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阵阵,树丘村村头的大榕树下坐了好些乘凉的老头老太太。
“哗啦啦!”不远处的河里划过一道人影。
眼最尖的老吕头腾地站起身,拍大腿喊道:“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他这一喊,旁边的老头老太太们跟着站起身,神色焦急地往河里望去。
清澈见底的河水里上下漂浮着一道乳白色的身影,现在是涨潮期,水流湍急,河面上时不时浮现几个小漩涡,看着可爱,实际上能要人命。
乳白色身影挣扎了一会,大概是没力了,突然就沉了下去,连头盖都没入水面。
这帮老头老太太有救人的心,却没救人的力,他们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在看到田埂边经过的人影时放声大喊:“快下水救人啊!有人要溺死了!”
刚从地里除草回来的许梓良闻言放下镰刀,边往河边走边脱上衣,衣服一脱完,他就下了水。
与此同时,拿着画板到河对岸写生的牧书生也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水里。
他们俩下水的时间差不多,方向却完全不同,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们的差距就出来了,一个离河中心只有二分之一的距离,另一个却还剩四分之三。
不出意外,这人必定要由许梓良救上来了。
可不知出了什么事,许梓良游着游着突然停了下来,浮在水面上,神色不定地看着乳白色身影沉水的地方。
就这么一会功夫,牧书生追了上来,拉平了跟许梓良之间的差距。
许梓良深深地看了一眼牧书生身上的“的确良”衬衫,突然掉过头,看上去是要往岸边游了。
沈雪人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溺水了,第二反应就是赶紧自救。
她自小长在内陆,不会游泳,参加综艺连下水游戏都不玩,怎么好端端地会溺水?
来不及想这其中的蹊跷,她努力转过头往周围看了一圈。
左手边,是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瘦弱男人,右手边,是一个裸着上身的肌肉男。
她想都没想,拼命伸手往肌肉男的方向够去。
恍惚间,她的手碰上了肌肉男的肩膀,手下的坚硬触感让她惊心,如果不是手下的肌肤有温度,她都要以为这是一块实打实的铁板了。
惊讶的不止她一个,许梓良在沈雪人抓上他肩膀的瞬间,也惊得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入目的是一大片雪白,这种雪白跟衣服的乳白完全不一样,是带着波动和韵律的,仿佛有生命的白。
他愣了愣,眼睁睁地看着这抹雪白靠上了他的胸膛,一双藕节似的双臂也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紧接着,一张俏生生的鹅蛋脸在他的瞳孔中慢慢放大,四唇相接,一条灵活的小舌钻进他的嘴里,将他胸膛里的氧气尽数夺走。
这一出完全超出了许梓良的预料,他慌了神,下意识摆动双手,往上游去。
意识到手下的“救命稻草”要跑,沈雪人有些不满地嘟起了嘴,抬起双腿,紧紧地缠住了许梓良的长腰。
许梓良没穿上衣,她穿的又是裙子,两人的肌肤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一起。
水里泡久了凉得很,大腿下的温度却烫得惊人,冷热交替下,沈雪人没忍住打了个抖,手上却更加用力地抱住眼前这棵“救命稻草”。
许梓良怕沈雪人将他缠得太紧,两人都要遭殃,下意识伸出手,左手扶住她的腿,右手揽住她的腰,摆动双腿,冲出水面。
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许梓良的鼻子里,他看着面前的“湿发美人”,久久没能回过神。
樱桃大小的唇瓣泛着甜美的桃红色,鼻梁挺直,鼻头圆而翘,一双微微眯起的杏眼泛着潋滟的光芒......年画上的美人也没有这么美的。
他下意识紧了紧手,沈雪人的腰只有他的巴掌那么大,盈盈一握,可攀可折,就连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得出布料下方的细腻和滑嫩。
......更别说没有一点布料遮挡的大腿了。
他浑身僵硬,余光看了一眼准备冒出水面的牧书生,突然揽紧沈雪人的腰,带着她往河岸边游。
“咳咳咳——”一上岸,沈雪人就趴在许梓良的小臂上,往外吐呛进气管里的河水。
阳光打在沈雪人身上,将她姣好的身形勾勒得清清楚楚的,被水打湿的布料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几近于无。
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身体震颤不已,感受到小臂上一阵一阵柔软的触感,许梓良移开视线,捡起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他这件衣服是厚实的麻布料子,不透水也不透光,他身量有一米八五左右,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合适,披在沈雪人身上却像是小孩套了大人的衣服,从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看着吐完水,开始缓过神的沈雪人,他眸光一深,起身要走。
“哎,许家娃子,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站在榕树下的那帮老头老太太们都往这边涌了过来,他们一前一后挡住许梓良的路,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了起来。
“你碰了小姑娘的身子,是要负责任的知不知道?”
“人小姑娘是怎么落的水你还没弄明白,哪能就这么走?回头她要是又落了水可怎么办?”
“你救了她,她现在就是你的人了,你要管她的啊,就这么一走了之算什么男人?”
许梓良顿住脚步,低头看沈雪人,沈雪人盯着牧书生看得入迷,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微勾嘴角,冷嘲道:“她都不打算让我负责任,你们急什么?”
老头老太太们顺着沈雪人的视线往牧书生的方向望去,认出这个全身都在往下滴水的清秀青年是县里供销社副主任的儿子,不由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自从这个叫牧书生的副主任儿子回村“采风”后,村子里的女青年就没少动心思,今天这个崴了脚,摔在他面前,明天那个扭了腰,冲他怀里撞,只要牧书生一露面,这样的事情就少不了。
乡下的民风是淳朴,可女青年的胆子也大,何况供销社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负责换东西的地方!要是跟了牧书生,那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老人们对此举颇有微辞,但也能理解,有些家里还特意把压箱底的钱和物拿出来,就为了将自家女性小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去“成就好事”。
如今看沈雪人盯着牧书生一眨不眨的模样,这帮老头老太太们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无非是山鸡飞上枝头,想要变成凤凰罢了!
沈雪人的目光如此直白,牧书生不可能不知道。
他抬头往沈雪人的脸上瞟了一眼,大概是上岸暖和了的原因,她的脸白里透着粉,像桃花树上刚绽开的花骨朵,好看得紧,那双杏眼更是,瞪得大大的,像刚出森林的小鹿,透着一股子纯洁和无辜。
这样的长相,真真是像一股清泉,沁到了他心底。
可惜......
他想起了在水底看到的那一幕,眉头微皱,不悦地往许梓良的方向扫了一眼。
许梓良把衣服给了沈雪人,所以他现在还是裸着上身的,透亮的水光下,是饱满有劲的肌肉,他的肤色偏黑,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太阳下劳作的,这样的人,相对沈雪人而言,就是一坨牛粪。
牧书生叹了口气,蹲下身,好声好气地对呆愣愣的沈雪人道:“你要让他负责吗?”
“......不要。”沈雪人还懵着,下意识便拒绝了。
她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做什么要别人负责?
“那......”牧书生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被远处传来的一道乡音打断:“囡囡啊,你怎么跑水边来了?你又不会游泳,很危险的啊!”
一个穿着蓝布长袖衬衫深蓝色棉布裤子的妇女小跑过来,她气还没喘匀,定睛看到沈雪人身上的男人衣服,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这、这是......”
她抬起震惊的脸,左看看牧书生,右看看许梓良,最后视线在许梓良没穿衣服的上身停滞了片刻,抬高音量道:“你被‘狗都嫌’救了?!”
说完这话,她意识到不好,抬手捂住了嘴。
许梓良的眸色暗了暗。
他家太穷,他娘受不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他爹备受打击,一蹶不振,整日以酒度日,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死了。他为他爹下葬的时候,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全身又臭又脏,连狗都嫌,村里人为了方便,就在背后称呼他“狗都嫌”。
这个外号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他冷着脸道:“没人愿意负责再找我,我先走了,玲玲还在家等我。”
他走得干净利落,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沈雪人,牧书生舒了一口气,忍着心里的躁动,尽量矜持地道:“算起来我刚刚也算是救了这位女士,如果这位女士愿意的话,我可以负责。”
老头老太太们互相对视一眼,一阵唏嘘。
这样的把戏出现在牧书生身上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牧书生从没回应过,他们还当城里人个个都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原来只是怀里的美人不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