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韩延飞到食堂外抽烟,纯属巧合,他压根就没看到食堂里的余秀。
听到丁自重调侃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向食堂,嗬,可不是,那小娘们儿……哦不,余秀同志,正在食堂锅炉前忙得火热。
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碎花布拉吉连衣裙,袖口很短,腰间紧紧的绑了一条腰带,凸显的腰身先洗,盈盈一握,露出来的两条胳膊也白嫩细长。
此刻她正握着一个大铁铲子,站在大锅炉前,熟练的炒菜翻菜。
或许是柴火烧灶,空气闷热的缘故,她那莹润精致的小脸儿被热得红扑扑的,像是擦了上好的腮红,白里透红的引人遐想。
每动一下锅铲,她那极其修身的衣裙凸显出来的鼓鼓绵软,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的晃动着,看得食堂几个大老爷门儿眼都直了,她像是没有察觉,伸手擦了擦前额的细汗,觉得披散的头发做事极其不方便,解下绑在左手腕淡黄碎花丝带,把黑亮如绸的头发遂意绑了一个马尾,整个人清爽利落,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丁自重见此,啧啧叹了两声,在韩延飞身后道:“难怪团长您要推掉那些支边女青年,瞧瞧人余同志,五官精致,纤腰丰软,水灵成那样,在咱们大兴农场干了一年多苦活,还嫁人了,皮肤依旧白嫩的跟刚出锅的白豆腐,颤巍巍地,叫人看见晃老半天神,要不是团长您看中了她,甭管她寡妇不寡妇的,就冲她那身段,我定要娶回家,摁在炕头狠狠揉搓一番……”
韩延飞被他说得小腹窜起一团火儿,极其不悦地冷冷看他一眼。
说起来,他虽然已经三十一岁了,也娶妻生子,但这些都是表面现象。
他的妻子是在朝鲜战场替他档子弹死去的指导员未婚妻,两人未婚擦出火花,指导员上战场之时才得知未婚妻已怀有身孕,临死前话都说不出来,瞪着一双死不瞑目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明白指导员的意思,红着眼眶伸手闭上了指导员的眼睛,下了战场,他就娶了指导员的未婚妻,想替他照顾妻儿一辈子。
哪成想,天不随人愿,指导员的妻子生产之日难产,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坚决要给指导员留后,于是他成了一个鳏夫,又当爹又当妈的独自抚养儿子,后来他被安排到省城学习文化课,不到三个月被派到北寒平原开荒种地,儿子不得不交给自己远在天津的父母带。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么多来一直遵守部队纪律,从不在外乱搞,以前年轻,每当火气憋不住的时候,还可以自我搞定,自从上了三字数以后,每每看到农场有家属的职工天天炫耀老婆孩子热炕头,他面上不屑,心里多少在意。
自己空窗了这么多年,没个女人在身边当解忧花,说起来都是笑话。
但是大兴农场的女人用手指都能数得清,看上他的,他看不上,
他看上的,转头就嫁给了别人,如今这可恶的女人还穿成这样招三引四,是没吃够乌宏骏这样的人渣苦?
他越想越气闷,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熄灭,而后大步走进食堂,停在食堂窗口前,沉声喊:“同志,给我打三两饭菜。”
余秀正忙得火热,听见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下意识转身,看见韩延飞先是一愣,紧接着笑颜如花,放下手中的锅铲,半俯下身子,在半人高的打饭窗口前喊:“韩场长,你来了啊,想吃什么?我给你打啊。”
她弯腰的时候,那宽松的连衣裙领口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两旁半露的白嫩两团呼之欲出,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晃得韩延飞眼花缭乱,匆匆看了一眼后,皱着眉毛问:“你怎么在这里?穿这么点不冷?”
这时候的女人哪个不穿着刻板保守的列宁服,长棉麻衣,外罩衣等,就算到了夏季,天气炎热,也穿着薄棉的长外套,长衣裤,裙子也是长到脚腕,领子扣到喉咙,坚决不漏半点肉出来!哪像她,半遮半掩的,实在有伤风化!
余秀听出他的不悦,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瞧着食堂后勤几个大老爷们儿火辣辣的目光,倒猜出了韩延飞的几分想法,不由好笑。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她在现代一年四季为人师表,穿得一直刻板土气,就是不想被人说穿得不正经。
但是放了周末寒暑假,没了教师身份的束缚,她就是个普通的现代女性,自然要穿着时尚,打扮得漂漂亮亮,吸引异性的目光。
从前她最爱穿得是那种包臀露半胸的超短吊带迷你裙,配上高跟鞋,画上美美的妆容,昂首挺胸的往街上一走,异性那种惊艳露骨的眼神,让她十分有成就感。
如今穿到这里来,大街上清一色的黑灰蓝白衣服,造型都是土土的列宁服、解放装,青年装,中山装,对襟衫等等,女人们大夏天还穿着长衣长衫,甚至还套着各种外罩衣,起初她还以为这些人不怕热,后来才知道,这时候的大部分女人都没穿内衣,就穿着小背心或者肚兜,穿太薄会露点被人笑话批判,自己也不好意思,所以宁愿穿厚一点长热痱子,也不愿意穿短袖薄衣,引人注目。
当然条件好一点的女人,不愿委屈自己,胸罩短裙什么的都舍得买,舍得穿。
只不过这时代的胸罩还没有普及生产,大部分都是国外引进来的‘子弹’胸衣,这种衣服虽然在国外流行,但太过高挺露骨,国人女性不太敢穿,就穿国内制造的紧身胸衣,虽然勒得人有点不舒服,总比露点好,而且价钱也不便宜,最便宜的都要七八块钱一件,还得有布票才能买。
一般的穷苦家庭,除了吃喝拉撒日常花销,手头根本没几个闲钱,哪会特地花七八块钱买胸衣,所以很多家庭的女性只能在夏季穿厚点的衣服遮住双点。
余秀穿过来之前,原身条件一直不错,父亲是老师,母亲是机关单位妇女主任,虽然她打小一直不受父母待见,但在吃穿用度上没有短过她,余秀翻她的包裹时,发现两件备用的换洗内衣,这可省去了一大笔开销,高高兴兴地穿在身上,从此不怕露点。
也不知道这个韩延飞板着一张脸做什么,她自觉自己穿得够保守,裙子够长,袖口不短,没有露肩,更没有袒胸露乳,就是裙子小了一个码子,勒得胸脯有些凸出。
这条裙子是她今天在县城百货大楼新买的,当时她想着两个孩子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又长个儿了,该买新衣服了,结果手头没有布票,买不到布,只能花大价钱去买紧俏的残次品成衣,好运气的给俩孩子一人抢到了两身衣裳。
她给完钱要走的时候,俩孩子见她光给他们买衣服,没给她自己买,说啥都要她把这条裙子买了,她执拗不过,瞧着这条裙子像是能穿上,咬牙买下来,结果小了一码。
买东西的时候,售货员一再强调,售完不退货,她虽然觉得穿着有点紧,有些别扭,不过这条裙子穿在身上还挺修身漂亮,也就没想着要去换。
到底有救命之恩在,这些日子也没少照拂她们娘仨,余秀尽管莫名其妙,还是客气地笑道:“我这不是要到分场部去报道,结果俩孩子都饿了,我粮食关系户还没转到分场部,只能用劳动换孩子们一餐饭。我一直在帮杨大哥他们洗菜炒菜,不冷的。”
韩延飞紧拧的眉头这才松了松,抬头盯着她身后的几个炒菜师傅说:“老杨,你们可以啊,都学会欺压分场职工了啊,余秀同志是我们第一分场部的小学老师,不管她粮食关系转没转过来,我第一分场部的面子你们不给?可真是好样的!”
“这……韩场长,误会,都是误会……”高大个老杨冷汗涔涔。
别看这韩延飞年纪不大,却是个出了名的狠货,在朝鲜战场一次惨烈的打斗中,敌众我寡,他的部下几乎死光,他带领着丁自重和其他两个士兵,和美军一个连的士兵赤身搏斗好几个小时,身上中了好几枪,刀伤更是无数,依然死咬着对方长官不放,愣是用拳头和牙齿把对方活活咬死,而后炸出一血路,从此一战成名,屡立大功,这可是真真正正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威名远扬,很多人对他是又敬又畏,连老杨也不例外。
他赶紧解释:“今儿来了一批支边青年,陈总场长让咱们食堂给支边做顿参欢迎饭,我们实在忙不过,这才……”
余秀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自然不会拆穿他那小小的谎言,点头附和说:“杨大哥没说错……”
“行了,老杨,这次我就不计较,下次再不长眼……”
韩延飞后面的话没说完,老杨已经已经用几个铁饭盒把食堂所有的饭菜都打了一份,用布带子装好递给他,一叠声的赔礼道歉。
韩延飞接过布袋子,瞧着余秀还站在食堂后勤部,神情淡淡的看她一眼说:“还不走?留在这里吃饭?”
余秀忙活半天还没吃饭呢,闻言有些委屈,不过看韩延飞那脸色,她也不敢停留,忙叫上两个孩子跟着出去问:“韩场长,你要回一分场吗?能不能捎我们一程。”
每个分场部的场长和书记都配有一辆车,方便他们出行。
平时韩延飞喜欢骑马四处巡视分场部,像今天这样来接支边青年的重要场合,他是开了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