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奢望

他口吻别扭道“外…外祖父?要多少?”

“不多!”徐老爷双眼发亮,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两白银?”顾清翊神情晦暗不明,眼里闪过冷笑,从容不迫道,“不好意思,我很穷,我没有…”

“?啊不是,我不是…”徐老爷着急解释。

“沉云野,给他支一千两白银。”顾清翊瞥了徐老爷一眼,“以后这种事,不要通报我!”

徐老爷满脸问号,猛地拍大腿笑了!眨眼间,心情犹如坐过山车,早知道就该多要点,还是外孙女婿大方啊,下次还来找永安侯要钱。

顾清翊使了一个颜色,。

沉云野立刻会意,严肃道:“山上有老虎,前不久吃了几个猎人,徐老爷以后还是别来了。”

徐老爷心凉了半截:“那,待会儿我走的时候,孙女婿你能不能派几个兵送我走啊?”

“不能。”顾清翊言简意赅,“你能躲开老虎上来,定有法子绕着老虎下去。”

话罢,顾清翊便要走,却停顿了下,因为他听到了身后轻一脚浅一脚的轻柔步子声,也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果然,温柔如水的嗓音响起:“侯爷…”

“我外祖父给您添麻烦了。”

沈雪柠耳垂红了红,眼眸里闪过羞色,眼前赤着上身的顾清翊,实在是太让她紧张了,转眼就看见徐老爷怀里捧了一盒子银票,顿时,窒了一息。

徐老爷心里打起小算盘,讪笑着,支支吾吾道:“孙女婿,这山上有老虎,我以后都不敢上山找你借钱了,你看你能不能派兵把老虎打死啊?”

“深山本就多猛兽,外祖父以后不要上山了。”沈雪柠袖中的手攥紧,“侯爷处理的都是朝中大事,打老虎这种事,怎么来得及?”

徐老爷哦一声,走过去,摊开手,嘿嘿两声:“为了安全起见,以后我都不上山了。那孙女婿能不能一次性多给我几千两啊?再给我一千…啊不,三千两,我保准以后都不打扰孙女婿了!”

“……”众人沉默。

从没见过如此无耻的老人。

顾清翊剑眉蹙成川字,黑眸顿时冷厉几分,接过沉云野手中的短袍,一言不发地穿上,眼神不善地看着徐老爷。

徐老爷当即躲在徐老夫人身后,探出个头道:“真的,再给我三千两,我绝对不找你了!沈雪柠,要不你给我三千两,我就不找侯爷借了!”

“……”沈雪柠没有这个钱。

“沉云野,去把那一千两拿回来。”顾清翊面无表情,下达命令,“一个子也别给他。”

沉云野当即行动。

徐老爷当然不给,急急护住一千两白银。

沉云野攥住他的手,单手拎走一千两银票,徐老爷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摔疼了屁股当即变脸,凶神恶煞地指着顾清翊和沈雪柠二人,故意骂给那些士兵听。

“大家快看啊!永安侯夫妇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简直是抠门至极!永安侯简直是不忠不孝之徒!我就要几千里白银怎么了?”

然而回应他骂声的只有,林间沙沙沙落叶声,与回声“怎么了”“怎么了”…

开玩笑呢,这是众将士心中英勇无双的永安侯啊,他一身功名与好名声可是以政绩赫赫拼来的,哪里是那么好诋毁的?

捏紧拳头的徐老夫人看不下去了。

一直隐忍着的她,终于爆发,冲上前,眼尾满是皱纹,眸里蓄满滚滚的泪水,激动地道。

“老爷,今日我们就和沈雪柠断绝关系,沈雪柠以后再也不是我徐家外孙了!她那么抠,一个子也不出,简直是想饿死我们。”

“对!断绝关系!”徐老爷气头上,立马跺脚,“我告诉你永安侯夫妇,再不给我三千两,我就和你们断绝关系了啊——”

沈雪柠如遭雷劈,站在原地,凉风吹过发丝,发丝贴在脸上,却沉默了良久。

断绝关系?娘亲,你在天之灵,看到我和外祖母断绝关系,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我真的没有三千两…

徐老夫人泪流满脸,滚滚热泪的眼眶闪过一瞬的不舍与慈祥,拼命拉住徐老爷上马车:“走啊,老爷!既然断绝关系,我们就不要留在这里了,以后也不要再去找沈雪柠这个、不、孝、子了…”

徐老爷气愤不已,怒摔袖袍,然而,在顾清翊冰冷至极的目光中,却渐渐败下阵来,龇牙咧嘴的,却不敢再骂了,气得不行地进了马车,呸了声,心道:一对狗东西!

沈雪柠并未追上去,外祖父曾为了要钱,砸过永安侯府的牌匾,今日他也实在太过分了,杏眸几度变幻,堪堪叹口气:“山上有老虎。”

“已派了人暗中保护。”顾清翊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入军营中。

沈雪柠道了声谢谢,看着顾清翊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情不自禁伸手,做了挽留姿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回去吧。”沈雪柠收回眼中的眷恋。

青玉默默哎了一声……

“不跟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顾清翊步伐不停,声音轻缓。

青玉眼前一亮,立马扶着沈雪柠:“侯爷,侯爷让您进军营!”

永安侯从来没带过任何女子进军营…

除了之前那位赵音大小姐…

沈雪柠双眼闪烁星光,整个人仿佛鲜活了不少,莞尔一笑,青玉都看呆了。

虽然夫人往常也笑,但鲜少像今天这样,笑容是发自肺腑的开心,这一笑,仿佛寒冬的冰雪都化成了阳春三月的暖风。

青玉开开心心扶着沈雪柠进军营。

军营中,都是糙汉子,大大咧咧的,这一看有女人进来了,因着顾清翊的缘故,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各自偷偷摸摸地窥看,看的屏气凝神,侯夫人是真的绝色,担得起倾国倾城二字。

只可惜,看上去有些病弱…

侯爷健步如飞,行走如风,一步当普通人两步,根本不等夫人,也未免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众人惋惜。

久待在军中的人,向来讲究效率,办事快走路快,等顾清走到深山里面的院落时,才停下来:“待会儿可能雪崩,你最好明天再走。”

然而,身后并无回应。

顾清翊颦起剑眉,转身看,空无一人,眺望远处,才见到百米外雪茫茫中一抹淡紫色:……”

他懒得等了,径直推门而入,让人烧了壶热茶。

“夫人,您别放在心上,咱侯爷一向走路是要比寻常人快些。”沉云野为她推开了院门。

这是处建在深山最里头的小院落,背靠悬崖壁,以竹片为栅栏圈出一块地,门前种了几束君子兰傲然挺立,景致宜人。

听闻脚步声,顾清翊不为所动,神色冷淡,并未说什么,坐在石桌前,兀自斟了杯碧螺春,瞥着水面打旋儿的茶叶:“待会儿可能雪崩,你最好明天走。\"

这算是,他在关心自己安全吗?沈雪柠美眸生的好看,因为开心,眼底泛起细碎的星光,格外灵动迷人。

青玉看的都痴了,多希望侯爷能看上一眼啊,夫人长得那般好看,或许只需要一眼,侯爷就钟情了呢?可惜,侯爷只是慢摇茶盏,不起波澜的眼里只有那杯碧螺春。

见沈雪柠不说话,顾清翊品着茗,不疾不徐道:“或者你要现在走也可以,只不过,容易死在路上。”

沈雪柠眼底的笑意僵住。

顾清翊转头,一本正经,且认认真真讲:“我不是吓你。你现在走,遇上雪崩,确实容易死在路上。”

沉云野与青玉,双双疑惑:“……?”夫人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沈雪柠憋红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讲:“我、我没说走…”

“嗯。”顾清翊嗓音凉凉的,像雪一样,没有其他情绪。

暮色四合,天空沉下灰色,不会儿便到了晚上。

升起星辰皓月时,满院一地清寒的银色光辉。

吃过晚饭,顾清翊在院落舞剑,他发现,他坐在院落里看书的妻子,总是做贼似的偷偷瞧他。

眼神躲闪,很不正大光明。

剑刃在顾清翊手上翻飞,随意耍了几招杀人擒敌的技巧,凌厉剑气斩落梅枝,红梅齐齐落下时,只觉得那道视线越发执着与灼烈。

让他忍不住蹙眉冷眼回视过去,便看见沈雪柠红着脸,惊慌失措地翻了几页书,挡住脸,也拦住了他的目光,装的好像她从来没看过自己那样。

演技、拙劣。

隔着十步远,顾清翊准确无误地将长剑扔进剑鞘中。

他迈开大长腿,缓步走去,面如冠玉的脸上情绪不明,眼眸深邃,居高临下,定定地看着沈雪柠。

沈雪柠将书放低了些,在皎洁如玉的月光下,那一双杏眸盈满光辉与茫然,小鹿似的眼睛,澄澈美好、说不出道不明的纯。

二人四目相视.

她白皙的脸渐渐生出一片红:“怎、怎么了?侯爷为何看我?”

“你刚刚在看书,还是看我?”

“看书。”沈雪柠脱口而出。

顾清翊哦了一声,语气淡淡的:“那你书拿倒了。”

说完,他便进屋洗澡了。

沈雪柠手一颤,才发现她真的把《诗经》拿倒了…脸更红了…

她坐在满是月色的院落里,脸庞白净,像一支绝色出尘的新荷,不食人间烟火,极致温柔,且极致干净。

挺晚了,是该睡的时辰了。

沈雪柠将书盖住半张脸,倦乏地打了个哈欠,青玉立刻道:“夫人,就去睡吧,侯爷也洗完澡了。”

进屋。

青玉替她卸下了淡紫色的大氅,一颗颗解开外裙,缓缓退下中衣,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里衣。

她受不得寒,青玉便将地龙烧的更暖了些。

然而,青玉潜意识只替沈雪柠考虑了,却没想到顾清翊身强体壮,身子骨十分硬朗,他不怕冷,寒冬里常赤着膀子练武,反而有些怕热。

洗完澡的顾清翊,只穿了一件宽裤,光着上半身,晶莹的水滴从板正的腹肌上滚落,一进屋便蹙了眉。

青玉狡黠地笑笑:“奴婢不打扰夫人和侯爷就寝了,奴婢告退…”

“咯吱——”木门关上。

屋中,温度上升。

沈雪柠站在床前,窈窕曲段紧绷,垂下眼睑,很乖很美很温顺,卸了钗环的她墨发如瀑,披散在腰际,十指交叠,眼眸清润的像是浸过泉水的玉。

顾清翊是真热,吸了口气,叹了声,他昂藏七尺,人长得高,在灯下投出一道又长又宽的影子,将沈雪柠姣好的身子遮住。

二人站在屋中,一言不发。

沈雪柠站在床前,其实是想等顾清翊选择,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然而——

“你立在那里…”顾清翊没有多余的神情,有些不肯定道,“打算一夜不睡?”

二人从未同房向来分居,顾清翊早已习惯了,潜意识认为她不愿意同床…

沈雪柠倏地抬起头,微微摇摇头。

“新来了一大批士兵,屋舍有限,腾不出多余的房间给你,将就着吧。”

说完,顾清翊躺在了外侧。

躺外侧的原因非常简单,他上次攥过沈雪柠的细手腕,纤细的像易碎物品,别滚下床摔出个好歹。

沈雪柠点头,声音很细地嗯了声。

床前后两方放着床头柜,里侧靠着墙壁,顾清翊已经躺在外侧,那沈雪柠想要睡进里侧,只有上床,跨过顾清翊的身子。

房间地龙烧的足,顾清翊热出了细汗,便未盖被褥,闭上眼养神,准备入睡。

沈雪柠莹白的脚尖尖踩上床,一点点小心跨过顾清翊,眼看就要走到了里侧,哪想,闭着眼的顾清翊一个猛地起身,直接撞到沈雪柠,只听沈雪柠吃痛嘤咛一声,被撞出去好远。

摔不得,摔不得,这个脆弱的女人怕是得摔坏;摔坏了,他还得娶妻续弦,真的很麻烦,他怕麻烦;而且沈雪柠这个妻子从不吵不闹不找麻烦,很省事,顾清翊连忙抓她手腕,迅速带入怀中——

很软,很香,有股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皮肤细腻的像绝佳的羊脂玉…

这是顾清翊对沈雪柠的第二印象。

也是迄今为止,顾清翊对女人的印象,此前,他没有接触过任何女人。

所以,女人是这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