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欢早上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自从加入社畜大军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熬夜熬到两点的情况了。
昨晚她不死心,把那个倪衮之小号发的照片,但凡还能下载的全部又下载下来,把所有有镜面的全部处理了一遍,最终确凿无疑拍照的人就是倪衮之——根本不存在什么幻想中的第二个人。
再对比他三个号语气不同的发言记录,欣欢气得脑壳疼。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控制住,没当他面前爆发出来。
当面不爆发的后果就是换个地方爆发。
她直接进游戏排位,然后被吊锤了一个晚上,战绩直接一片红,很是触目惊心。
本来只是想发泄两把就睡,最后变成杀红了眼,直接半夜没睡。
等到了早上,身体比意志诚实,直接六点半就醒了。
迷迷糊糊刷完牙,她下意识地就先进厨房打算烧早饭。
可锅刚架上,她伸出手指算今天要蒸发几个包子——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晚刚吵崩。
看着蒸笼上摆的六个包子,欣欢想了想,最后还是拿掉了四个。
——还是冷静冷静吧。
她想。
他需要冷静一下,才好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
她当然也需要冷静一下,才不至于见面就想揍人。
倪衮之的冰箱里应该还有她之前买的速冻食品,本来就是让他自己饿了的时候就蒸两个,想来应付一顿早餐应该不成问题。
等吃完收拾好,一看时间才七点半。
欣欢想想反正都起了,不如早点到公司去完善方案,她设计的那个英雄还有个别地方可以再修改一下。
草草收拾一下,欣欢直奔公司而去,然而没想到办公室门口却碰见了莫老板。
“老板好……呃。”
她本来堆了个客气的笑容,然而看清莫仁生的时候愣了愣:
虽然胡子刮了,但是后脑勺的头发还高高翘着一绺,眼眶下面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着实触目惊心。
“您熬夜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莫仁生没直接回答她。
先是目光状似无意地将她扫了一遍,神色间意味不明。
等欣欢觉得有点不自在了,他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反问她:“你也熬夜了?”
欣欢知道自己一晚上连败后的气色,呵呵笑了笑:“是啊,测试公司游戏。”
这不能算是撒谎,只能说阐述事实。
莫仁生点头:“游戏展是定在下周六吧?”
欣欢说是。
莫仁生:“时间虽然紧,但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反正你的英雄是确定要采用的。展会的表演赛上主要以娱乐为主,具体的规则也还没有出来,我会催一下策划那边。”
欣欢:“好,我一定加油。”
莫老板和他的员工又扯了两句没营养的话,就直接门口分手,各回各的办公室投入了一天的工作中。
事实上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要说立即开发下一个英雄,欣欢暂时还没啥灵感,也提不起劲来。
剩下常规的工作也不少,忙碌就是排解心情最好的办法。
一天下来,她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想这糟心事。
可临近下班的时候,她又不得不思考今晚要不要过去吃饭的问题。
——而且倪衮之一天一夜都没给她发信息。
睡眠不足加先前积累的疲劳,欣欢怨气又有点蹭蹭上冒的趋势。
——再晾晾。
她想。
于是也没给倪衮之发信息,而是选了个附近超市的生鲜快递,让直接送货上门,顺便点了个外卖加班,彻底避免见面的尴尬。
——就一天。
她想。
最多再冷静一天。
……
这边莫老板想起家里还有客人,特地早了点下班了。
然而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倪衮之垂头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点点划划,和个雕像似的。
“这么拼吗?”他问,凑过去看了眼,“打得怎么样了?”
倪衮之没吭声,倒是擦手机玻璃擦得更用力了。
莫仁生就懂了。
“饭吃了吗?”他一边问,一边朝厨房走去。
“还没,都在桌子上。”倪衮之百忙之中抬头回了他一句。
莫老板这才注意到餐桌的一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食盒,全是外卖。
摸了摸,都还是热的。
莫仁生:“怎么点了这么多?忘记和你说了,如果明天要吃的,冰箱里都有”
倪衮之总算放下了手机,面无表情:“不想做,没心情。”
莫仁生想了想:“有些外卖的油不太好。”
倪衮之:“无所谓,都一样。”
莫仁生头疼:“那你难道天天吃外卖?”
倪衮之摇头:“今晚就不麻烦你了,我附近最近的酒店订了个房间,接下来你下班有空我都会过来的,你要上班有空也可以带我一起练习。”
莫仁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依旧忍不住问:“有必要这么拼吗?我今天上午看到她了。”
倪衮之立刻看他,两眼放光。
“她工作还挺拼的,比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莫仁生这样评价,下周表演赛要是效果好,这个月绩效评定应该可以拿个A。”
言语间不乏欣赏。
倪衮之先是露出有些骄傲的表情,但随即警惕:“你不许老看她。”
“说什么呢,”莫仁生无奈,“我还问了下她办公室的负责人还有同事,她游戏确实玩得不错——抓紧吃饭,吃完我们测试一下。”
倪衮之自然答应。
可等到正式开练的时候,莫仁生很快就发现不对了。
——这也输得太惨了。
他俩人的排位分段差不多,明明他昨天晚上自己玩的时候赢得还不少,可现在带了个倪衮之后,战绩就一路飘红。
可倪衮之仿若未觉,甚至有点打上头的意思,出了一局就要接着排下一局。
“等一下,”莫仁生制止了他,“先不忙——我们先分析一下。”
“哦,”倪衮之还算乖巧,立即取消了排队,等莫仁生说话。
顶着倪衮之灼灼的目光,昨天晚上才刚开始自我练习的莫老板感觉到了压力,但他还是按着自己的理解思路慢慢开了口。
他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很喜欢输出型职业吗?”
倪衮之答得倒也干脆:“还行吧。”
莫仁生没说话,把刚才结束的那局面板数据调出来,示意倪衮之看。
倪衮之看了眼:“怎么?”
莫仁生指了指输出那一栏:“你这个伤害太低了。”
何止是低,基本快和辅助的伤害差不多了。
倪衮之不说话。
目光在面板上看了半天,冒出一句:“可我助攻和人头(击杀)高。”
莫仁生头疼:“既然让你打输出就是为了让你造成伤害,你输出打不出来,队伍的总人头数就不高——你这人头不都是靠抢的么。”
倪衮之:“能收割人头的输出才是好输出。”
莫仁生差点没被他气笑了:“就你这伤害——有句话你听过没有,伤害打得高的输出不一定是个好输出,但是打低了,那绝对是菜鸡。”
倪衮之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你不适合玩输出型职业。”
莫仁生也不和他兜圈子:“你的风格说好听点,叫谨慎,不见兔子不撒鹰,说得难听点,就是怂。”
话音刚落,倪衮之脸色立刻僵硬了。
“你管我,”他说,“我就是要玩输出。”
莫仁生没理他,继续说:“职业和英雄的选择和操纵者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选择不适合的英雄就像是穿不合脚的鞋子。”
倪衮之听到“鞋子”的时候突然愣了下,随即沉默。
“……其他的没有意义。”过了会儿,他开口,“除了输出职业外,其他的单挑不强。”
“这是团队游戏,你需要和队友一起赢得胜利。”莫任生说,“那个赌约——你们还没约具体的比赛方式和时间吧?”
倪衮之摇了摇头:“还没有。”
莫仁生:“那你就告诉他,常规5V5,下周六,他就懂了。”
倪衮之愣了愣:“可是……”
莫仁生摆手:“比赛安排和队友什么的,你就不要操心了——关键还是你要找到适合自己的英雄。不要玩输出型英雄了,玩输出的话,你一辈子都只能在鱼塘局里粪坑蝶泳,信我。”
倪衮之:“……”
“换一个吧。”莫仁生说。
倪衮之:“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莫仁生看了他一眼:“是有一个,目前虽然还在测试服,但是下周六的表演赛上可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退出然后登陆了测试账号,把英雄调出来:
“这个英雄是按照星际背景设计的,通过附身其他英雄进行操作,适合有多线操作基础的人,对大局观要求很高,当然更重要的是,玩法很特别,可以本体全程蹲在泉水里,全程不用上兵线,很适合你这种怂货——看,就是这个。”
倪衮之怔怔:
屏幕中,虫族的智脑、负责全族基因和进化的指挥官如蛇那样端坐着,一双细长柔软的手交握于胸前,不断屈折开阖;两对细小的复眼不断明灭,泛着幽幽的绿光,透过屏幕安静地注视着他。
“此外,我还有一个要求,”莫仁生说,“训练的时候,不要看微信短信,复活了就立刻起来,别老坐泉水里跳出去看信息——你必须要专心,不能答应的话,其他都不用商量了。”
倪衮之垂眼片刻,笑笑:“好。”
然后他当着莫仁生的面,先是删掉了微信,又给个陌生号发了条短信,然后把标为“欣欢”的手机号加入了黑名单。
……
两天没联系倪衮之了。
也没上楼看过一眼。
欣欢下班前,犹豫了下还是打了个生鲜电话,让送菜到他那里,准备收拾收拾走人。
不想步姚看她起身出门,也电脑直接一关,跟着她走了出来。
“怎么了?”欣欢问他。
步姚说:“刚才策划和人事那边已经通知了,说下周六的游戏展公开赛的规则已经定下来了。”
欣欢停住脚:“是常规赛么?”
步姚点头:“嗯,BO2(打两局),5V5,现场抽另一只观众队伍,可以提前组队,人数不够临场凑也行,就是表演赛——但是宣传那边说了,好的镜头会剪辑放入正式的宣传中,也加绩效。”
欣欢问:“新英雄一定要出场吗?”
步姚:“推荐使用,但是不强制,反正还是以娱乐为主,重要的是要打得好看。不过张翔建议我们这边还是尽量一局有一个这次的新英雄。”
欣欢点头表示懂了。
步姚又问:“你有没有队伍?没有队伍要不一起来呗。”
欣欢犹豫了一下,说:“可以的——不过你那边人数满了么?我想再带一个人可以吗?”
步姚盯着她看了会儿,神色有些微妙。
过了会儿,他无奈地笑笑:“你可真是……直说不就行了?你是不是想带倪……你那个朋友?”
欣欢点头:“反正只要能连线进游戏房间组队,线上(不在现场)也行吧?”
步姚叹气:“不是这个问题——他昨天说退租了。”
欣欢愣住。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没听懂步姚在说什么。
然而步姚还在继续:“他说自己月底有急事就先走了,这个月的租期到之前,房间里的东西都交给你来处理——他还说麻烦你收拾一下,如果不行都卖了也……哎?等等!”
欣欢转身就跑。
跑了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赶紧发了微信过去。
——“你什么情况?”
——“你人在哪里?”
——“回信!”
然而七八条信息发过去,对面半点回音也没有。
她又拨了个电话过去,可微信电话没有人接,普通电话一直提示“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打的到家,她匆匆忙忙跑上楼,却看到两大袋蔬菜就这样放在门口,半点没有被主人接进去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了钥匙来打开门。
门开,冷冰冰的气息从里面吹出来,再也没了曾经的半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