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
徐欥根据时舒发来的定位,提前三个小时出发去西山。除去一小时的纯路程,他给自己留了近两个小时的宽裕时间以应对这一路可能会遇到的临时情况。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去时总家里接她上班,一来他不清楚去西山的路况如何,尽管导航上显示的是一路绿色通行;二来,他需要熟悉一下时总家周边的环境、商铺,以形成一些明确的记忆。
而时总说过,不要让她等。
同样的失误便不会发生第二次。
……
“终点到了,祝您旅途愉快。”
导航的结束语终止于西山的一处私人园林处。
徐欥再次确认了一遍,这里,的确是小时总发给他的地址。
他踩下刹车。
黑色的新能源汽车便停在了私人园林门口,终止了属于它的运动轨迹。
攒尖顶的园林将军门,外边设计了一排停车位,前三个车位空着,第四个停车位上停着董助开过的那辆商务车。
徐欥想了想,决定把车停在董助开过的那辆车的右边,即,属于相对安全车位的第五车位,之后,再步行去熟悉周边环境。
高博晨起,刚从里边推开将军入园门,就看到熟悉的黑色新能源SUV方方正正地停在他常开的那辆车旁边车位上,目测——
左右宽度,前后边距,等长。
和他随意停在停车位上的车辆形成鲜明对比,他想起时舒阴阳怪气他的话,原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参照物。
她不完全是因为看他碍眼。
高博深深呼吸:……
00后犯得着??
停个车都要卷??
高博的目光还未从那辆黑色SUV上移开,驾驶人此时已推开主驾驶的门下车,刚刚好出现在高博视线中。
他似乎还没有熟悉职场规则,比起花费一个月工资去搭配一套高档西装,他更习惯于大学校园里简单舒适的羽绒服和休闲裤。
他肩上的背包,与昨天背的那款不太一样。
除去价格之外,其实更适合职场通勤。
高博站在门口,慢悠悠地开口:“你驾照考了几年?”
徐欥自然没有听懂董助的阴阳怪气,在一天的伊始,在陌生的环境里看到熟悉的前辈,尽管他对自己并不亲近,徐欥仍觉得亲切自在。
“早。”
他于是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并礼貌地和他打过招呼后,他如实回答他的问题。
按照他理解的,这是一个疑问句。
他因此说:“我是报名的暑期速成班,科目二科目三科目四联考,一共是花费了二十天的时间考取到的驾照。”
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软绵绵的,不痛不痒。
“驾校模范生。”高博敷衍地点头:“你更早。”
徐欥谦虚:“还是董助要更早一点。”
毕竟,董助开的那辆车在他到这儿之前就停在了车位上,而他到这里的时候,董助都已经从时董家里出来了:“您才是模范助理。”
徐欥继续谦虚:“我还是要多多向您学习。”
高博:“……”
高博忍了忍,没忍住:“……我刚起。”
“啊?”
高博重复:“我说,我刚起床。”
徐欥摸了下脑袋:“原来是这样。”
不过,董助不愧是优秀的董助。
原来他是和时董住在一起的,他牺牲掉了自己所有的个人时间和私人空间,才能够成为优秀的董助。
“您的确是我学习的榜样。”徐欥带着对前辈的尊敬,真诚地道:“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向您靠齐,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总裁助理。”
看着他纯粹的笑容,听着他真诚的语气,高博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他是什么态度。
像阴阳怪气,但又和时舒的那种坦坦荡荡的阴阳怪气不同,他的阴阳怪气还搭配着00后专属的不着痕迹的那种高超演技。
演得跟真的一样。
来整顿职场的?
高博面无表情。
他干咳两声,指指他肩上的某品牌季度新款,生硬地扯开话题:“小时总送的?”
“您怎么知道?”
“不是你的风格。”
徐欥实话实说:“时总说我的审美有待提高。”
眼前好像是个能得到点拨的机会。
徐欥:“或许,您可以给我一些指导吗?”
高博再一次打量起眼前的人:“……”
高博清楚自己在羡慕什么。
二十出头的年龄是他的优势,男高中生一般的长相,秀气精致的五官就像清晨日出东边云层时般明朗,青涩的笑容又如晨雾朦朦中的露水般清爽干净。
好像。
还挺难让人拒绝。
他的穿搭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审美。
时汐集团提倡文化包容,虽提供带集团logo和不带集团logo的工服,但并不要求所有员工着统一服装,更没有要求着正装上班。
穿衣自由在很多所谓规范化管理的企业中,是一件挺难得的事儿,时汐集团刚好拥有这种包容的难得。
但若真要高博挑剔,他也并不是不能拿这个说事儿。于是,高博说:“你穿着比较随意。”
徐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对比优秀的董助后,沉思了一会儿,了然:“我应该像您一样穿着正装?”
“可以尝试。”
徐欥不是没有正装,在陪同张高磊总经理接待客户、商务会谈等出席正式场合时,他的确会穿着正装。但正如受集团的文化包容的影响,非必要场合,他更喜欢穿着自己休闲舒适的衣服。
但,如果董助建议他要将西装作为通勤装的话——
徐欥表示感谢董助的提醒,他先前是疏忽了,他会尽快再去购买两套新的正装。
徐欥话刚说完,身后突然响起熟悉而健朗的笑声。
“徐助理要购买正装,没个人参考怎么行?”
听到声音,徐欥转过身去和时董问好。时文奎回应过后,仍笑眯眯的:“不如,就让高博陪你去啊。”
“……”高博平静的脸上产生了明显的裂痕,他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陪他去买西装?”
疯了么?
在徐欥的认知里,如果因为他个人的事情占用了别人的非工作时间,其实是类没有礼貌的行为。
而两个年龄差距不大的男人共同走进西服店,也难免会让人误会,议论和欲言又止会让他感觉到难堪和窘迫。
徐欥正要婉拒,却又听到时董说:
“高博,你要多给徐助理传授一些经验指导。只有他成长了,才能更多地帮助到时舒。”
“也只有徐助理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总助,时舒身边有个和你一样优秀的总助,我才能真正放心啊。”
既然时董都这么说了。
他还能说些什么?
对于这强行加塞的活动。
“我知道了。”高博唇线抿成笔直一条:“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吧。”
徐欥接送时舒去集团上班。
高博送时董去集团上班。
董助和总助,各自有各自的老板。
董助和总助却又坐同桌。
徐欥和高博同桌办公一上午,谁也没再提这件事儿,默认的是心照不宣地忘记这件事。
下班时各送各的老板,各回各的家。
但这事不知怎么就在秘书办一传二,二传四,四传所有,彻底传开了。
待徐欥去时舒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候,常年行走在八卦一线,秘书办的显眼包许叶霖许秘书就忍不住了。
他往高博身边一坐:“董助,我听说你下班后和徐助约好了去逛街啊?”
逛街?
向来在办公室里沉默寡言且拗高冷人设的高博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他是这样告诉你的?”
“欸,你误会徐助了。”许叶霖:“徐助初来乍到的,他怎么会跟我们说这种事情?”
许叶霖环视办公室一圈,确认八卦的源头不在位置上,他摆摆手,很轻松的就出卖了源头:“是董事长和褚秘书长说的,褚秘书长和林秘书说的,林秘书告诉了陈秘书,至于我,我是从杨秘书那里听到的。”
高博:“……”
“哦对。”许叶霖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那几个秘书还说,徐助跟你去逛街,还不如跟她们去逛街,她们是以女性视角看待男人的穿衣风格和品味,怎么也比你的意见更具有参考意义。”
究竟是谁把陪同职场后辈挑选正装这样光明磊落的事情传成两个男人一起逛街这么暧昧的?
高博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册,神色淡定:“我也不是不可以把这个机会让出来。”
“不过依我看啊,穿搭参谋是假,她们就是想和徐助套套近乎罢了。”许叶霖神叨叨地说:“董事,你注意到了没有?那几个秘书对徐助的兴趣显然比对我们两个大多了。凭什么啊?”
许叶霖正要继续同高博胡说八道些什么,突然感觉到背后挨了一掌,他挨了打,他转过身去,才发现褚秘书长就阴沉着张脸站在他身后。
都不需要秘书长褚琦开口,许叶霖认怂的手掌就一把贴上了嘴唇捂住:“对不起,秘书长,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嘴欠,是我八卦,是我没能管好我的嘴。”
许叶霖说完正要溜,但显然,秘书长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褚琦抬起踩着高跟鞋的长腿往前一伸,挡住他的去路,双手仍环抱着胸:“你背刺我们?”
许叶霖连连求饶。
褚琦毕竟是秘书长,心胸总是开阔的,她收回腿说:“话说回来,徐助是我们办公室年纪最小的,他笑起来又很有感染力,的确是会让人感受到青春的灵动。我现在算是理解你们男人为什么都喜欢甜妹了。”
“怎么就准你们男人喜欢甜妹?”褚琦咳了咳:“我们女人就不能喜欢甜甜的男孩子了?”
“再说我们几个秘书这个年纪,有房有车,又有存款,我们不喜欢年轻的甜弟,难道喜欢你们俩啊?”
“你俩虽然模样挺好。”褚琦摇摇头:“但毕竟一个锯嘴葫芦,一个多口阿师,寡淡,无味。”
许叶霖:“……”
受到牵连的高博:“……”
“不过。”褚琦话锋一转,正色起来:“时总带回来的小男人,我们谁敢动那些个心思啊?”
“都不要工作,不要赚钱了吗?房贷车贷奢侈品,哪个祖宗不要供着养着?”
“再说了,我们和时总比,能有什么胜算?是比她长得好看,还是比她有钱?”
……
到下午的时候,就连时舒也听说了这件事。
徐欥被时舒一个电话喊进总裁办公室,她眉心微蹙,言简意赅:“我听说,你下班后要和高博去逛街?”
“不是逛街。”徐欥抿唇。
他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和时舒汇报了一遍,并为耽误了董助的时间感到抱歉。
他想了想,又为这事惊扰到了时总这儿而道歉。
时舒却觉得他对待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儿的认真认错模样有些好笑:“你要买西装,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我的助理,又不是高博的助理。”
“他的意见就有那么重要?”
徐欥没多想:“董助作为一名优秀的职场前辈……”
话尚未说完。
“优秀的职场前辈。”大概是听到他如此认可高博,时舒不耐烦地打断他:“那是我的意见重要,还是优秀的职场前辈的意见重要?”
观察到时舒的表情变化,徐欥有点儿懵圈。
他眨眨眼,倒也反应及时,认错得诚恳:“肯定还是您的意见更重要的。”
“既然你认为我的意见更重要,那这样……”时舒撑撑额角,抬眼:“我陪你一起去。”
她亲自给他指导。
给他挑。
时舒今天佩戴的是挂着眼镜链的窄边框眼镜,看上去清冷自持,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又带了些不容商量的绝对。
徐欥从来没有和女生一起去买过衣服,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他的直接上司,集团的总裁。
红晕缓缓攀爬上双颊,很快蔓延至耳后。
徐欥不擅长找借口,因此回答得有些迟顿,他硬着头皮说,爽约董助有些不厚道。
“不爽约。”时舒摘下细边框眼镜,珍珠眼镜链条泛着淡淡的玫瑰色光泽,浅色的瞳仁里装着志在必得的胜算:“那就三个人一起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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