40、奇奇怪怪的迷宫(8)

“啊呵,啊呵哈哈哈嗝!”

天上的太阳又开始发出诡异的笑声,小波吃力地抱着拉拉,来到他们平时玩耍的小山坡上。

她将拉拉小心地放在花丛中,山花烂漫,好像回到了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将刀拔|出来放在一旁,小波站起来看向远处——

鲜血点缀了整片草原,空气中蔓延着浓浓的腥臭味。

杀人不眨眼的男孩,对尸体毫无敬畏之心,白嫩的脸蛋上沾染上鲜红的颜色……

她突然开始剧烈的头痛,各种画面交杂、融合、又消散。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无数人被‘她’杀害,又有无数人重生。

那是一个怎样尸横遍野的地狱啊!

‘她’杀红了眼,累地躺在地上,看着鲜红的晚霞。

突然有脚步声,她顺着看过去——是一个少年。

少年的头发在晚霞中被映成了宝石般的红色,哪怕在地狱中走过,依旧干净的眼睛,这一切都透露着这是一个与她完全不一样的人。

“杀了我,”她说,“求求你。”

然而他却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了起来:“还活着的人没有资格说死。”

画面一转,好像也是这样的阳光,这样的花海,少年晴朗的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殷岚,如果有一天我变成这样,你就杀了我。”

“只有你能杀死我。”

“唔啊啊啊!”

草原上突然响起痛苦的哀嚎,拉拉举起自己的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她看到此生最震撼的一幕,完全愣住了,甚至迟迟忘了将头安上去。

红色的玩偶服渐渐与少女融合——但这次融合是由外向内的,玩偶服渐渐消失,彻底地融进了少女的皮肤里,她光|裸着身子站在山坡上,背后是一轮璀璨的阳光,仿佛神女降临。

她面无表情,周身没有丝毫波动,然后突然,目光盯住了拉拉。

拉拉一时之间竟然动都不敢动,那种被顶级狩猎者盯住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哪怕她已经是完全体的人偶了。

对哦!拉拉突然又挺直了腰板,她已经是完全体的人偶了,还怕什么?不管她怎么样都无法杀了她。

小波——殷岚仿佛失去了羞耻心,她慢慢地逼近拉拉,就像是一只优雅的豹子接近自己的猎物,拉拉强忍着想逃跑的欲望,笑着开口问候:“小波,你也融合完成了?为什么跟我不一样?”

殷岚没有理她,她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她走过来,粗鲁地扒掉地上尸体的衣服,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对尸体有敬畏之心,这是最起码的原则。’

她顿了顿,还是穿上了那套满是血污的衣服,凌乱的衣服套在少女身上,竟然有一种奇异的神圣感。

‘原则?’她在心里嗤笑道:‘遵守原则的下场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是人。’

‘我不是,’她缓缓回道:‘我早就不是了。’

“喂!”拉拉见殷岚好像并没有要杀她的样子,一时贪欲心又起,“小波?”

她见殷岚没有反应,试探性地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而在拍上去的一瞬间,仿佛是慢镜头,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气团,直接整个被殷岚吸收了。

殷岚满足地舔了舔殷红的唇,站了起来。

久违的任务完成提示音终于响起——

【恭喜玩家完成主线任务:修复副本,奖励已下发。

副本倒计时:60、59……】

她此时才终于认真地看向地上的尸体,熟悉的刀痕令她突然捂住半张脸,笑了起来。

项星柏,你也变成了这样。

笑声越来越大,第二次惊醒了房中的项星柏,他烦躁地丢了个枕头到地上,眼不见心不烦地继续闭上了眼睛,半晌,又气鼓鼓地坐起来,推开了门。

隔着一个小山坡,两人遥遥相望。

项星柏的表情由不耐烦渐渐变得面无表情,他站在那里,冷冷地问:“你是谁?”

殷岚看着他的嘴型,突然又笑了,笑着笑着甚至咳嗽起来,但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39、38……】

“项星柏,”她说,“你输了。”

项星柏难得皱起眉,他突然感到一种心底涌上来的烦闷,这促使他几乎是瞬移到了殷岚面前,一脚朝膝盖处踢去,迫使少女跪在了地上。

他扼住她的脖颈:“殷岚呢?”

殷岚看向即将落山的太阳,上面婴儿的笑脸那么刺目,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将刀狠狠地刺进项星柏的心窝。

几乎是同一时刻,项星柏也拧断了她的脖子。

太阳下山了。

【……3、2、1,场景自动转换。】

殷岚重新睁开了眼。

一个新的迷宫入口出现在了她面前——恭喜您来到森林迷宫。

她活动了下残留着疼痛的脖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好在融合了玩偶服,要不就真的交待在那里了。

这一趟算得上是收获颇丰:尽管被项星柏折腾掉了一条命,但由于吸收了另一个玩偶,相当于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除此之外,最大的收获是特殊潜能,终于再次升级了,并且二连跳,直接由第二阶段跨越‘吸收’这一大阶段,进入‘堪破’——

【学习(第五阶段):

堪破:每三天可模仿或吸收一个特殊能力,进行堪破。

堪破成功后,在该能力基础上的进阶能力,将自动转化为玩家的特有潜能。注:‘吸收’比‘模仿’堪破成功的几率更大。】

整理着这些收获,殷岚的思绪突然定住了——她为自己对其他人死亡这件事的冷漠感到心惊。

她尝试着扯开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们融为一体了吗?

殷岚捂住自己胸口的位置,再次闭上了眼。

之前在副本里闭上眼,看似只有一瞬间,其实新旧两个殷岚,在这一秒,完成了一场穿越岁月的对话——

她们注视着对方,都仿佛在看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认为她没见过世间美好就妄下判断,这是幼稚;她认为她没经历过人世苦难竟然还心怀原则,是天真。

两人互相对视了很久,终于,殷岚开口了,她语带安抚:“你经历过的,我很抱歉。”

她见她没有回答,继续道:“但是现在,是我的人生。”

“或许你觉得我天真,但是,”

“我自己会去经历这一切,最后做出什么选择,有怎样的想法,也是我自己的事。”

“而不是由你——所谓的过来人,告诉我世间丑恶,指责我天真。”

“我活成什么样,我自己说了算。”

她静静地听完,盯着现在的自己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突然笑了:“原来我也能变成这个样子。”

自顾自说完,她终于开始回应殷岚:“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要走了。”

“我确实觉得你天真,但我一直都羡慕这种天真。”

她的眼睛里流转过那些岁月,殷岚突然想起她经历过什么,一时间抵触的心理慢慢地散了。

斟酌片刻,殷岚张开双手:“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惊愕地看着殷岚,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在面前展开怀抱,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她想抱她,所以就这么说了。

殷岚见她没有反应,直接向前几步,抱住了她,轻轻在她耳边说道:

“我没有经历过那些,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你从来不是怪物。”

你知道吗?两个灵魂体的拥抱,是没有温度的。

但是她却仿佛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就像是多年前,从雪地里走出来,第一次坐到炉火前。

她感到脸上一片冰凉,下意识地用手抹去,突然发现,这是眼泪。

啊,她看着晶莹剔透的泪珠,项星柏,我学会哭了。

这次才不是你的功劳,是我自己的。

我自己,学会的。

她缓缓地伸出手,反抱住了殷岚,两个灵魂隔着岁月,终于抱在了一起,融为一体。

殷岚睁开眼睛,耳边仿佛还有着她的低语——

“你们不一样,”她说,“或许你们能打破这一切。”

“但是,项星柏我还是要杀的。”她一本正经,“跟他说,愿赌服输。”

回忆结束,将沾满血的水果刀丢进空间,殷岚终于扯开一个微笑,身影消失在了入口处。

一个身影从墙头翻了过来,他困惑地看着离去的殷岚,随即惊喜地在地上发现了一颗棒棒糖。

咦?入口处也有?

空空如也的小脑瓜和超强的武力值让他完全没有警惕心这种东西,帅气的一个弯腰,顺着那条路,一路捡起地上的棒棒糖,然后成功撞上了一个软软的身体。

少女带着一贯的微笑,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殷岚。”

项星柏看着少女手心放着的棒棒糖,不情不愿的将手放上去,拿走棒棒糖:“项星柏。”

“那么项星柏,”心里默念‘模仿’,她抓住他准备缩回去的手:“来一场交易怎么样?如果你赢了,我以后就跟着你,整个空间装满棒棒糖,随时供应。”

项星柏皱着眉有些犹豫,殷岚加大砝码:“还有特制甜点。如果我不小心死了,就把空间转让给你。”

项星柏听到后面一句,眼睛一亮,反握住殷岚的手,表示同意。

赌约达成。卡牌“买个橘子”自动生效——

【买个橘子:

当两人达成赌约,输的一方将自动认定为赢家的儿子。父子间绑定,除非特殊道具,否则不能解绑。

注:父子间不得相杀相伤,父亲可适当对儿子进行教育,对儿子有一定的约束力。】

殷岚看着项星柏瞬间凝固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抽回手,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项星柏啊项星柏,你当初用这个困住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张卡牌困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