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薛世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半晌,才发觉……
他被孟芷冉亲了!
孟芷冉亲他了!
主动!
薛世泽好容易缓过神来,心里欢腾地像是百十匹撒了欢的野马。
野马傻乎乎地等着下文,那点火的却跟个小蜗牛触角似的,蜻蜓点水地一下,就“咻”地一下退回去了。
皇后宫里的,没眼色的东西上来请人:“五殿下,现在启程?别误了晚膳时辰,娘娘特意吩咐了,说五殿下受不住饿,让早些把您接进宫去呢。”
一有人说话,孟芷冉又端庄地跟白玉菩萨一样,恭恭敬敬地一行礼:“奴妾恭送殿下。”
薛世泽气得牙根痒痒,你撩完了,就算了?
俞叔也在旁劝,一直冲薛世泽使眼色,眼皮都快抽抽了。
薛世泽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进宫的马车,钻进马车里,还跟个小傻子似的。
讲真的,他跟孟芷冉真的就差最后一步了,明明已经跟她亲近成那样了,怎么孟芷冉这么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就跟掉进蜜罐里似的呢!
对,没错,就是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
不是嘴!
可就这一下!
他脑子里不断地回想,那一刻的情形。
孟芷冉本来是规规矩矩地给他穿披风的,孟芷冉是尚宫局出身,即便是更衣,也半点碰不着他。
所以他一点儿都没期盼。
最后孟芷冉给他系脖颈上的缎带时,他也没放在心上,但孟芷冉突然拽了那缎带一下,逼得他脖颈往下坠。
要知道,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下意识就以为孟芷冉是怎么了?
是不是这阵子照顾他太久,所以疲累了,没精神,要昏倒?
他几乎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捞人了。
结果脑袋才低下去,就有温热的气息凑过来……
她明明像个小兔子似的,动作飞快。
他现在却能回忆起,那种温热的气息接近,然后柔柔的两片唇瓣,落在他面颊上的感觉。
正如她所言,这会儿天要黑了,有些凉下来,他的脸颊是冰的。
偏她的唇瓣温热……
落在他脸颊上……
若不是这是往母后宫里去,他必定掀开车帘就往回跑!
薛世泽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唇角疯狂上扬。
因为孟芷冉这个蜻蜓点水落在脸颊上的吻,薛世泽连要见太子都不嫌弃了,直至到皇后面前,还保持着面上的笑意。
皇后端坐在稍间的罗汉榻上,身上穿了件家常的蜜合色斜襟凤纹褙子,膝上窝了只黑猫,皮毛油光水滑的,在皇后的抚摸下,打着呼。
皇后有阵子没见着薛世泽了,见薛世泽满脸含笑的样子,眉目微沉,但话语里却没有表现出来。
皇后轻叹口气:“你和太子之间,闹出这么大的事,你受了这些委屈,怎得不跟母后说?”
薛世泽回神,自顾自地摩挲着空空的指节,“二哥也没容着儿臣跟母后告状的功夫,再说儿臣被禁着足呢,得了消息,也不能随便出来不是?”
禁足的旨意,是皇后所下,薛世泽这么一说,皇后自不好再说什么。
“本宫问了太子始末,这事儿是通政使司那个黄涛闹出来的,为着在你二哥面前争功,你二哥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没法子,只能顺水推舟。”
皇后轻轻地把那猫放在一旁,揉了揉太阳穴,那蜜合色嵌红宝的抹额,随着皇后的动作微动。
皇后有头疼的老毛病,薛世泽见状,“母后没必要为着儿臣和二哥的事儿头疼,儿臣和二哥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处理,母后操劳了半辈子,该歇歇了。”
皇后抬起眼皮来,看了薛世泽半晌,又重新垂下眼去,“母后一日活着,你们在母后眼里,就一日长不大。若真像你说的,你和你二哥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闹成这样收场?”
皇后蹙眉轻叹:“这事儿本宫知道你委屈。从头到尾,都是你二哥的不是,本宫训了他一顿,看在母后的面上,这事儿就揭过去,可好?”
薛世泽没说话。
皇后瞧着他的脸,声音微沉:“你和太子是亲兄弟,本宫早就说过,你二人要守望相助,你出京这五年,你二哥独自一人,是怎么在老三和老四的双面夹击下熬过来的?他就那么艰难,也没忘了你,怕你父皇把你给忘了,扯着工部,说要给你建潋月楼,等着你回京来住,若不是这潋月楼,这京城里,哪个还记着有你这么一个五皇子?”
听到“潋月楼”三个字,薛世泽刚刚有些动容的脸色,又沉寂下来。
是了,这潋月楼一盖五年,他即便没有在京城,也没少背锅。
皇后看薛世泽冥顽不灵,竟然还勾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一时没忍住火气:“你二哥这次纵然有错,可就当真那么十恶不赦?你在这里头,就全没错处?老三和老四还虎视眈眈的,你和你二哥就要打起来,这样起内讧,是嫌本宫命长不成?是不是你二哥这个太子不做了,本宫这个皇后也不做了,通通让给别人,你才高兴?”
皇后说到这,开始咳起来,咳嗽怎么止也止不住,身边的嬷嬷连忙给皇后顺背,又是倒茶,备药。
薛世泽瞧见皇后咳得脸都有些红了,沉默了下,上前道:“母后别气了。”
皇后仍旧断断续续地咳,其身边的嬷嬷温声说道:“娘娘为着五殿下操碎了心,五殿下这几年不在宫里,娘娘总怕五殿下在外头出什么事儿,不知在小佛堂里替殿下念了多少经,又知道五殿下的性子,强忍着没有将殿下召回京,好容易盼着殿下回京,总算能踏实下来,还没喘口气,您跟太子殿下又闹成这样,娘娘心里着急,话难免说得冲一些,殿下别往心里去。”
薛世泽看着面前这个眼角皱纹已经遮不住的皇后,慢慢垂下眼去。
那嬷嬷又道:“娘娘知道您中意那位孟姑娘,前几日还想着宣她进宫来,赏她东西,让她好好伺候殿下您呢,可没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
皇后终于止住了咳,抿了口茶,沙哑着与薛世泽道:“本宫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头过不去这个坎,这事儿也的确是你二哥想的不够周全,母后就是生气,气你们两个亲兄弟,竟被人挑拨离间成这个样子。”
嬷嬷塞了个水绿苏绣大软枕给皇后靠着。
皇后微微倚着,神色哀戚:“母后虽然一进宫,便得这后位,可这后位从来坐得不安稳,前头有贤妃,后头又有淑贵妃,若不是有你们兄弟两,母后这个皇后的位子,坐不坐的,又有什么打紧?但因为有你们两,本宫只要有一口气,就要保着这个位子,保着你们兄弟两嫡子的位子。”
“你自小聪慧,让母后省心不少,你又是在江湖上打拼过的,心里头自有一杆秤,别的不说,你只自己想想,你二哥会不会冲着你的命去?若不是那个通政使司在你那京郊的宅子里没搜到东西,回去怂恿你二哥,说你背叛了他,你二哥会不会让人去搜潋月楼?”
皇后声音越说越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说话都有些吃力的模样:“也是你二哥对你信任至极,才会情急生乱,以为你当真背叛了他,若搁在旁人身上,你二哥怎么也不会办出这样的蠢事来,说到底,还不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母后年纪大了,身子越来越不争气,说不定哪天就……日后还要你们兄弟二人相互扶持。”
“母后想说的,儿臣都懂了,不是说二哥在母后宫里吗?有什么话,我们兄弟两说就是,母后精神不济,便歇一歇。”薛世泽眼底闪过一抹疲累,轻声说道。
皇后闻言,勉力牵出一抹笑意来:“这是嫌母后唠叨了。罢了,你二哥在后头花厅里等着你,你去吧,兄弟两个,没什么是一壶酒下去,说不通透的。”
薛世泽行礼告退,大步流星地去了花厅。
太子亲自在花厅门口等着他,“五弟,这次是为兄的不是,二哥给你赔不是了。”
薛世泽回给他一个敷衍的笑容,懒洋洋地进了花厅,将里头伺候的人都撵出去了。
薛世泽整个人瘫在大大的圈椅里头,唇角一勾,慢条斯理道:“我是不想母后担忧,才出现在这儿,二哥别误会,你今儿个就是跪在这儿,咱们两之间的恩怨也解决不了,但二哥知道我的脾性,我这儿呢,讲究的是有来有往,有一说一,二哥坑我一回,我也只坑二哥一回。”
薛世泽双臂搁在膳桌上,身子微微往前一探,盯着太子,眼睛瞄了一眼太子的右手,那右手被宽大的袖摆遮住,只露出指尖来,但隐约可见其中的白色棉布条。
薛世泽并不觉得,太子的右手被生剜下一块肉,甚至刮骨祛毒后,还能给他赔不是。
薛世泽笑了笑,说道:“当然了,如果二哥还继续坑我的话,我也不会客气,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怕……二哥禁不住我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还的作收,从163-173的,么么哒,明天第一更还是早上六点,加更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