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我不可能这么凶残

“怎么样?这套很不错吧?都是刚装好的。”

热情的中介小哥这样介绍的时候,欣欢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毕竟这套“很不错”的房子,看起来大概也就五个平米左右,一张床就已经占了大半,床边放张写字桌,床脚来个双门的衣柜,剩下能下地的,可能也就是床脚那一点地方了。

她稍微回忆了一下招租APP上的介绍【精装修,家具家电齐全,拎包入住】,再对照了一下这挤得几乎没处下脚的房间,勉强接受了这是一个为了功能牺牲空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出租房。

——当然,可能也只剩下“五脏俱全”这个优点了。

毕竟这年头,没写在广告上的信息可能全都是坑,就好比她来之前,根本不会有中介告诉她,这房间的窗正对着厨房的排风口;也不会告诉她,靠南的阳台在另一个待租的房间里,想要晒衣服都没个地儿……

大概是注意到欣欢游移的眼神,中介小哥很快又补上了一句:“反正其他的租客还没搬进来,公共区域你一个人用,怎么样?”

——一个人。

这个词到底还是戳中了她。

独立房间,位置偏远,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其他人搬进来,可以独享公共区域一段时间,最最重要的是,在魔都一个月只要一千三,她还能有什么要求?

于是欣欢最终还是吐出了她仅剩的那点积蓄,押一付三,租下了这么个堪比杂货间的精装小屋子。

等送走了中介以后,她立刻开始大扫除。

这大体是之前和同学合租一间房的后遗症。毕竟在住在一起之前,你永远不知道某些貌美如花的妹子私下里是什么样的生活习惯。于是在忍了两个月以后,欣欢到底是赶在友谊的小船彻底翻倒之前搬了出来。

扫到卫生间的时候,她特地把里里外外从地到墙都刷了一遍,包括盥洗台上那面有点破损的镜子——说是说翻新过的出租房,实际上中介比谁都精,这种能凑活着用的地方绝对半根手指也不会碰。

她掬起水泼到镜子上,水流过镜面,里面的影像也模糊扭曲了不少——面色惨白、双目无神,因为最近熬夜加压力大,下巴和额头上都冒了好几颗痘,怎么看怎么丧病。

她努力想告诉自己,好歹终于有公司回信通知她终面了,工作马上就有着落了,可一看到镜子中的人,她还是忍不住想:

——投了二十份才收到一份,还是不确定的那种,这算什么?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连个好点的工作都找不到,房也租不起,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垃圾?

可惜镜子中的人照旧根本无法回应她,依旧双目无神,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丧气。

——明明是乔迁大喜不是?

欣欢懒得再去看,也没了打扫的兴致,厨房烧了个水把面泡上草草吃了,就缩回自己的屋子里面,打开电脑,登陆某国民游戏,开始和人厮杀起来。

这一杀就杀了个天昏地暗,等她终于被五连败恶心得下线时,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大半个晚上没喝水,欣欢有点渴,抓起手机,出门想去厨房烧点水。

可刚出屋子还没走两步,就踩到了什么,差点没被绊倒。

“什么鬼?”欣欢忍不住嘀咕,这新装修的房子明明空得很,哪来的杂物?

她下意识地想往沙发的位置上挪,结果又是“哐嘡”一下,好像踢飞了个空易拉罐。

——这不对!

她原本还有些倦意的大脑终于惊醒,下意识地区摸客厅灯开关。

等光亮起来,她个人都惊呆了:

中介公司号称北欧风的装修全不见了,原本刷白的墙上现在全是剥落的痕迹,还算洋气的原木色小餐桌变成了土红色的圆桌和条凳,柠檬黄的布艺沙发成了破洞的绣布弹簧沙发——最最关键的是,她放在沙发上的零食和生活用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破烂烂的塑料玩具,没洗的衣服,还有一只睡在脏衣服堆里面的男人。

是的,男人。

还是喝醉了酒的那种,蜷着身子窝在沙发上,面朝里面,浑身酒气。

——这**什么鬼?

欣欢站在沙发面前,目瞪口呆。

大概是觉得光刺眼的缘故,沙发上的人咕囔了一句,像是咒骂。

欣欢总算回过神来,赶紧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报警,可等她110都按下去了,听筒里半点反应也没有。她不信邪,又试了一遍,还是一样,这才发现手机居然完全没有信号。

这时候,沙发上的人又骂了一句,这次欣欢总算听清楚他在骂什么:

“***搞什么鬼?”

这样说着沙发上的人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直接抓起皱巴巴的黑色T恤在脸上抹了把,露出半截精壮的腰身来。

而等他手放下来的时候,便露出了一张胡子拉渣的脸。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看起来脸色极差,配合那乱糟糟的眉毛还有乱糟糟的头发,还有满屋子的酒气,看起来很像是某种危险的社会边缘人士。

欣欢心下一紧,下意识地就要朝房间退去,可还没等她动作,那人感觉到了动静,抬起眼来。

对上少女极为震惊的眼神,他似乎愣了愣,但随即眯起了眼来,目光瞬间锋利。

“你他妈谁?”他声音冰冷,直接在沙发边上一摸,不知怎么居然摸出了一根擀面杖来,“怎么进来的?”

他说着站了起来——欣欢这才发现他个子极高,肩背也很宽阔,再配合他手上的凶器,还有可怕的脸色……

欣欢转身就跑,两步冲到房间门口,拉开门就要冲进去。可开门的瞬间,她再次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她的房间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而是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杂物间,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旧货。

欣欢顾不得多想,开始直接开门冲了进去,反手摔门缩上。等全部做完了她才发现自己手都在抖。

屋子里黑乎乎的,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唯一意外的是,门外居然没有砸门的声音。

欣欢又等了一会儿,才凭借着记忆摸到墙上开关的位置,开灯:

——房间内,一床一桌一柜子,在灯光下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多余的东西。

……

“我要退房。”

欣欢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第一件事就是给中介小哥发了这么一句话过去。

结果对面半天没回她。欣欢也没心思干别的,就抱着手机等。等到了九点,对面准时就给她电话过来了,喊她姐喊了半天,嘴上甜,可核心思想就一个:退是不可以的,现在退了要赔一个半月的钱。

而她那个还算“靠谱的终面”还有一周,这期间还不知道工作能不能有新进展,没有新进展就意味着没钱。

但是继续住下去的话……

“总之我屋子里进人了,你们必须过来看一下,不然我就直接报警了。”

最后无法,中介小哥还是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被欣欢吓了一大跳:昨天看起来还算清爽的小姐姐,到了今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极度阴沉的气息,尤其是配合上她那头颇为凌乱的头发,毫无笑意的眼神甚至算得上是“凶恶”。

他心里打了个突,赔着笑问她:“你说的人昨天是从哪里进来的啊?”

欣欢:“我怎么知道,大半夜起来,沙发上就多了个人。”

她没说客厅里的变化,事实上,到了早上的时候,看到干干净净的客厅,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噩梦了——但这种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因为她一整晚都没合眼,就这么在写字台前,靠游戏撑过了一个晚上。

小哥听她说得笃定,心里也有点慌,当即在客厅先转了一圈——除了沙发上那一大袋零食之外,并没有什么使用或者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你们是不是其他房间已经租出去了?还是有房东?”欣欢问他。

“这不可能,”中介小哥自然坚决否认,“这是诚信问题,要是有其他租客搬进来我们一定会告诉你。房东就更不可能了——房东在外地呢,这屋子就是委托我们出租的,之前肯定都换过锁了。”

“那人哪里来的?”欣欢看他。

中介小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拿着钥匙开了主卧的门。

门开了以后,毫无意外的,里面的装潢和她的房间基本是一致的,看着很新,完全不像是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再到阳台上,地砖上有一点薄薄的灰,窗户紧闭着,也没有人来的迹象。再看次卧,也还是同样的情况。

“你看,真的没人。”中介小哥为难。

面对此情此景,欣欢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大概是她的脸色太难看,最后中介小哥保证:“如果真的有问题,你随时打我电话,或者报警都可以,这个事情我和公司也报告了——但是如果没有问题,这退房的事我还是建议你考虑考虑。”

欣欢无言,当面看着他把房门都上了锁然后离开。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或者说是因为睡眠不足或者有梦游问题?

这么一想,通宵的后遗症已经出来了,她开始犯困。

于是在睡前,她又确认了一遍所有门锁都已经上好了,再查了一下邮箱,没有新信息,便一头扎到床上睡了起来。

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

欣欢起身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她有心出门吃个饭,结果手刚放在门锁上,就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将手机设到紧急拨号模式,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让她松一口气的是,外面什么也没有。等她吃饭洗漱完毕,也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欣欢多少放下了点心来,回到房间里开始重新投简历、看邮箱,然后开始游戏。毕业设计早就交了上去,离毕业还有三个月,在最后这点找工作的时间里,也实在没有太多她能做的事情。

到了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她的闹铃响了。

欣欢立刻关了电脑,攥紧了她刚搞到的防狼喷雾,蹲守在卫生间里,紧盯客厅。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等到了十二点手机微微震了一下的时候,客厅的灯还是亮着,空空荡荡,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她才放下心来。

……

他坐在主卧门口的小凳上,这个位置能将主卧以外的其他位置都收进眼底——包括杂货间和大门。

他拎着啤酒瓶,不时灌下一大口,抬眼看看对面墙上的挂钟。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向十二点——时针和分针重合的刹那,他捏紧了瓶子,目光飞快扫过客厅的沙发然后落在杂货间的门上。

那里没有半点动静传来。

保险起见,他又走到杂货间门口,微微侧身,飞快地打开了门——里面除了堆满了灰的家具物品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松了口气。

有等了一会儿,确定什么都没发生后,他才重新朝着主卧走去。

刚到门口,还没等他抬手,门就自己开了,然后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短短的头发,乌溜溜的眼睛。

“怎么还没睡?”男人原本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柔和,抬手在那小脑袋上摸了一把。

“我有点怕。”孩子说,“真的有坏人进来吗?”

男人笑笑:“别怕,只是一只小老鼠罢了。”

孩子露出有点疑惑的神情来。

男人把门拉开了一点,安慰他:“爸爸这就来……”

“爸爸,”孩子突然又喊了一声,声音有点紧绷,“那……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