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二血

——他在说什么?

欣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可怜的少女被迫加班两小时、饥肠辘辘地在寒风中等车回家的时候,神仙大佬开着闪闪亮的车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开口就让她送人回去?

神仙大佬莫老板仿佛一点也没觉察到自己在做什么,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报上了他的地址:“我住的地方就在地铁文清路过去的清江湾,你送到以后,正好小区门口地铁回去。应该比你就这样回去还快一点。”

——他是认真的吗?

欣欢怀疑。

莫老板推开车门:“你这样坐回去应该要7站吧?送我回去以后往回坐,你就只需要坐2站。”

——这是何等样的魔鬼数学?

——为什么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可又哪里不太对呢?

她试着推脱:“我考完以后就没怎么开过,要是挂了蹭了不好吧?”

莫老板关门的动作顿了顿:“方向盘会用吗?刹车总知道在哪里吧?你坐着听话就行。”

他甚至特地冲她笑了笑,语气温和。

欣欢一个哆嗦,最后还是把怀里的奶茶一饮而尽,牛油卷塞到小包里,乖乖地下了车,和莫老板换了个位置。

车门关上,她一边心里想着调节座位后视镜开空调等等,一边忐忑不安地伸出手去。

搭上方向盘,欣欢“咦”了一声:

“老板,你这个方向盘怎么是方……”的?

话音未落,便有蓝光在方向盘下一晃,如同水波一般从车头扩散至车尾,然后收束成线,勾勒出整车内部包括座位在内的流畅线条。

同时,中控台的数字屏和前挡风玻璃上的AR屏亮了起来,车载系统开始运作,对她进行扫描和自动驾驶体感调节,后视镜拍摄到的影像也直接投在了AR屏两侧。

这么高科技的吗?

欣欢目瞪口呆。

老板的车外面看也就是辆普普通通的跑车,可谁能想到,里面简直就像飞船驾驶舱一样?

——太酷了!

——老男人的品位看样子还可以嘛?

——不对,她要怎么开?

欣欢总算想起看副驾。

“老大,我……”

“有驾驶辅助系统会告诉你往哪里走,你把好方向盘,情况不对就踩刹车。”莫老板直接后倚,闭眼放松。

“可是……”

“傻子都会开。”

“……”

“回家。”

还没等欣欢想明白黑心的神仙大佬为什么不自己开,魔法车就随着他的语音指令启动起来了。

一路风驰电掣四平八稳。

等她从不真实的恍惚感中回神,两人已经到达目的地。

欣欢恋恋不舍地从车子里钻出来,熄火锁车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虽然那酷炫的车内特效也没了,不妨碍她再想象一下。

可这一看之下,她好像发现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原本至简的中控台右侧,也就是靠副驾的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个后面加上去的凸起圆盘,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但是看起来实在丑陋,可以说破坏了整车流畅感,突兀得就像是美人脸上长了个瘤子——刚才她太紧张居然没注意到。

“那个是什么啊?”欣欢问前方带路的莫老板。

“恩?”走在了前面的莫老板转头,顺着欣欢的目光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老大?”欣欢奇怪。

这个问题很难吗?为什么老板看起来很是为难的样子?

“……放车载香水用的。”他回头继续往前走,“已经很久没用了。”

说着走到了电梯门前按下。

——原来如此。

欣欢理解了。

“原来是车载香水,”她边感叹,边往电梯里钻,“我就说您以前怎么会用那种……呃?”

电梯门关上,可莫老板半点没有按楼层的意思。

“怎么了?”莫老板侧脸看她,笑吟吟的,可欣欢就是觉得冷飕飕的。

“没什么,”欣欢赔笑,“您给按个地上层?”

“吃饭了吗?”莫老板明明没动,欣欢却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算是吧。”欣欢眼神乱飘,“我刚吃了点别的,不饿的。”

“哦,”莫老板声音幽幽,“既然没吃,要不上去坐坐?”

“……”

“一起上去,正好也给你看看我平时到底用的什么香水?”

“……”

如果不是莫老板眼神和声音一样冷,这一番话下来,她简直都要以为这是传说中的职场X规则——不,现在这情况看起来好像也好不了多少。

“嗯?”莫老板的手已经按在了四层上。

欣欢吓得一个激灵:“不了,我只会煮速冻水饺,连个蛋都蒸不好,还容易烧焦东西,你要是吃坏了肚子那孩子可怎么办?”

“……”

欣欢:“我的意思是香水用多了不好,万一有个麝香什么的滑胎怎么办?”

“……”

——好像更糟糕了。

欣欢真的要哭了。

——怀孕中人这暴脾气……真的太难了。

怎么办?

道个歉?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想来想去,欣欢还是一咬牙,把小包中最后的晚餐——剩余两只压扁的牛油卷给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饿着肚子容易心情不好,”她说,“这是我晚餐……您要不先吃点垫着肚子?”

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虽然是她最后的晚餐,但对老板来说也是残羹冷炙。

可哪怕被拒绝,她这以实际行动道歉的意思也应该能传达到了。

“恩。”

然而对方接了。

她忐忑抬眼,虽然没能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什么更多的意思,但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却是无疑的。

——怀孕中人的想法果然不是凡人能揣度。

欣欢想。

待到一阵冷风吹入,她才反应过来,莫老板最后还是按了一楼,并先行走出了电梯。

看她毫无反应,莫老板掀了掀眼皮:“怎么?还想上去?”

欣欢赶紧小跑出去,没几步便发现莫老板还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楼外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她停脚:“老大?”

莫仁生没停,走到她边上才开口:“这段路有点黑。”

欣欢茫然,这片高级小区灯火不能说是明熠,但也绝对不是闹鬼的那种黑,应该说是和环境相得益彰。

——可能对老板来说不够亮吧。

她不敢多想,赶紧跟上一声不吭的莫仁生。

小区绿化极好,虽然他们下车的地方离大门直线距离不远,但这样弯弯绕绕的,也走了大约有十五分钟。

到了门口的时候,莫老板忽然开口:“你微信多少?”

欣欢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善如流,向老板扫了二维码添加好友。

“到家了发条信息。”莫老板说。

“啊,好。”欣欢点头,低头掏手机打算调导航地图,“那我去地铁站了。”

“不用。”莫仁生朝路边招了一下,“我帮你叫了出租。”

“可是……”

“这里走到地铁站要十五分钟。”他说。

……说好的两站路呢?

“到了截图给我,报销路费。”

“谢谢老板!”

就这样,欣欢到家以后给莫老板发了信息。

对面秒回红包。

欣欢怀揣着小小的期待。

点开,果然是毫无惊喜的二十四块五毛,一分不多,连个整都不给凑。

——对资本家就不应该有任何期待。

这样想着,欣欢恨恨地把那个名为“Nolifer”的ID改成了“宋江”。

刚改完,手机就响了起来,跳出标记为外卖的陌生号码。

——可她没点外卖啊?

和对方再三确认后,欣欢下楼,从黄马甲手里接过了一袋大大小小的食盒。

看外包装,是附近一家中式快餐,米饭尤其香软弹牙。除了市场价格高点,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再看外送标签,是最受欢迎的红烧狮子头套餐,价高质优,附带汤和小菜,平时欣欢也舍不得点。

目光落到标签最下面,赫然是匿名用户“莫先生”。

……

莫仁生从洗水池上爬起来,打开水龙头漱口抹脸,抬眼看了眼镜中的人,表情平静到麻木,已然熟练。

走出卫生间,餐厅桌上五袋外卖——包括他过去颇喜欢的红烧狮子头,都吃了不过一口,却已经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不,靠得近了,混在一起油腻味道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他草草将饭食打包,扔到了厨房垃圾桶里。打开冰箱,从上到下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关上,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他转回餐厅,拧开了保温杯。里面的蜂蜜红茶热气腾腾,和着香味一下子就勾起了食欲。他喝了一口,再看桌上那两只模样看着颇为凄惨的牛油包,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觉得饥肠辘辘。

——这意味着什么?

他想不下去了。

饥饿让他思维迟钝。

他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这点东西,倒在沙发上,大脑放空,半点也没了继续工作的兴趣。

而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赤脚游医小贱贱】:你打算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