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派。
广阔的青石练武场中。
一方用上好红绸裹上墨玉竹搭建而成的擂台上,两个彩衫女子打得难分难解。
两人着装及身材类似,区别只在于,一人脸戴红莲面具,使大纸扇,一人戴白莲面具,使小纸扇。
过招间,一大一小两把纸扇被主人抛到半空,纠缠在一起。
突然,红面具踩在白面具的肩上,腾空接住大纸扇,奋力一脚揣在白面具的脸上,再用大纸扇一扇,白面具被扇飞到擂台下。
围观的众人纷纷叫好,白面具悻悻的隐匿。
学她?想啥呢。
沈木心大纸扇一收,无比得意,朝着底下大声道:“还有谁?不服来战!”。
不出意外,她今日便能抱得美人归。
场中一时寂静无声,无人应答沈木心的话。
长青掌门龙知海黑着脸,不情不愿的走上高台道:“若无人继续挑战,那小儿的妻主便是这位沈少侠!”。
铁锤门,尚武镇倒数第一门派,比他们排行第九的长青派还不如,儿子得这样一个妻主,不是变相拉低他长青派的实力吗?
可众目睽睽之下,此人打赢擂台,她也不可能反悔。
擂台左边的二层阁楼中。
一缕青烟自香炉中缓缓升起,透过大开的雕花木窗,渐渐消散在天地中。
木窗旁,龙浮云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不慎失手打翻桌上的青瓷茶杯。
褐色的茶水顺着桌面流淌下来,打湿暖玉石铺就的地面。
那人,当真不来吗?
对面,正全神贯注研究折扇的沈木歌吓一跳,他不明所以的问龙浮云:“怎么了?”。
这时,一道磁性惑人的女声凭空响起。
“我来!”。
龙浮云神情一松,扶正茶杯,擦着桌面的茶渍道:“无事!”。
沈木歌若有所思的放下折扇,撑起下巴,看向外面。
他二师姐,怕是得空欢喜一场了。
话音落下良久,无人站出来。
大家纷纷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独自倚在府门边的女人。
就她最后进门,就她一身纯色墨衣,就她没上过擂台,不是她是谁。
苏天双手环胸,头也没抬,懒懒道:“看我作甚,不是我!”。
为沈木歌打擂台,她傻了吗?
夺得魁首,被人缠上怎么办?
她先前之所以找他,就是想让他自己取消这场招亲,话还没说出口呢,眼、腰、手三处先挂彩。
若不是眼上乌青太难看,她何至于顺张绿面具。
男人,着实惹不起!
此次回来,她是为找回折扇。
只要打赢擂台的人不是姜思明,她决不多管闲事。
众人颇为失望的继续四下张望,试图找出那位说话却不敢现身的缩头龟。
沈木心不耐烦,粗着嗓子吼道:“谁?要打便打,滚出来,老娘奉陪到底!”。
半晌
几片白色莲花从半空飘落,一道白衫身影乘莲破风而来,踩着数人的头,跃上擂台。
“莲花老祖!”
台下一人惊呼出声。
“大家快看她的脚下,莲花印”
“爹哎,莲花老祖真的来了”
“别说,莲花老祖长得还挺俊俏”
其余人跟着大喊,场中一时喧嚣无比。
啧,登场方式真装!
折扇仿得很用心。
脸还行,但眼神过于阴郁。
白衣败笔。
脚下不伦不类的残缺莲印过分辣眼。
苏天点评完后,暗自摇头。
世人当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她。
白衣不耐脏,影响施展身手,她何时穿过,这么明显的破绽也能错认?
龙知海眼冒精光,殷切上前一步,拱手问道:“敢问阁下何方人士?可是前来参与小儿招亲?”。
若真是莲花老祖,他们铁锤门将彻底翻身,尚武镇第一大派不在话下。
白衫女人展开折扇,面上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如诸位所见,莲花老祖,招亲?非也!”。
“走这一趟,是想告诉各位一件事,以防大家被蒙在鼓里”。
龙知海直觉不对,慌忙赶人:“阁下即不是参与招亲,还请大会结束再来!”。
“呵呵~”白衫女人笑得很是恶劣:“我要告诉众位的,就是令郎并非完璧之身,私自与采花大盗王文星来往,等大会结束,岂不是晚了?”。
“靠,破鞋还搞这么大阵仗,不是欺骗我们吗?”
“就是,早知道老娘才不来”
“不洁的男人就该去死,哪来的脸招亲”
众女子哗然,开始窃窃私语,少数人甚至把指责的目光投向龙知海。
沈木心目眦欲裂,握紧拳头厉喝:“住口!”
“污蔑!”龙知海怒急攻心,口吐鲜血。
她跳起来想一掌打死白衫女人,反被一脚踹下擂台,久久无法动弹。
“掌门!”长青派所有弟子纷纷拔刀,团团围住擂台。
白衫女人收回脚,轻拍鞋面,眼带不屑:“不自量力,找死!”。
与此同时,沈木心提着纸扇,满眼猩红的冲向白衫女人。
白衫女人闪身,十几招后
她夺下沈木心手中的纸扇,抛往人群,用力扣住沈木心的脖子,把人提到半空,狞笑道:“哟,还有女人维护那烂货呢”。
“如此拼命,尝过滋味吗,嗯?”。
言罢,她把头一转,对着台下众人道:“各位若是不信我的话,可把人叫出来当面对质!”。
不不不,众人纷纷摆手。
万一真是莲花老祖,她们去找死吗?
这是长青派的事,她们还是当个看客便成。
沈木心脸色涨红,说不出话的她双腿乱踢,死死瞪着女人。
长青派弟子厉喝:“放开沈少侠!”。
经此一闹,这位沈少侠最可能成为她们少爷的妻主,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怎能端着一张温润的俊颜,用着他无比熟悉的温柔声音,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原本最期待的日子,此时却成了无间地狱。
龙浮云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莲花老祖,真恶心的女人!
闲着没事来污蔑男人,脑子有问题吧!
沈木歌黑沉着脸,小心翼翼的把龙浮云抱到床上,一把扯下床帘。
出门后,他踏上护栏,双手撑开床帘,呈蝙蝠状往下跳。
苏天轻抚脸上的面具,飞身接住抛下来的纸扇,在空中连翻三下,稳稳当当落在白衫女子身前。
这品性极差的赝品,让她很是手痒呢!
沈木歌与苏天正好一前一后,呈夹击之势,把白衫女人围在中间。
“好啊,来一对小情人呢”白衫女人大笑着甩掉沈木心,一双阴邪的眼睛黏在沈木歌身上:“小美人,弃了你家女人,跟我怎么样?”。
苏天、沈木歌:“……”。
一同上台怎么了?
不能是竞争对手吗?
凭什么是情人?
苏天下巴紧绷,纸扇脱手而出,势如破竹,一下糊住墨衫女人的嘴。
“下去!”
这话是对沈木歌说的。
熟悉的调调,登徒女?
这他就放心了!
沈木歌面无表情丢掉床帘,转身跳下擂台,往自家二师姐走去。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死一个赚一个。
他后面捡漏。
白衫女人拿下纸扇,双手捂住流血的口鼻,惊恐道:“阁下究竟何人?”。
区区小镇,为何会有这等高手?
早知道,她就不碰龙浮云那蠢货。
废什么话?
九莲幻影步不能用,正好试试玉成决的威力。
苏天运功,对着白衫女人就是一顿猛踢。
噗……
白衫女人喷出大口鲜血,节节败退,有气无力的跪在地上求饶:“女侠饶命,小的错了!”。
苏天一脚踩在女人的脑袋上:“真名!”
“莲花老祖”
事到如今还想败坏她的名声,苏天冷笑一声,脚下更是不留情。
“真名!”
“莲花老祖”
“真名!”
“……杨柏”
千面娘子——杨柏?
苏天停下动作,盯了杨柏半晌,抬手摸到她耳后,用力一揭,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杨柏具是暗疮的脸便显露出来。
果真是她!
八年前,武林通缉榜上的人,四十二岁,貌丑,精通易容,奸诈狡猾,被夫郎抛弃后,与采花大盗王文星搅合在一块儿,专挑良家漂亮男儿下手。
此人极喜欢在事后炫耀,搞得无数人家破人亡。
在凉州时,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的她忙着处理另一桩大事,就没管这人。
八年过去了,这人还在作恶,武林正道人士都是干什么吃的。
当年追杀沈木歌时倒是积极。
沈木歌他……
苏天闭眼,只觉心脏处像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疼得人难受。
那个前世坚强,今世娇气的小公子,就这么毁在老女人的手中,实在可惜。
众女子看得长吁短叹,后怕的拍拍胸脯,眼神微妙的盯着沈木心,如盯一只绿头龟。
千面娘子一到,这龙家公子,怕是已毁。
幸好她们没获胜,不然,说不定还没成亲就喜当娘了。
沈木心:“……”。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什么意思?
那又怎么样,该千刀万剐的人是杨柏,浮云也是受害者,只要他愿嫁,她就愿娶。
杨柏眼珠一转,趁苏天不注意,拔腿便跑!
不出两步,一只大锤迎面砸来。
杨柏倒下前,只看到一张精致的玉颜。
欺负他好友还想走,当他吃素的吗?
沈木歌扛着锤子垂眸冷笑。
几名长青派弟子立时把刀架在杨柏脖子上,扯下一旁的红绸,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苏天看着沈木歌,眼中的同情藏也藏不住。
欺辱自己的人就在眼前,他一定是在强颜欢笑。
往后,他还要被自家孽徒二次伤害,我不该放任他不管的。
抬起头的沈木歌:!!!
登徒女什么奇奇怪怪的眼神。
贼心不死,还在打他主意?
以为换个面具他就瞧不出来了吗?
沈木歌展颜一笑,大铁锤一扬,指着苏天:“此人是采花贼,拿下她,我出一千两白银!”。
苏天:“……”。
她收回同情的想法!
小师弟说啥是啥。
沈木心忍着伤痛,龇牙咧嘴道:“我也出一千两白银!”。
好啊,原来蛇鼠一窝,千面娘子都来了,这位应当就是王文星,当他们长青派好欺负是吗?
刚醒过来的龙知海一听,顿时沉下脸,大手一挥,厉声吩咐:“拿下!”。
长青派众弟子提刀围住苏天。
确认真的莲花老祖没来后,其她女人也在银钱的诱惑下,虎视眈眈的盯着苏天。
一时间,苏天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比杨柏还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