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正在大杀四方。
尸化的少年那种撕咬的战斗方式黑泽悠斗当然不会，卡牌身体处在系统托管的控制下，他的意识蜷缩在角落里，就像在用第一视角看VR电影一样，不住地发出无意义的感叹。
那个高挑的黑衣美少年早已不知所踪，随着他的离去，异常的雾气散开了，剩下丝丝白气只是正常雾霭的浓度，对视线的影响不大。
——这也导致，雾中隐藏的鬼怪们再也没有藏身的余地。
在把肉眼可见的鬼怪们一一剿灭以后，失去了符咒束缚的中岛敦煞气十足地看向坂口安吾，袖口处反射出让人感觉颇为不妙的青白微光，赫然是一个准备攻击的姿态。
黑泽悠斗一惊，人傻掉了：『……混蛋系统，怎么回事！！』
最强马后炮系统回答：【失去符咒封印的卡牌会自动按照眼前活物武力值威胁顺序排序，直到全部剿灭、或者时间结束以后才能被玩家重新控制。】
他这才想起卡牌上的介绍——
【[符纸好碍事啊]
似乎取掉符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持续时间：15min/1h）】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还建议我撕掉它？』
机械音显得有点苦恼：【因为目前[幽都夜行]是一级卡，它的属性不足以支撑你完成救援[坂口安吾]的任务。】
『……那现在我完成了吗？』
系统神神叨叨：【没有，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黑泽悠斗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一目十行的翻着商店看有没有什么能挽回情况的道具。
……虽然是顶着织田作之助的样貌招摇撞骗，实际上他心里也早就把坂口安吾当朋友了。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被冠以“社畜”之名的坂口安吾到底有多忙碌，能特地空出一个月时间在立海陪他任教有多困难。
……怎么可能放任僵尸卡发狂杀掉安吾。
黑泽悠斗心急如焚——
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的向对方保证一定会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且、而且如果安吾真的出事，这之后他要怎么面对太宰治，作为凶手的自己硬顶马甲难以保证自己不被太宰发现端倪，但是如果放弃织田作卡就此失踪的话——
太宰要怎么面对，失而复得再复失的悲痛，甚至连安吾也……
『该怎么办？』
无赖派三个人的友情，怎么能画下这么悲惨的句号。
游戏光屏不为所动，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文豪点数]商店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复活体验卷（绑定玩家使用）]、[怀孕石]、[变身饼干]、[竹蜻蜓]、[召唤失物麦克风]、[一刀分两刀]……
可唯独没有治疗道具和封印道具。
『混蛋——中岛敦，给我停下来啊啊啊啊！！』
脑内看似过了许久，外界其实只过了一瞬间，站在路口的坂口安吾紧攥着手里的黄纸，沉默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中岛敦。
“敦君？”
那双紫金眸子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中岛敦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走、拖、十五、分——快！”
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让坂口安吾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缓慢地后退，紧盯着杵在原地似乎忍耐着什么的中岛敦，思绪一转，明白了什么。
……封印的问题吗？
他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后方安安静静，看上去少年暂时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追来，但是——
熟悉到令他害怕的声音打断了坂口安吾的思绪。
“安吾！”
已经快得太宰PTSD的坂口安吾被惊到了，他机械的往音源方向看去。
前方路口处，穿着立海校服衬衫的绷带青年高高兴兴的晃着手，身边跟着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芥川龙之介。
……好像是真人，还好织田作君不在。
“没想到找到敦君前，能先遇到芥川和你啊。”
被这么一提，坂口安吾猛地想起中岛敦的现状，一边飞奔一边告诉太宰治这个噩耗：“太宰——敦君他，他变成僵尸了！”
太宰治充满困惑：“什么？”
像是为了证明坂口安吾这句话的真实性，中岛敦以和僵硬的躯体完全不相符的速度追了上来，泛着幽光的瞳孔锁定了前方一行三人，一个蹬地高高跃起，宽阔的袖子划过一个巨大的弧度，带起阵阵破空之声。
太宰治毫不犹豫的拉过坂口安吾躲到一边，口中大喊：“芥川，交给你了！”
芥川龙之介冷声回答：“是！”
——在太宰先生面前把人虎比下去！
祸犬干劲满满的迎了上去，完全忽略了中岛敦身上的奇怪之处。
但是……失去了长外套、身上衬衣的攻击范围太窄、人虎的攻击方式改变等种种原因让祸犬格挡的非常吃力。
他怒气值直线上涨，怒吼出声：“人虎——”
太宰治目光紧锁激烈交战的两道人影，他身旁的坂口安吾非常清楚轻重缓急，他粗喘了两声平复自己的呼吸，语速极快的把与中岛敦相关的情报告诉友人。
“……你难道不觉得，比起僵尸是敦君死后所化，有个更合理的解释吗？”
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秒懂：“你是说，和织田作君一样？”
“对，按你的说法，敦君可是目标明确呢。”
坂口安吾：“先别推来历了，我觉得芥川可能撑不到十五分钟……”
太宰治意有所指：“也许不用十五分钟。”
*
一场恶战以后，芥川龙之介伤痕累累地成功把符咒大力怼上对方的额头，中岛敦顿时像断电的机器人一样，无力的前倾，脸部朝地栽倒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符纸归位以后，中岛敦的身体里已经替换成了黑泽悠斗意识，他眼睁睁地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愣是没有一点力气移动。
好歹坂口安吾没有出事，他放松下来，这才有心思抱怨：『僵尸卡的问题也太多了吧。』
系统冒出了头：【毕竟是非人物种。】
黑泽悠斗对系统事先不说明白的行为心有怨怼，一时不太想搭理它，可惜冰冷的机械完全不懂玩家复杂的内心，还在自顾自的解释:【技能2的后遗症持续时间为24h，如果想要短时间内恢复行动力，建议玩家从外界摄取约400cc的血量用以供能。】
『……』
『混蛋。』
系统有些歉意：【玩家遇到的问题已经上报，支线结算后会下发补偿。】
『嘁。』
“……那个，太宰先生，”黑泽悠斗努力把作为织田作时的记忆扫进回收站，开始了新的表演：“可以帮我翻个面吗？”
太宰治蹲在了他的旁边，伸出手对着直挺挺趴在地上的僵尸少年戳了两下。
他语气惊奇：“哇哦，真的一点温度也没有耶！”
黑泽悠斗：“……”
迄今为止，他换了三张卡，每张卡都能收获一个不一样的太宰治。
僵尸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太宰先生，尸体当然不会有温度。”
黑泽悠斗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只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沉淀下来，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那么，敦君可以说说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他倒也不慌，冷静地吐出早就打好腹稿的理由：“因为侦探社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委托书，国木田先生交给了太宰先生，太宰先生把它转交给我了。”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意料，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对视一眼，继续提问：“什么委托？”
“是救援委托。”贫穷的僵尸少年沉默了下，“具体情况可以之后再说吗，毕竟这个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可能是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意愿比较强烈、也可能是出于僵尸少年救了自己一次的考量，坂口安吾拦住了太宰治想要继续盘问的举动，替他翻了个身。
黑泽悠斗突然想起了《文豪野犬，汪！》里有一集，太宰为了训练芥川的捧哏才能，躺在地上假装在烧烤的“烤馒头”群马特产……
现在他这片僵尸牌烤馒头终于能看见三人的脸了——虽然是躺在地上的仰视视角。
坂口安吾犹豫了下：“你还能动吗？”
躺尸的少年真诚道：“不能，刚才那种状态以后我会持续虚弱一整天。”
黑色祸犬在战斗中被他抓伤的地方还在不断滴血，僵尸少年的目光追随着对方的伤口移动，里面透露出垂涎欲滴的渴望。
芥川龙之介眼神凶恶地回瞪。
太宰治若有所思：“僵尸的话……靠吸血为生？”
僵尸少年解释：“平时晒晒月光就能吃饱了，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才会需要补血。”他边说边看着祸犬恳求：“反正流着也是浪费，不如让我……我不会多吸，只要400cc、400cc就够了！”
“僵尸没有病毒，我们是无毒的！”
芥川龙之介脸一下子黑了个彻底。
“太宰先生，就把人虎丢在这里吧，在下一定能护送你们出去的。”
“但是芥川没有办法攻击到鬼怪呢。”
“……如果在对方接触我的一瞬间出其不意，我可以做到！”
“啊，算了吧。”太宰治露出微笑，真诚的看着他：“偶尔也尝试下献血吧，芥川。”
芥川龙之介：“……”
“是，太宰先生。”
他敷衍地从伤口挤了几滴血到僵尸少年的嘴里，对方还不知好歹地提出要求：“这样太慢了，如果可以从动脉……”
“闭嘴！”
太宰治微笑：“芥川。”
祸犬和那双鸢瞳对视没过几秒，就屈服了。
他把人虎僵硬的上半身扶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把脖子凑到对方嘴边：“……吸吧，快点。”
其实只是想咬一口手腕的黑泽悠斗：“……”
……
芥川龙之介难以抑制的闷哼出声。
被吸血的感觉太奇怪了，锐利的尖牙刺入皮肤，潺潺的鲜血从身体里流出，失血带来迷迷糊糊的晕眩……明明对方只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冰冷尸体，他仿佛还是能感受到泼洒在皮肤上的温热呼吸。
僵尸少年很有分寸，很快就放开了他。
第一次吸血的僵尸有点兴奋，他高高兴兴地从地上蹦起来，这才注意到芥川龙之介虚弱的姿态。
……肤色苍白的祸犬眉头紧蹙，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整张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
罪魁祸首有点内疚，犹犹豫豫：“芥川，你还好吗？”
祸犬回以冷哼。
好歹和芥川一起生活过几天，黑泽悠斗还是比较了解对方死要面子的心态，只是中岛敦显然不可能这么体贴芥川龙之介……
但人是被自己搞成这样的，他在心里暗自决定，等换回织田卡一定多带芥川和太宰一起玩。
祸犬少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快乐，这会儿板着个脸捂嘴轻咳了两声，重新站了起来。
僵尸中岛敦歪过头避开额前的符咒，看向一直在旁边嘀嘀咕咕的两人。
“太宰先生、安吾先生，我们走吧。”
“那个……”
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扎着丸子头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他微笑着开口询问：“可以带我一起离开吗？”
僵尸少年惊道：“是路上那个和鬼怪混在一起的人。”
太宰治的眼里闪着明灭不定的光芒，他的目光从突兀的缝合线上一扫而过。
“看上去拼接过大脑，还和鬼怪关系亲密的这位先生——你是人类吗？”
他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自己和鬼怪小姐谈天说地的时候。
“随便把别人开除人籍很失礼诶，我当然是人类啦。”
衣着奇怪、刘海也奇怪的男人自我介绍：“我是夏油杰，你看到的鬼怪——或者说咒灵，是由我的术式所操控的。”
“我是一名咒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