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嘻哈男意料之外的是，项星柏并没有立刻杀了他，而是看向拉拉和迪西。
他向前迈了几步，嘻哈男下意识地抓住他，在他肃杀的眼神中马上反应过来松开手，讷讷道：“他们杀不死的，弱点在于腰边的拉链。”
项星柏嗤笑一声，没理他，径直走到迪西面前。
迪西饶有趣味地蹲下来：“人类宝宝，恭喜你抓到我们了。”
项星柏对上他那像是猫咪看着毛线团的眼神，不怒反笑，他靠的更近了，手伸到他脖子后面，用力一砍。
嘻哈男目瞪口呆地看着滚落到地上的头，连拉拉都一时之间愣住了。
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才六七岁的奶娃娃——哪怕知道他心理年龄绝不仅于此——能仅凭一把看上去就很钝的普通水果刀，就直接砍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型玩偶的头呢？
嘻哈男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这个滚到他脚边的头，上面的表情凝固在那个玩味的微笑上，从切口处往里看，会看到一副令人惊骇的景象——头套在慢慢侵蚀着里面的大脑，已经侵蚀了一大半了。
“迪西！”拉拉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她怨恨地看向项星柏，项星柏踢倒由于惯性依然站立着的玩偶，饶有趣味地看向她。
嘻哈男见到这个场面，顾不得研究地上的脑袋，而是三两步挡到拉拉前面，强忍着颤抖的脚，试图跟项星柏谈判：“我们必须弄清楚拉链的作用，只有这样才能破解这个局。”
项星柏慢条斯理地在尸体上擦干刀上的血，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缓缓逼近他们两个。
嘻哈男也知道这个条件非常牵强，这个副本很明显是对抗赛：不是天线宝宝和人类的对抗，就是搭档与搭档之间的擂台。然而不管是哪种，最轻松的破局方法很明显是——全部杀掉。
他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杀神，声音颤抖：“你的搭档肯定也变成了天线宝宝，你不想她变回来吗？”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他其实不抱丝毫希望——毕竟这很明显是个杀神，他能有多在乎自己的搭档？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男孩竟然停下了步伐。他站在那里皱眉思索了片刻，烦躁的“啧”了声，最终像是决定了什么，看向嘻哈男：“快点！”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嘻哈男有些惊讶，他暗自咂舌不知那位搭档究竟是何方神圣，一边回身，看向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拉拉。
拉拉低头看着小小一个挡在她面前的嘻哈男，黝黑的眼睛看不到底，缓缓蹲了下来。
嘻哈男有些看不懂拉拉的表情，他试着想说话，却被打断了：“你拉下拉链，我就会死。”
“怎么会？！”嘻哈男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你是不是被骗了？”
拉拉她闻言笑了出来，借着给他看拉链不动声色地更靠近了些：“不信你试试？”
她看着嘻哈男挣扎的表情，想起刚刚挡在身前的小小身影，心底有什么动摇了一瞬，她闭了闭眼：
“玩偶服被别人拉下拉链，会默认被取代。原主任死亡，现主人直接继承，成为新的天线宝宝。”
几乎是同一时刻，房子里的丁丁说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他说完，更凑近了些，湿漉漉的声音在小波的耳旁响起：“不要逼我帮你拉下拉链，小波。”
小波不动声色地向后蹭了蹭，语气如常：“丁丁，你靠太近了。”
丁丁的表情一瞬间恢复到正常的微笑，他退开几步，撒娇道：“小波，让我看看你的嘛！”
小波将手放到拉链处，她故意放慢动作，让丁丁全神贯注地看着拉链，突然飞起一脚，两条腿死死夹住他，手狠狠地将他的头压在地上。
“小波？”丁丁带着笑的含糊声音响起：“怎么了？”
“没什么，”小波也笑着：“就是突然想试试。”
她用左手死死地按着丁丁的头，右手趁其不备抓住拉链——
嘻哈男手上握着拉拉的拉链，咬紧腮帮子，怎么也下不了手。
这是他女朋友啊！
万一……万一她说的是真的，他变成玩偶可能还有救，她却会立马死掉啊！
就在他纠结的同时，拉拉眼中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消散，她的语气重新变得甜腻：“怎么了？”
他闭上眼睛，挫败地松开拉链，转身，看向已经有点不耐烦的项星柏，咬牙再次求道：“能不能放我们一……呃！”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拉拉的手穿透了他的胸膛，手上抓着一颗还热乎的心脏：“谢谢款待……呃！”
一把水果刀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角度和力道平滑地砍下来拉拉的脑袋，她松开手，心脏掉到了地上。
嘻哈男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他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永远定格那个滚到他脚边的脑袋上——那已经完全是一个玩偶的头套了。
项星柏冷漠地捡起刀，眼神定在了那座房子上。
房子内，小波一把拉下拉链——
……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怎么会想伤害你呢？”丁丁略显吃力的声音响起，他甚至语带笑意：“这当然只是个游戏——你不会不知道吧？玩偶之间互相拉拉链是没有用的。”
“我是在配合你的玩笑呀。”小波惊讶道，她笑着站了起来，伸手去扶丁丁,假装没有看到他怨恨的表情：“起来吧丁丁？”
丁丁表情几度变幻，最终定格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他抓住小波伸出来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丁丁，”小波看着他重新坐回桌子旁，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记得你穿上玩偶服前是什么样子的吗？”
丁丁端起杯子的动作顿住了，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半晌，他一反常态的冷冷道：“小波，我们已经舍弃了过去——从选择穿上玩偶服的那一刻开始。”他说完，把杯子重重地放回桌子上。
“丁丁，”小波目光移向从杯子里溅出来的几滴血，一字一顿道：“过去是不能被舍弃的。”
丁丁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向小波：“你果然想起来了。”
他站起来，逼近小波，表情渐渐激动：“所以你才害怕让我拉开拉链，因为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神的恩赐。”
小波站着不动，她直视丁丁满是谴责的眼睛，突然笑了：“你错了，丁丁。我没有想起过去。”
“你比我更清楚，玩偶服的融合一旦开始，就不可逆了。”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意图让丁丁拥有一种压迫感：“我之所以没有融合，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接受。”
“神的恩赐，就是甘愿被一件玩偶服控制，杀人嗜血，变成行尸走肉？”
“你之前告诉我，我们当然是人，”她看向装满人血的杯子、洗手台里满是污血的脏碟子以及角落里用各种人的肢体制作的玩具，缓缓地问道：“那你告诉我，这样的我们，有哪里像人？
丁丁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切过往走马观花般的闪过，他痛苦地捂住了头。
小波感受到他的挣扎，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唇微动，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丁丁，现在究竟是你在活着，还是玩偶服在活着？”
空气安静了。
丁丁松开捂着头的手，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小波，掠过桌上装着血的杯子，最后定格在洗手台里满是污血的餐盘上。
他恍惚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跳起了舞。
伸手、抬腿、一个小跳跃。
玩偶服的脸上看不见眼泪，只有一个标准的笑容。
“砰！”
正跳到高潮，门被粗暴地踢开，一个噩梦般的小身影站在了门口。
丁丁的舞却没有因此停下，他继续跳着——尽管被一把小刀直接贯穿了脑袋，鲜血从额头上留下来，但是舞步不停。
小波怔怔地看着这死亡之舞，舞步渐渐缓慢，但他依然努力地摇摆着身体，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砰——”
硕大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躺在地上，丁丁的眼睛看向小波，随后又看向闯进来的项星柏，嘴唇轻轻蠕动着——
“谢谢。”
谢谢你趁着我还没有彻底蜕变，唤醒我；
谢谢你在我尚有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杀了我；
谢谢你们。
缓缓阖上的眼睛流下最后一滴泪，小波眼前却突然又出现了那个骄傲的身影——
他仿佛还站在那里，仰着头，带着一种疯狂的兴奋：“我们就能长生不老，没有人能杀害我们了！”
她做对了吗？小波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开始自问。
她让他成功醒悟，知道真相，他却也因此死于真相。
混沌邪恶的活着和清楚明白的死去，这个选择题，她做对了吗？
她是刽子手吗？
项星柏皱眉看着站在那里的小波，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正在迅速与地上那个玩偶同化，内心的焦躁让他忍不住踢了一脚尸体：“喂，我还在呢。”
小波不为所动，她缓缓地蹲了下来，抱起尸体，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喂！”项星柏忍不住踮起脚扯了扯小波的胳膊，没想到力气一下子没控制住，扯得小波一个踉跄，尸体险些掉在了地上。
小波终于看向了他，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瞥了一眼男孩，一声不吭地朝房子外走去。
项星柏被那个眼神冻在原地——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狠狠的一脚踢在旁边的凳子上，他最后看了眼小波离去的方向，嗤笑了声。
习惯了。
他翻身躺上床，闭上眼睛，半晌，又烦躁地翻了个身。
小小一个团子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原本柔顺的头发被他揉的一团乱，折腾了半天，才终于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