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有六礼,纳采,问吉,纳吉,纳征,请期,奉迎。如今算是到了最后一道。
傅凛携东宫官,迎亲的队伍到了侯府外面,正厅内,李氏和魏长行坐在前首,等着魏宣行拜别父母之礼。
魏宣一袭艳红的喜裳,墨色发丝打理妥帖,衬着精致的五官,明媚逼人,比平时里还要美上几分,他缓步进了正堂,李氏见了更加的不顺眼,只是她今日也敢在心里嗤讽。
李氏千防百防也没防得住,原来只以为有四皇子给魏宣撑腰,谁知道连太子都能搭上,她恨得牙痒痒,小祸害成了如今棘手的大祸害,面前笑着的人在她眼里早已如狡诈的狐狸精无异。
她只能不断对自己道,嫁入东宫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给她磕头,她始终是魏宣的长辈!男子无法生育,身为男子嫁做人.妻,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不被厌弃的结局,她倒看着,魏宣能得意多久。
这么想着,她心里才舒服了些,挑眉等着魏宣给她跪下。
魏宣一掀红袍,双膝跪地,却迟迟没有下个动作。李氏催促道:“不懂规矩,怎么还不给双亲磕头。”
魏长行也皱着眉头,从心理上来说,他从军十几年,从前混在军营的糙汉堆里,想的都是娶妻立业,自己的儿子如今却嫁作他人.妻,让他难以接受。可大宥有律法在册,对方又是身份显赫的太子,他除了心里膈应,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想着这场婚礼快快结束,免得再让他硬着头皮接受同僚的庆贺。
魏宣原本低着头,闻声抬起来,直直看向魏长行,视李氏为无物。
“父亲,我想起了娘亲,今日我大喜,如果她知道了,不知还有多开心,您还记得她吗?”
不待魏长行如何,李氏先变了脸色。当年魏长行痴迷于魏宣的娘亲赵氏,她只能屈尊做了侧室,位居赵氏之下,这母子二人,从未让她安心过,她不耐道,“都没了多少年的人非得现在提起来,是想扫了侯爷的兴吗?还不快快行礼了事。”
魏长行脑海中浮现年轻时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容貌风华世所仅有,也是他一时冲动,哪怕赵氏出身不高,也让她做了自己的正室。之后情潮淡去,他意识到赵氏的出身终究担不起他的正妻,妾位即可,不必过于抬爱,因此这么多年他觉得亏欠李氏,多处包容她和魏霖。
魏长行看着魏宣那张七分相似的脸,恍惚有赵氏身披嫁衣的影子,这些年来他莫名不喜魏宣,因着魏宣生为男子,却太像他的娘亲。他听着魏宣提起赵氏,记忆里她仍旧貌美,心中却难再生出一丝波澜。
“魏宣,不必再多说什么,你的双亲就在你的眼前。”
李氏听到这话,心里舒坦了。
魏宣淡淡笑道,“父亲说是就是,我的娘亲就在这里,我看不见她,她却能看着我。娘,您看着,魏宣给您们两位磕头。”
他说完,果然端端正正的跪拜,李氏脸都黑了,她怎么说也是侯府夫人,魏宣竟然不跪她。
傧相唱和起来,魏长行脸色也不好看,他抬头看到外面傅凛的身影出现,又想到他若想亲近太子须得借着魏宣的力,只好阴沉的给李氏使了个眼色,让她老实些。
这厢拜完,魏瑛连忙扶起魏宣,为他遮上大红的绸缎盖头。
大宥律法,嫁娶的两方若是男子,与男女并未有大的不同,只是细节处根据两方的地位高低略有改变。
傧相唱着祝词,魏宣由人牵着摸索着往前走,他低着头,视线受限,直到眼前出现红色黑绣的滚边。
“侯爷。”
魏宣听见熟悉清越的声音响起,忍不住弯了弯唇。
“参见太子殿下。”
傅凛止住魏长行跪地的动作,“往后侯爷是我的岳丈,不必拘礼。”
“臣不敢。”
按照民间嫁娶,新郎要背着新娘上花轿,不过一方是太子就不同了,没有要太子背人的道理,礼部的人跟魏瑛说了,魏瑛便到魏宣身旁,“阿宣,我扶着你上轿子。”
魏宣点头,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拉住了,傅凛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肩上,欠身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魏瑛吃惊的呆在原地,不光她,在场的人都没料到傅凛做出这个举动。
魏宣顿了顿,顺从的伏上了傅凛的背,等傅凛背着他起来走的时候,下颌搁在傅凛的脖颈里,慢慢蹭上去,在红盖头的遮掩下,轻轻咬了一下傅凛的耳垂。
“殿下,我重不重?”
光天化日之下,周围全是人,他明显感觉到傅凛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被他呼吸沾过的地方漫上薄红。
傅凛很慢的说了一句,“别闹,魏宣。”
他说完眉眼又罕见的柔和,他不知道怎么说魏宣了,大宥民风含蓄,即使是多年的夫妻在人前也不会有越矩的举动。魏宣有点不一样,他不太在意这些,上次在佛光寺也是旁若无人的抱他。
而他只要被魏宣一亲近,随时随地能化开一身的清冷。
过了一会,傅凛把魏宣放下,有人把魏宣扶进了轿子里。
坐在软软的垫子上,四周的喧嚣好像被隔了一层,魏宣的手刚碰上红绸盖头,又老老实实放在了腿上。虽然他现在摘下来也没人知道,但他还是想等着傅凛第一个揭开。
他静静等着,不知过了多久,迎亲的礼节走完,八抬彩轿轻颤晃动着开始上路了。
仪仗在前面开路,浩浩荡荡的队伍缓慢移动,太子娶亲,难得一见的盛况,万人空巷,城里的百姓们都挤在路两旁围观。
这一日不光皇宫内大摆宴席,百姓们也会分到酒菜和银钱,家家户户缠上了红绸和红灯笼,喜庆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南陵城。
傅凛驱马到轿子旁边,挨近了道:“魏宣,队伍走得慢,到了宫里还得折腾,先睡一会。”
魏宣前一晚胡思乱想没怎么睡好,现在却格外的精神,加之摇摇晃晃的也休息不了,但还是乖乖应了声。他想着傅凛这些天来的筹备,时间紧又繁琐,比他不知累了多少倍,却还关心着他,这个人的强大和细心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知过了多久,热闹的人声褪去了,魏宣掀开轿帘歪着头艰难看去,果然是进了宫里,他惊觉,上轿时还是白日,这时候天已经暗了。
大宥沿袭下来的说法,午时接亲,黄昏拜堂,这时候正是吉时。
东宫门大开,红毡毯一路绵延到正殿,广场上灯火通明。
“太子妃请下轿。”
魏宣颠簸坐久了,出来的时候腿有点软,熟悉的气息挨近他,捏着他的胳膊往他手里塞了一段红绸。
两条喜绸子绑成中央的花球,两人各执一端,名为结发。
魏宣后知后觉,心突然跳的很厉害。
之后就是晕乎乎的,走完长长的石阶进入正殿,一拜天地,二拜皇帝皇后,三拜夫妻,然后百官齐贺。
遮着盖头,魏宣看不见是什么场面,他也庆幸自己没有看见,不然那么多人面前可能会怯的傻掉。
幸好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他被宫人扶进了太子的寝殿重宁殿。
因为太子只有他一个太子妃,没有另设寝殿,这是二人新婚后日日同住的意思。不过这也要看太子,若太子愿意让自己的寝殿住进另一个人,足以见这个太子妃是能讨太子欢心的。
魏宣坐在喜榻上,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上一世成亲时是怎样的情形了,只记得傅凛来掀他的盖头,两人对视是那个欢喜的眼神,还有最后离去的落寞身影。
魏宣揪紧了身上金绣繁复的红裳,他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他面前停止了,接着,喜秤勾开了他的红绸盖头。
魏宣明明数着手指头盼着这一天,可真到此刻了,他变得又怂又紧张,心快从身体里跳出来了,手脚不知怎么放,只好原样坐着,冲傅凛一笑。
一天下来的不真实感在见到这个人之后,都落在了实处。
掀开盖头那一瞬,魏宣对他扬起一个昳丽的笑,傅凛有片刻的屏息。
魏宣的眼睛生得灵动,他想对人笑的时候,连纤毫的收尾都像呼之欲出的蝶翼,只要看一眼,就跌进深不可测的漩涡里。
傅凛原来很少直视这双眼睛,因为他最初跌进去一次,之后这漩涡里的冷意让他彻骨发凉,但是他食髓知味,只要魏宣还愿意再对他笑,他戒不掉那种感觉。
傅凛忍不住捧起魏宣的脸,想把他眉眼和穿着红嫁衣对他笑的模样都深深镌刻在心里。
魏宣偏过头用唇舌贴着傅凛的掌心,轻轻留下濡湿的痕迹。他真的是极其的容易有反应,而且反应偏偏都在脸上,就这么个动作,他的眼睛就变得水涟涟的,揉碎在喜烛的光影里。
魏宣一边作乱一边拿眼去瞥傅凛,逼得傅凛凑近他,离近了看的分外清楚,红裳裹着冷白的肤色,每一寸的骨骼都漂亮的过分。
掌心里柔软的感觉让傅凛很想去吻他,他有些犹豫,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这时候,魏宣拿过一旁的红盖头,趁着傅凛不防盖在了他头上,然后贴上傅凛的身体,迅速也钻了进去。
两人四目相对,傅凛脸上的怔忡还未散去,暗红的光交错斑驳映在脸上,在这方红色覆盖的狭小天地里,魏宣送上自己的双唇。
傅凛没法抵挡魏宣明晃晃的诱惑,魏宣从来都有办法让他丢盔卸甲,他让两人藏在红绸缎里,呼吸无法逃匿了,只能相互缠绕在一起。
傅凛回应着魏宣,他感到怀里的人拉着他向后退,直到小腿碰到床榻,他把魏宣压在了柔软的喜被里。
魏宣勾上傅凛脖颈,喘息已经乱了,傅凛抵着魏宣的额头,捏了捏他的耳垂,轻啄魏宣软软的唇瓣,无奈里满满的宠溺,“魏宣……”
福海在不远处的殿柱后已经候了好一会,急的跺脚,听里面的动静他就猜到七七八八了,这才哪到哪啊,一群人还在外面侯着呢怎么就忍不住……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没分寸了?
他心一横,喊道:“殿下?”
这一嗓子把魏宣喊清醒了,他一脸的欲语还休,迟来的羞意化成了薄晕,“殿下,我是不是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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