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

阿爸阿妈这一关过了,叶小乔乐颠颠地跑到楼上。

她掏出钥匙打开衣橱,就琢磨开了。

明天要不要穿着洋装出去?就当打广告好了。

叶小乔选了几件长裙,对着镜子扭过来扭过去,美得不得了。最后还是脱了下来,为了家里的安定团结,就老实几天吧?

她换上了过去的衣裳,一件青竹布短褂和深蓝色长裙,再配上白袜子和黑色方口布鞋,很简朴的学生装束,衬得眼睛乌溜溜的,很有灵气。

她想,就这样吧?

她不过十六岁,就要有十六岁的样子,不能太华丽也不能太成熟。这是最美的少女时代,转眼就会消逝的。

叶小乔对着镜子,转了几个圈圈。

她刚准备换下来,又冒出了一个念头。不如把独辫子拆开来,梳上两条麻花辫?这样显得更灵动一些。

叶小乔立马动手,把头发分成两股,梳了两条麻花辫搁在胸前。还在辫梢上扎了两个小小的蝴蝶结,蝴蝶结是深蓝色的,跟裙子颜色一致。

“嗯,洋气多了!”叶小乔觉得很满意。

她换下衣裙挂在架子上,准备拿熨斗烫一烫,这样就跟新的一样了。

忙乎了一圈,叶小乔一头扎在了床上。

她想了想回忆录,那里面没提到陆飞鸿。

这么重要的人物给忽略了?估计写书的人也不晓得那个星探是谁吧?还有那个“书琰”又是何许人也?看得出他很喜欢小乔,只是远远地围观着,看着一朵花儿凋谢,伤心不已。

叶小乔一阵感慨,对那个“书琰”起了好奇心。

这会儿,她跟“书琰”还没见面,不晓得他的模样,也不晓得他是做什么的?只是回想起那些文字,透着深深的爱意,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

第二天一早,叶小乔就爬起来了。

她对着镜子梳了两条麻花辫,又捋了捋眉毛,咬了咬嘴唇。

真是唇红齿白,娇美得就像一朵花儿。

叶小乔很开心,她一阵风似地下了楼,轻盈得就像一只小燕子。叶茂林一见,就说:“阿姐,你要去相亲啊?”

“去,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说话!”

叶茂林嘻嘻笑着,瞄了瞄大哥。叶茂松也准备好了,他换了一身青布长衫,气质儒雅,像个教书先生。

叶小乔眼前一亮,大哥好俊气啊。

难怪那些小姐太太们都喜欢跟大哥说话,这换了长衫不要太风雅哦。等以后开店,就让大哥接待女眷好了,保准受欢迎。

吃了早饭,兄妹二人就出了门。

到了弄堂口,叶茂松叫了两辆黄包车,叶小乔提着裙角上了车。

“师傅,去华林大厦!”

车夫答应了一声,拉着黄包车跑了起来。

风呼呼地吹着,吹起了额发。

叶小乔看着街景,心里美滋滋的。

来了不过几天,她已经适应了原主的身份,融入了这个时代。她再也不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了,她有了原主的情感,进入了原主的世界。今天对她很重要,是机会也是挑战,如果迈过去了将会改变她的一生。

说话间,到了华林大厦。

这是沪上最繁华的商业大楼,有百货商店,有饭店和舞厅,还有洋行。华林广告公司就在五楼,有门房把守着。

叶茂松拿着陆先生的名片搭乘电梯上去,进了公司。

“先生,小姐,请在会客厅等候!”

一位年轻的接待员引着他们进了会客厅,叶小乔一眼就看到堂姐叶小云。

只见叶小云穿着蓝色丝绸旗袍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就像画中人。叶小乔想打个招呼,叶小云却把脸扭了过去,装着不认识的样子。

叶小乔觉得好笑,这是做什么?要跟她抢名额吗?想着刚才进楼,没有名片是进不来的,那堂姐八成也挂上号了吧?

对这个堂姐,叶小乔不怎么感冒。

虽然在一所宅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就是喜欢不上来。她发现堂姐爱模仿,小荞穿什么,堂姐一定会弄件一样的。殊不知,美人是不能比的,只要站在一起就被夺去了光彩,也因为嫉恨于小荞。妈妈叮嘱过,少跟那边来往,说二伯母一家心眼太多,稍不留意就被人家卖了。

想到这里,叶小乔就想起了昨天那一幕。

堂姐扎起架子,是要跟她争一争吗?

叶茂松也意识到了,碰了碰小乔的胳膊。

叶小乔心说,她的穿越就像蝴蝶扇动了翅膀,不但引来了竞争者,还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在,她并不看重结果,只想抓住这个机会搞她的事业。

一会儿功夫,会客厅里又来了几位小姐。

她们穿着旗袍,烫着卷发,就像海报上的电影明星,娇美动人。有相熟的,就凑在一起说说话儿,也有故作矜持摆着架子的,就像名门闺秀一般。

叶小乔夹在中间,很是显眼。

她就像繁华锦缎里的一块棉布,朴实无华,却又那么突兀,惹得小姐们频频扫射,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

叶茂松有些紧张,悄悄捅了捅小乔。

叶小乔镇定自若,她对自己很有信心。此时的她,就像这个浮华世界中的一件孤品,纯净剔透,绽放着清冷的光泽。

叶小云也注意到了,她脸上淡淡的,心里却很得意。

昨天下午,她给陆先生打电话,想参加评选。陆先生本来不上心,可搁不住两句话好话,骨头就轻了。她拿到了入场券自然要全力以赴,她知道小荞没什么好衣裳,就跑到大姐那里借了一件。

蓝色很适合她,衬得皮肤晶莹剔透,白得耀眼。叶小云觉得自己就像一颗钻石,闪闪发光,再看看小荞灰头土脸的,寒酸得不得了。

*

会客厅里争奇斗艳,香风阵阵。

隔壁雅间里,几个名门闺秀故作矜持,淡淡地笑着。一旁作陪的几位男士,殷勤地说着话儿,逗小姐们开心。

陆飞鸿推门进来,打着哈哈。

最兴奋的莫过于他了,这个创意一出来,就把他忙坏了。那些名门闺秀都放出了风声,可又端着架子不肯屈尊,为了保险起见就把入选条件放低了一点。结果,十里洋场的那些时髦小姐都来了,就像百花盛开,美不胜收。

这个热度上来了,广告效果就出来了。

为了热闹,陆飞鸿还把百货公司的大股东们请过来参加评选。其实,名额都内定好了,剩下的几个选一选就行了。至于选上谁?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几位男士都是相熟的,很有脸面。

见了陆飞鸿就拍着肩膀,笑着说:“飞鸿兄啊,你们这一回可是搞大了,听说报馆里都派了记者过来……”

“那当然,广告效果有了,客户才能满意啊!”

陆飞鸿咬着烟卷,哈哈笑着。

他推荐了好几个人,其中就包扩叶家姐妹。

昨天下午,小云小姐给他打电话,他一高兴就答应了。一开始他觉得叶小姐在钓他,可看看又不像,想着小云小姐对叶小姐了解甚多,可以侧面打听一下。再说小云小姐也不错,来就来吧,给叶小姐陪衬一下也蛮好的。

这件事陆飞鸿只当有趣,哪里会在意?

就像当初他以为叶小姐在钓他,就愿者上钩。交际场上不都是这样?坐拥叶家姊妹花还是不错的。

陆飞鸿自诩风流,唯恐天下不乱。

他看看座钟,时间快到了,就去隔壁房间请股东们就坐。广告公司聘请的几位画师也来了,有穿西装的,也有穿长衫的,年纪相差不一。

评选开始了,二十位评委都已就坐。

女士们三人一组,款款走来。她们拿着圆形号码牌,转了一圈,见无人提问就出去了。

一组接着一组,有留下的也有离开的。

叶小乔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她发现广告公司在故弄玄虚,就有点坐不住了。她想退场,可看到那么多的交际花争奇斗艳,又舍不得。她想,不如发几张“名片”吧?给铺子里拉几个客户。

想到这里,叶小乔冲着大哥使了个眼色。

叶茂松就厚着脸皮跟人家搭话,还从口袋掏出几张“名片”,递给人家。那些小姐们嘻嘻哈哈的倒是热情,即便刚被刷下来,也不觉得难为情。

叶茂松一口气发了十多张,兴奋得直冒汗。

这是他和小荞连夜加工的,用剪刀裁剪出来,上面盖了“叶记”印章,写着地址和联系人。

叶小云瞧见了,撇了撇嘴。心说,幸亏装着不认识,不然太丢脸了。

叶小乔是倒数第二组,她拿着号码牌走在最后面。

进了大厅,看到一堆男士正襟危坐,只觉得好笑。这算什么?选美比赛吗?她转了一圈,见没人提问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听到主持人在喊:“三号请留下,其他两位可以走了!”

叶小乔拿的是三号号码牌,也就是说她进入复赛了。

叶小云是最后一组,一个不剩全部刷掉了。她从大厅里出来,面色苍白,气得直发抖。见小荞在那边等着,就瞪了她一眼。

叶小乔装着没看见,本来她对评选不报什么希望,可歪打正着进了复赛。留下的一共二十位,从中选出十二位做封面女郎。

看到这个结果,叶茂松又紧张起来。

“小荞,还要选啊!”

“嗯……”

叶小乔心说,既然来了就坚持到底,不试一试又哪里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