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书琰是专门来探望小乔的。
自那日一别,就藏在心里。回到学校后忙着课业,一时半会地抽不出时间来。赶在周末回家,书兰妹妹指着挂历说:“哥,快看,小荞上挂历了!”
他掀开一看,六月小姐果然是叶小姐。虽然没有署名,可画像有六七分相似,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来的。书音姐姐也提到叶小姐参加画像之事,那就确认无误了。书兰说想去看看小荞,他就自告奋勇作陪,还特意装扮了一下。
见到叶小姐,顾书琰很欢喜,可一时间却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叶小乔也有点紧张,那种久违的情感涌上了心头。
这可是书琰啊,她曾想象过无数次,可真人比想象的还要好。她不想受书中的影响,可面对书琰还是希望他就是书中的那个人。
顾书兰很开心,笑着说:“小荞,你出名了!”
“欧呦,那样都能认出来啊?”
“那是当然,你那个学生装扮一下就认出来了!”
此时,叶小乔还未意识到月历牌的影响。很多铺子里都贴着招贴画,来来往往的顾客都能看见,就像明星一样追捧着。接下来,报纸上还会发表点评,把这种影响扩大到了文化艺术领域,甚至捧红了几位画师。
顾书琰坐了一会儿,就跟书兰离开了。
叶小乔站在铺子门口,望着二人远去。见他们上了小汽车,方返身回来。现在的她很忙,没时间去关注太多,她把门店地址给了书兰,说新店就要开张了,可以去店里逛逛。
到了半下午,徐清雅兴冲冲地来了。
她穿着蓝底碎花连衣裙,戴着米黄色草帽,挎着蓝色坤包,一副休闲装扮。身后照例跟着女佣,提着茶点。旁边还有一位青年男士陪着,他二十四五岁,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彬彬有礼的,很有气质。
“小乔,我订婚了!”徐清雅一脸喜色。
“清雅姐姐,恭喜你啊!”叶小乔瞅瞅旁边的青年男士,就是这位先生吗?
“小乔,这是杜弘博先生,留洋博士,我的未婚夫。”徐清雅大大方方地做了介绍。
“杜先生好!”
叶小乔为徐清雅感到高兴,看得出徐清雅对杜弘博很满意,二人也很般配。
徐清雅扫了一眼铺子,没看到叶茂松,就问:“小乔,你哥呢?”
“我哥出去办货去了。”
叶小乔见崔淑英朝这边瞅着,不好多说。徐清雅也意识到了,就说:“小乔,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好啊,那去家里坐坐,顺便参观一下我们的作坊?”
“好的,我正有此意。”
徐清雅很开心,有杜弘博陪着去哪里都方便多了。
叶小乔带着三人进了天井。堂嫂和堂妹们正在廊下“哗啦哗啦”地踩缝纫机,徐清雅看到什么都觉得稀罕,杜弘博也好奇地打量着。
“清雅姐姐,我们现在有六台机器,一天能做三十多件衣裳……”
叶小乔很自豪。现在还未实行流水化作业,等到技术娴熟了,就改变操作流程,效率还能提高一些。
一行人进了西厢房,大荞和二荞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
叶小乔做了介绍,大荞和二荞怕影响谈事,就去天井里休息一会儿。顾阿玉也带着园园和毛毛出去了,厅堂里静悄悄的。
徐清雅把门店相关的文书都带来了,说:“小乔,这些文书你看一下。”
“好的。”
叶小乔也把华林百货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还专门提到了“乔雅松”这个品牌。
徐清雅很得意,说:“杜二公子,咋样啊?”
“唔,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杜弘博客气地说道。他是徐清雅的未婚夫,自然想帮着把把关。
“清雅姐姐,我把样品拿下来给你看看!”
叶小乔上楼,把七八件样品拿下来给徐清雅看。徐清雅很喜欢,夸张地说:“小乔啊,这些衣裳我都买下来好了,两个小时换一件,新鲜得很!”
杜弘博挑了挑眉毛,有这么做生意的吗?徐清雅掩着嘴笑道:“杜二公子,我开玩笑的了,开店要紧,哪能自产自销啊?”
叶小乔也绷不住笑了,这一对倒是很有意思。
听清雅姐姐讲,他们上午去参加拍卖会了,杜弘博把清雅姐姐的画像拍下来,说要留作纪念。那她的画像呢,被哪位先生收藏了?清雅姐姐没说,她也没好意思问。毕竟,这是身价的体现,没人捧场是拍不上价钱的,不是每个人都像徐清雅那样有一大堆人追捧。
徐清雅和杜弘博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叶小乔拿着那一摞文书翻了翻。
这都是法律文件,专门请律师拟定的,包括股权、合同等等。徐清雅很聪明也很严谨,毫无儿戏之意,这样的合作伙伴才能长久,她也就放心了。下个星期五,门店就要开张了,届时会有一班佳丽来捧场,都是围着徐清雅转的,会很热闹的。
叶茂松从华林百货回来,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他抑制不住地激动,赶紧问道:“小荞,门店的货都准备好了?”
“哥,准备好了,清雅姐姐说会拿几件时装充充门面,保准满满当当的……”
“那太好了,这么一来款式会更多一些。”叶茂松放了心。
这几天,他把全部精力都搁在了成衣加工上,门店的事情是小乔一人撑着,生怕忙不过来。殊不知,叶小乔早有准备,她打算把衣橱空间里的几套时装拿出来作为“镇店之宝”,那都是高级面料,即便有人想模仿也模仿不来。
大荞和二荞也听到了,开心得不得了。
二荞喜滋滋地说:“小荞,到时候我去当迎宾员,要穿好衣服哦!”
“二姐,迎宾员是穿制服的,哪能跟顾客比美?”
“那制服是啥样的?得做好看一点哦,不好看我可是不穿的哦!”
叶小乔想把二荞的期望值打下来,省得昏了头。她对大荞却是鼓励,说:“大荞姐姐,你也去哦,到时候当个时装模特好好展示一下!”
“小荞,那样行吗?”叶大荞的脸微微一红。
“怎么不行啊?大姐一打扮比那些太太小姐们还要漂亮!”
“好,那就试试!”叶大荞点点头,眼睛亮亮的。
二荞噘着嘴,说:“小荞,你咋偏心眼儿啊?”
“二姐,那你也长得像大姐这么高挑,保准让你也展示展示……”
“不行,我也要当模特!”
二荞说着,就扭着腰肢摆了几个造型,夸张之极。
叶小乔咯咯笑道:“二姐,你想当模特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个架势得改一改,肢体语言是很有讲究的,要好好练习……”
“好啊,那你教教我们,吃了晚饭就练习!”
姐妹三个说着话,就看到小云回来了。
叶小云穿着蓝色丝绸旗袍,撑着一把阳伞,打扮得很漂亮。崔淑英跟在后面乐颠颠的,提着两个纸袋,鼓鼓囊囊的。
叶小乔扫了一眼,心知小云参加拍卖会去了。这是徐清雅跟她讲的,说看到陆飞鸿跟小云在一起,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小云这是做什么?一向心高气傲的也会放下架子?
叶小乔不明白,可也没什么担心的。小云很聪明,从她写的小说里就能看出来。对小云的关注,不过是基于她的来历罢了。
*
吃了晚饭,叶小乔拉着大荞和二荞上了阁楼。
“快,把裙子换上,练练台步!”
大荞和二荞换上了新裙子,踮着脚尖走起了猫步。小园园在一旁看着,也跟着学。小毛毛也手舞足蹈的,上来凑热闹。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高兴得不行。
正在这时,顾阿玉在楼下喊:“大荞,快下来,玉堂来了!”
齐玉堂来接大荞回家,可一进门就惊了一下。这还是大荞吗?穿着洋装亭亭玉立的,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齐玉堂看直了眼,声音也低了八度。
“阿荞,阿妈让我接你回去……”
“回去?回去做什么?”
“阿荞,家里有一大堆事呢……”
“一大堆事?”叶大荞鼻子里哼了哼,请她回家是为了干活啊?她自然不情愿,就说:“玉堂,我想再住几天。”
“阿荞,不能再住了,家里乱糟糟的,都不成样子了!”齐玉堂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大荞心说,一家人都没长手吗?
“阿荞,你怎么变了?”
“变了?我问你,天井里攒了几大盆衣裳了?”
“呃,我哪里晓得?”
“你当然不晓得了!”叶大荞也来了气,整天就知道听阿妈的,哪里晓得老婆的辛苦?
“阿荞,你是成家的人了,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啊?”
“我爱住哪里住哪里,你管不着!”
叶大荞本来不想对玉堂发火,可一听是婆婆派来的就没好气。她知道回家了,婆婆又该拿捏她了,哪有在娘家痛快啊?再说,婆家一接就回去,想再出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荞态度强硬,齐玉堂生气了。
他瞪着眼睛说:“阿荞,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小园园一见,就抱住齐玉堂的大腿,喊着:“阿爸,我不想阿妈回去,我要跟外婆住!”毛毛也跟着学,一把抱住了另一条大腿。
顾阿玉不想大荞走,叶裁缝皱了皱眉头,可出嫁的女儿由不得爹娘啊。二荞和小乔自然站在大荞这一边,阿松也拦着说:“玉堂大哥,就让大荞多住几天吧?”
“阿松,阿荞要是不回去,阿妈会发脾气的!”
叶茂松一听也来气了,这是把阿姐当佣人使啊?阿林插嘴说:“玉堂大哥,你怕你阿妈,那你是要老婆还是要阿妈啊?”
“阿林……”齐玉堂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指着大荞说:“你,你就不怕人家说闲话啊?”
“说闲话?说什么闲话?”
叶大荞也豁出去了,她现在自食其力,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齐玉堂没接回人,就气鼓鼓地走了。
齐太太自然不满意,把地板跺得山响。大荞不在家,饭没人做了,衣服没人洗了,马桶没人倒了,总不能让她这个当婆婆来干吧?可大荞不回来,她也没辙。
叶大荞硬气了一回,一定要扳回来,不能惯出坏毛病来。
小荞说得对,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不是个事儿,要分开来单过。兄弟几个,玉堂又不是长子,干嘛拿捏她?还不是看她老实好欺负?
*
叶大荞在家里住下来,忙着轧衣服。
阿松说了,这是有工钱的,跟华林百货结账后就发钱,只要参加劳动的都有。叶二荞乐颠颠地盘算着,她的贡献可不小哦,要跟大荞拿得一样多哦。
为了公平合理,叶小乔给大家按照计件工时核算,堂嫂和堂妹们人人有份,虽然不多,可这才刚刚开始啊。
好消息总是接踵而至的。
到了星期二,陆飞鸿来铺子里发了活动邀请。说有厂商请佳丽们拍第二期封面广告,有香烟百货,还有自行车等等,很时髦的。
原来,那场拍卖会很成功,吸引了不少厂商,代言商品也不局限于华林百货,而是遍布整个沪上,甚至远销全国和东南亚地区。
叶小乔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她想,正好给时装打个广告,扩大一下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