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侯走后不久,司空摘星便悠悠转醒,口中念叨的第一句便是阿秀。
“阿秀呢?”他急急拽了萧十一郎的胳膊,面上是少见的紧张,“她是不是又走了?”
萧十一郎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没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人家小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就靠着这么一个名字就把你骗来了?”
司空摘星一愣,原本闪亮的眼霎时黯淡下去:“这样啊……”他踉跄着起身,却又在瞬间变回了原先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与众人坦荡一笑,“有劳诸位小友相助,感激不尽,我司空摘星先走一步!”说罢,人已没了踪迹。
“……”
司空摘星已离开,此地再无他事,连城璧本就为颜溪而来,此事既了,他便带了颜溪先行离去,留得萧沈风杨四人在原地。
沈璧君看着身侧的萧十一郎,面上无端染上几分粉色,她道:“萧大哥,我……”
萧十一郎扬眉看她,还未说什么,便听得风四娘开口:“出来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木头,你说呢?”
“是是是。”杨开泰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附和。
“走吧。”风四娘斜斜瞥他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一行六人,立时便只剩了萧沈二人。
萧十一郎低头瞧着面前面带薄红螓首半垂的模样,心忽的软了几分:“怎么?”
“萧大哥,你……听说过忘川谷吗?”沈璧君微微偏了头去瞧远处绵延的山脉,声音低柔婉转,带上了几分轻叹,“我一直想去那儿看看。”
“忘川谷?”萧十一郎微微一怔,脑中突然划过些许儿时的记忆,一时间,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你想去那儿做什么?”
“我幼时曾遂去过那儿,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人。”沈璧君对于萧十一郎的心思一概不知,只是淡淡将自己的过往道来,“那时,我正被狼群包围,是他挺身而出,救下了我。”
果然是她。
萧十一郎看着沈璧君光洁的侧脸,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最终在他眼里,与十余年前与他在狼群中相见的那个女童模样重合。
“我想找到他,再亲口与他说一声谢谢。”
你已经找到了,他也已经听到了。
“萧大哥,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沈璧君抬眼望来,一双美目中波光潋滟,他却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萧十一郎微微地笑了,他抬手似是想要揉一揉沈璧君的发顶,却又怕弄乱了她的秀发中途转道,最终只是在她肩头轻轻一拍。
“会的,你会见到他的。”
颜溪跟着连城璧一路往回走,她正想着这次私自行动会不会让人不高兴,就撞上了身前人宽厚的胸膛。
连城璧看着不留神撞入自己怀中的小姑娘,对上她那双无辜甚至带了几分委屈的双眼,只觉得心底软成了一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颜溪撞疼了的额头,语气尽是无奈:“你啊……就不能小心些?”
“这不是你突然停下来的嘛……”颜溪捂着额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乖乖任由他揉着,下一刻,她听到了连城璧的声音。
“小溪,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从哪儿来的?”
语调依旧轻柔,却叫颜溪惊了一下,抬眼对上了连城璧垂眼看来的视线。
“我早就该问你的,偏生一直忘了。你知道噬魂的解法,逍遥侯却不认得你,我曾经多番探寻,也未能找到你的来历,对于你过往的认知也仅限于那日你在我母亲面前所说的那几句。”连城璧不紧不慢地替她揉着额头,脸上还有几分温润的笑意,他微微低了头与她四目相对,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现在,小溪可以替我解惑吗?”
“自然是可以的。”颜溪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视线,她向来跟着师父在清谷长大,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见过外人,最开始遇到的萧十一郎和风四娘又都是随性的人,与人交好可以不顾来历,她却是忘了,连城璧是与他们不同的,“我……一直都忘了,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那日回去的路上,颜溪絮絮叨叨地与连城璧说了一路,便从她自小生活的清谷开始,从那心思古板追求大道的师父,讲到那童心未泯言论新奇的师姑,从她过往的一点一滴,讲到偷溜出谷与他的初遇。
“再然后,你都知道的。”颜溪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看向连城璧的眼中满满的求夸奖。
“那噬魂……”连城璧却还有疑惑,“你是从你师姑那里学到的?”
“是啊!”颜溪点头,“我师父手上的各类武功心法可多了,不过他都瞧不上,整日里就知道抓着我练武,还有我师姑,她手上有好多奇奇怪怪的秘技配方,还老说什么技多不压身,师父不理她,就一定要教给我,噬魂就是其中一个。”
“你师父师姑二人,莫非与天宗有什么联系?”连城璧心思微动,那噬魂乃是天宗的不传秘技,非天宗不可掌控,可他们却知晓其中缘由。
“不会吧……”颜溪明显地吓了一跳,“我在清谷那么多年,也没听他们提起过什么天宗逍遥侯的,我师父甚至连清谷都不曾踏出一步。”
连城璧瞧着小姑娘吓得睁圆了的双眼,忍不住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担心,我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他抬头瞧了眼天边要落不落的夕阳,偏头冲颜溪轻快地笑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好的呀!”颜溪笑嘻嘻地挽上了连城璧的胳膊,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那把割鹿刀……”
“不着急。”连城璧轻笑着摇头,“先回去吧。”
“好!”
萧十一郎与沈璧君一面悠悠往回走,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怎的便提及了方才所见的逍遥侯。
“说起来也是奇怪,我明明未曾见过逍遥侯,可他见了我却说我终于长大了。”沈璧君微微侧了头去瞧对方的神色,“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确实。”萧十一郎颔首,脑中却突然回想起那逍遥侯抓着沈璧君胳膊的那一幕,以及那日在天机楼沈璧君魔怔的场景,心头忽的有什么念头闪过,“对了,你的左手伸过来给我瞧瞧。”
“什么?”沈璧君一愣,左手便被人抓在了手心,她看着萧十一郎将自己的左手翻来覆去地查看,面上逐渐染上一层浅浅的粉色,“怎,怎么?”
“你手上,以前可有这个?”萧十一郎看了许久,方才指着她手腕上的一粒约莫米粒大小的红点开口。
沈璧君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替自己检查,她的脸红了一红,下意识地将视线扭开:“我以前没见过这个,大概……是被什么蚊虫叮咬了吧?”
蚊虫叮咬?萧十一郎沉默着松开了手,不,不可能。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红点,应该就是与沈璧君那日的魔怔有关,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逍遥侯搞的鬼。
“不说这个了。”沈璧君自然没有萧十一郎想得那么多,她偷偷瞟了一眼兀自愣怔的萧十一郎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贝齿轻咬,终于还是开了口,“萧大哥,你……愿意陪我去忘川谷吗?”
萧十一郎心头一跳,目光落在沈璧君带了几分绯色的面颊上,他听见自己的回答:“我自然是愿意的。”
“你那儿都别想去。”
突然,有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不怒自威。
二人回首看去,只见沈飞云携一众武林人士汹汹而来,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