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欢下班回家?的时?候,在楼梯口碰见了步姚妈妈。
避无可避，欣欢只得上?前硬着头?皮叫了声“妈”。
对方一见到她，眼睛就是?一亮,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你来得正好,刚又买了点吃的,你给他带去,我就不?爬楼了,他也不?爱见我,老嫌我烦——我就说他两句又怎么了,总觉得我要怎么他……”
自从孩子生了以后领完证，不?见家?长也得见家?长了。
因为不?得不?瞒去“到底是?谁生的孩子”这一尴尬的事实,欣欢家?这边着实掀了天，哪怕后来步姚顶着“被打断腿”的威胁上?门道歉,重?新把下聘流程走了一遍,老丈人也一直不?肯再给好脸色，倒是?欣欢妈妈想得开,看步姚也还?算顺眼，私下里倒是?一起吃了几顿饭；相较而言，步姚这边就要好一些——当然也只是?一些而已。
毕竟突然多出?来的孩子和媳妇，总归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虽然欣欢人长得乖巧又可爱，嘴巴也甜，很?是?合她眼缘。
而且说起来，步姚妈妈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满：
虽然步姚一副想瞒着她的样子,但她还?是?打听清楚了，儿媳妇和儿子原本就是?一个单位的——也就是?说都是?在游戏公司。
一想到游戏，步姚妈妈就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
只是?这么多年了，加上?老公多次劝解,还?有之前……总之，她也算是?多少接受了这种“年轻人的新东西”。
可是?就在她想着“这单位儿子反正也呆了挺多年了看他挺喜欢的似乎没什么不?好”的时?候，突然就传出?了儿子突然有了个四?个月大的娃，然后因为媳妇要回去工作，儿子就辞职回家?带娃……
这种接近于错乱的魔幻剧情，哪怕是?有了孙女?儿的喜从天降，也着实让她消化了好一阵子。
孙女?儿是?很?可爱没错，媳妇也很?贴心，儿子也终于离开游戏公司了……可总觉的哪里似乎不?对？
她想来想去，觉着应该还?是?不?喜欢他俩那个“单位”。
步姚一个男孩子就算了，欣欢这样的女?孩子，才刚出?产假，就要回公司疯狂加班，她几次去家?里都没见着人，可见根本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想归想，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就怕说错了话，儿子又和他闹别扭——和她老公说的一样，世界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现在年轻人的事她也不?懂，能像现在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回去你劝劝他——回头?不?行我帮你们带就是?了，他倒是?带得还?行……不?过男人老呆在家?里也不?好，对吧？”步姚老妈如是?说。
欣欢自然清楚缘由是?什么，也知道面前的这位虽然嘴巴快了点，也确实是?一片好心。
“他应该是?之前项目加班累着了——所以才打算歇一阵，回头?我和他好好说说。”欣欢一边应着，一边从她手里接过了东西，再安抚几句，保证两人一定好好过日子，才从婆婆无尽的唠叨中脱身。
等她到家?开门，就见到步姚正在奶孩子。
当然，不?是?生理结构改变了的那种奶，不?过也算动作娴熟：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奶瓶，靠坐在沙发?上?，一脸温和，颇有几分母爱附体、父爱光环闪闪亮的感觉——如果能忽略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的胡渣就更?好了。
听到欣欢进来，他下意?识地抬眼，一见是?她，立刻眉开眼笑。
“回来了？”他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欣欢一边朝厨房里走去，一边系上?围裙：“刚楼下碰到妈了，聊了几句。”
“哦……”他低下头?去，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欣欢忍不?住叹气，知道他们母子两个关系虽然有所好转，但也还?在一个尴尬的水平。
“她也是?关心你……”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句万金油一样的话可以宽慰他。
这不?说还?好，一说步姚就直委屈得冒泡。
“她一来就说我不?会带孩子。”他告状，“说我带得乱七八糟——哪里乱七八糟了？”
正好奶喂完了，他抱着娃拍了拍，又亲了亲，直把宝宝逗笑了，便往欣欢面前蹭，像极了等待表扬的小学生。
“带得真好——看我们宝宝干干净净。”欣欢自然将他好一通夸，顺便再亲亲女?儿，“厨房里油烟大，你们先出?去玩，乖。”
步姚得到了表扬，便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时?间已经不?早，欣欢抓紧把菜炒了，和步姚两人用了后，又洗碗收拾，再趁着天气好，推着宝宝出?去逛了一圈。回来之后，又是?洗澡、收拾屋子、陪玩，等到好不?容易把精神抖擞的宝宝哄睡了，她也已经累得不?行，直接倒头?就睡。
至少欣欢如此。
最近公司成立了新部门，她被委以重?任，忙里忙外，能按时?下班已经是?仗着莫老板和倪医生的交情好，说明了情况之后私下里额外开恩。
不?过累归累，该承担的责任她却是?半点也不?好推脱——步姚一个人在家?带娃已是?十分辛苦，所以她一旦回家?，总是?抢着干活。
可步姚骨子里大概还?是?有那么一点“男孩子的骄傲”，能两个人一起干的活绝对不?肯统统扔给她。
这点说实在，倒是?让欣欢始料未及。
毕竟步姚曾经是?个多么爱玩的人，看起来也大大咧咧不?着边际，却不?想有了娃之后，别说打游戏了，俨然当家?庭主夫当得津津有味。
这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过头?了的缘故，她总有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睡过去了，却感觉到身边有些动静，她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在意?，也没力?气在意?，可过了一会儿，那动静不?停，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往床下滚去……
欣欢一下子就惊醒了。
为人父母后在这方面总是?特?别敏感。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碰到女?儿柔软的小脚以后，确认位置没有问题，毯子也没压着口鼻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再一看，就发?现确实有什么不?太对：
步姚不?见了。
摸摸他躺的位置，还?有点凉，显然是?出?去有一阵子了。
欣欢登时?睡意?全无——她可没忘记，步姚之前可一直有梦游的坏习惯……
她立刻绕过女?儿爬下床，披了件罩衫就往外走。
刚拉开卧室门，就发?现客厅沙发?的位置仿佛有些动静。
她怕惊着他，便踮着脚尖来到沙发?后，悄然探头?——
然后她便看到，某人像个半夜躲避家?长的小学生那样，窝在沙发?角落，端着屏幕一阵狂按。
欣欢：“……”
大概是?局势不?怎么样，他一边打，一边嘀嘀咕咕，欣欢只要稍稍听一耳朵，就知道他必然是?在嘴臭别人。
她趴在沙发?靠背上?，从后面看他打了会儿，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步姚正好一局完毕，放下手机想伸个懒腰——不?知是?若有所感还?是?怎么回事，他鬼使神差就是?一个回头?，正对上?身后幽幽的一双眼。
换个时?间，欣欢这副双臂交叠，垫着下巴歪头?看他的模样指不?定有多可爱，可在这个时?间，这种光线下，步姚直接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别叫。”
欣欢想也没想，直接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则牢牢压住他的肩膀。
手机“咕噜”一下直接滚到了边上?，光线散开，映出?他那略带惊恐的眼神。
——弱小，可怜，又无助……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欣欢不?知怎么的就很?想笑。
但她还?是?强行板着脸，松开了手，从沙发?侧边绕过去，然后“啪”地打亮了边上?的台灯。
光线柔和，但习惯了黑暗的两人还?是?不?由地眯了眯眼，等过一会儿好些了，欣欢才重?新看向步姚。
他捏着手机，双手交叠在腿上?，一副格外局促不?安的样子。他似乎几次想抬眼看欣欢的表情，可每次到了最后，都还?是?硬生生地压下脑袋，仿佛十分害怕的样子。
欣欢绷着声音问他：“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步姚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明明人高马大，这一眼却硬是?看出?了格外委屈害怕的感觉。
“我……我……就是?以前一哥们上?线了让我一块儿玩，我正好睡不?着，又怕吵着你们，所以才……唉，我是?真的很?久没玩了，真的……”
他大概是?真的委屈，也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头?都差不?多要搁到胸口了。
欣欢本来就没多少气，再看到他这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差点没直接笑出?声来——好在最后关头?她还?是?强行忍住了，看着他这么一副乱糟糟的模样，眼珠子一转，有了新主意?。
她声音冷淡：“知道错了？”
“知道了。”他可怜巴巴地看她。
“真的？”
“真的。”
“那好，你把眼睛闭上?——坐直了。”
他虽然莫名，但还?是?乖乖照办了。
“眼睛闭好，没我的允许，不?许睁开。”
“哦……”
他琢磨了一下，觉着大概是?要让他睡觉，可仔细一想又不?太对——说起来，这种让人先闭眼的套路应该是?……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立刻有些小激动，当即坐得更?端正了，还?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下巴来，摆好姿势。
结果他等了又等，好一阵子都没有动静，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睁眼的时?候，她说了句什么。
他当即就不?敢动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属于她的香气倏然接近。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在若有若无的、仿佛薄荷的香气里，她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然后轻轻摩挲了几下。然后，有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抵了上?来——
他猛地睁眼，结果下巴又被捏住。
“别动，”她说，“给你好好刮刮胡子。”
“哦……”他一颗心回落，却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安心。
等她松了手劲，动作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恢复过来，而神似刚一回笼，就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差不?多已经是?初夏时?分，天气不?算是?焐热，但晚上?也只适合穿轻薄的睡衣了——而她就穿着这么一身藕色真丝睡裙，半趴在他身上?，把他按在沙发?里。细细的肩带很?自然地顺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漂亮的锁骨，还?有纤巧白皙的肩膀……
他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可她却仿佛毫无所觉。
“躲什么？……别动，还?差一点。”她说着又靠着近了点，完全无视他的崩溃。
就这样，她仔仔细细地将他的脸颊刮得干干净净，最后用洁面巾浸水给他擦了。可擦着擦着，那面巾就拐了个方向，滑到了他的喉结上?，然后又继续往下落。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别乱擦，你……”他说着，却正撞上?了她笑眯眯的眼。
“我怎么乱擦了？”她说，“你明明就很?热——还?是?我看错了？嗯？”
……
等完事后两人一起冲了个澡，才做贼心虚似地偷偷溜回房间，看到宝宝睡得正香后，又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步姚还?有点意?犹未尽，但是?中间隔了个宝贝，也不?好再做啥。
可正当他打算老实闭眼，切切实实进入“贤者时?间”的时?候，欣欢的手突然又摸了过来，而且正巧落在他的腹部。
他当即心头?一热，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对面。
“疼吗？”她问。
步姚愣住，随即反应过来。
她的手顺着他腹部的切痕摸了摸，指尖顺过凸起的疤——不?算太长，但分明清晰。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在打篮球时?，撩起上?衣的瞬间，腹部漂亮的线条曾经让无数微观的女?孩子又害羞又兴奋地惊叫。
虽然这个开口的位置并不?算高，但总归是?破坏了原本的完美无瑕。
“这不?打了麻药吗？怎么可能会疼。”他笑着说。
可欣欢知道不?是?的。
她查过书，看过资料，知道手术后的疼痛比自然生产要难受得多。虽然他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她分明记得，在刚生完的那段时?间里，他足足在床上?躺了有一个星期，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因为难受不?自觉地哼哼。
当时?的心疼仿佛又在这一刻回来。
然而只要一对上?他那仿佛永远笑嘻嘻的脸，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丧气的话了。
她想，在有些方面，他其实比看起来的要成熟得多。
虽然玩起来的时?候眉飞色舞，甚至还?会像刚才那样偷偷摸出?去打游戏，仿佛幼稚得不?行。可她知道，那不?过是?某种永远停驻在“男人”体内的基因发?作罢了。
“这……真的不?疼啊。”
他看她突然沉默，表情仿佛难过，突然就有些慌张。
“——就算疼，那也都过去了啊，这有啥，难道你不?觉得有疤了，更?有男人味吗？”
他一边开始絮絮叨叨地小声安慰她，一边又假公济私地把她的手使劲往身上?按。
她任由他乱来，只是?微笑地闭上?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唠叨仿佛已经是?属于他俩的、在睡前必备的一部分。毕竟白天能像这样交流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步姚费了老大的劲勾搭对面，可勾着勾着就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躺在他掌心里的手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又温暖又绵软——显然它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狡猾地沉入了梦乡。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奈，只能一个人躺着平复了一会儿。
等差不?多了，他才重?新爬起来，先在老婆微笑的唇角亲了亲，又在女?儿香喷喷的脸蛋上?亲了亲，然后才重?新躺下，找个温暖舒适的姿势，开开心心地闭上?了眼。
——真好。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