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酒吧在三楼,为了节省时间,傅蓝屿和乔云铮坐了电梯。
电梯今天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没有了被砍死的双胞胎,也没有了汹涌的血水。
在超自然的世界里,不要妄想用常理推断这些事情。
傅蓝屿背靠电梯墙壁,低声问乔云铮:“那把斧子你藏好了吗?”
“藏好了,今晚打算带它去237号房。”乔云铮话尾略一停顿,又特意嘱咐道,“今晚你先在房间里等着,我去探探情况。”
“这是我的黄金局,哪有我不去的道理?”
“如果里面真有什么鬼怪的话,咱们两个人反而不容易逃。”
她看他一眼:“那我去,你在房间里等着。”
“……不行。”
“你也知道不行?”她平静道,“以前没你的时候,我也单枪匹马闯到黄金三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并肩作战,不是单方面保护,所以应该一起去。”
正巧这时三楼到了,电梯门缓缓开启,她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乔云铮不疾不徐跟在她身侧,片刻抬手,很自然替她把一绺垂落的长发抿至耳后。
他略显无奈地笑。
“你是小姑娘,偶尔也该有示弱的权利。”
傅蓝屿侧眸与他对视,她淡声反问:“对谁示弱都可以吗?”
“不,只有对我才可以。”
她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你又不能真的跟我一辈子。”
“在你的字典里,一辈子要怎么计算?”乔云铮说,“到我死的那一天吗?”
这句话他讲得正经认真,并不似调侃的语气,反而令傅蓝屿心里没来由地一颤。
她移开了视线。
“这么消极干什么?我还未必活得过你。”
不多时,酒吧已近在眼前。
这间酒吧面积不算大,灯光也似乎过分昏黄了,脚下铺的地毯和墙上挂的帘布,无一例外都是褐黄色调,配合不晓得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低沉的钢琴乐声,愈发使人感觉压抑。
四面摆放的桌椅,均覆盖着一尘不染雪白的桌布,桌子中央的金属烛台上,点燃着一支鲜红的蜡烛,烛光幽幽,照映着那些顾客的面容。
……没错,确实是“那些顾客”。
谁也无法解释,原本空荡荡的酒店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光顾酒吧的客人。
他们穿的显然是上个世纪的服饰,不仅如此,神情和举止都很麻木,只是在机械地举杯、碰杯、饮酒、再倒酒……循环往复。
期间没有人讲哪怕一句话,所以即使酒吧里看起来很热闹,其实却安静得诡异。
精致的吧台后,站着一位上了些年纪的酒保,他穿着红丝绒的西装和白衬衫,眼角的皱纹布满沧桑痕迹。
他见傅蓝屿和乔云铮走来,微微躬身行礼,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尊敬的客人,请问要喝点什么?”
傅蓝屿双手支在吧台上,很冷静地问:“你这里有什么酒?”
“有能让人放松心情、享受当下的酒,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
“来一杯。”
酒保从身后的架子上取来一瓶酒,满倒一杯透明澄清的金色液体,优雅推到她面前。
“您需要支付二十块,女士。”
傅蓝屿神色一滞,她看向乔云铮。
对了,喝酒要钱,不过她与他要到哪去找二十块?
乔云铮沉声问:“能赊账么?”
“当然可以,先生。”酒保依旧微笑,甚至笑得比方才还更开心些,“您可以选择赊账,先喝这杯酒。”
不过乔云铮就是问问,他没准备赊账喝酒。
闪灵男主角就赊账喝酒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看似免费的东西,都在暗中标注好了应付的代价。
他对傅蓝屿说:“咱俩还是先去筹钱吧。”
“好。”
谁知两人尚未来得及转身,一只染了亮黑甲油的白皙的手,就从后面伸了过来,稳稳搭在傅蓝屿肩上。
对方细长的指间,夹着两张钞票。
“我一猜你俩就来这了,不必赊账,这钱我来付。”
傅蓝屿一回头,正迎上程媛注视自己的目光。
……这位姐姐貌似真的对她很感兴趣。
“谢谢。”
她接过钞票,递给了酒保。
酒保的脸色沉了沉,但没多说什么,收下钞票,又将那杯酒往前推了推。
乔云铮端起酒杯,他意识到酒保的眼神仍盯着自己没有挪开,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喝了酒,不由得蹙眉。
傅蓝屿也看见了这一幕,她沉默片刻,猛地一巴掌拍在吧台上:“先生!”
酒保吓了一跳,注意力顿时被她吸引过来:“尊敬的客人,请问您还有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傅蓝屿信口胡诌,“就是想咨询你一下,远望酒店春季一般几月份恢复营业?”
酒保告诉她:“到了应该恢复营业的时机,自然就会恢复营业了。”
OK,还是个哲学答案。
待酒保再度转向乔云铮时,见乔云铮的一杯酒已经喝得见了底,正将酒杯放回桌上。
……事实上一口没喝,早都泼在地毯上了。
他淡定起身,和傅蓝屿一起离开了酒吧,程媛也一道走了出去。
待彻底出了门之后,傅蓝屿问程媛:“程小姐,你从哪找到的钱?”
“一楼宴会厅。”程媛回答,“我从一个小提琴手的琴箱里摸来的。”
“宴会厅也有人吗?”
“对,有不少人,在那跟牵线木偶似的演奏,演奏的还是印第安的曲子,我听过。”
乔云铮在旁听着,若有所思:“据说这座远望酒店,前身本来是印第安坟场。”
“是啊,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嗯,或许我们也不能称他们是‘人’。”
“不仅他们不是人,哪怕是玩家的队伍里,也还存在着我们没找出来的鬼怪。”
提到这个,程媛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严肃地询问。
“你们有怀疑的人选吗?”
傅蓝屿谨慎地持保留意见:“还没头绪,程小姐有想法?”
程媛倒是直率得多:“我怀疑那个黑衣服烟熏妆的女人。”
她指的是余梅。
“为什么?”
“那女人状态不对,鬼气森森的,反正是不太正常。”
傅蓝屿道:“她手臂缠纱布,属于带伤穿越游戏,大概是受游戏机制影响,才会状态不好。”
“也有可能,但我依然保留意见。”程媛说着,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而且我觉得,不管多出来的那位是谁,总之不是你。”
“……”傅蓝屿一时间也被她搞得有些无语,“程小姐会不会对我太有信心了?”
“我始终相信自己的直觉。”
此时电梯也到了二楼,程媛潇洒朝两人摆了摆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乔云铮见四周无人,便又进了傅蓝屿的223号房。
他锁了门,从怀里取出一枚钥匙,放在她掌心。
“酒杯里喝出来的。”
方才泼了那杯酒,他拿走了紧贴杯底的钥匙,鉴于程媛的目光总追着傅蓝屿看,所以没发现。
傅蓝屿将钥匙举到眼前,认真研究了一下,最终得出结论。
“这是酒店大门的钥匙,我观察过那里的锁孔。”
远望酒店的大门,门里门外都有锁孔,她不清楚原著中是否也是这样的设置,又或者纯粹是系统为了给玩家出难题。
“但光有酒店的钥匙没用,我们还需要雪地车的钥匙。”
电影中,女主角最后是带儿子开着雪地车逃离了酒店,如果要跟着剧情走,他们也必须坐上那辆雪地车,才算顺利通关。
“说不定237号房能给我们答案。”乔云铮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中午睡一觉,养精蓄锐,晚上咱俩行动。”
“那你呢?”
他笑了:“我守着你,毕竟我不像你那么多觉。”
“……”
*
说是守着,其实等中午傅蓝屿睡熟之后,乔云铮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就独自出了门。
他去了一楼的宴会厅,想印证一下程媛先前的说法。
果然,那里有个乐团在演奏印第安的曲子,台下还有不少听众。
演奏者们很木然,听众们也很木然,大家都毫无生机,像一出傀儡戏。
旋律反反复复,只有那一首,不断循环。
乔云铮环视四周,然后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黑衣女人。
是余梅。
很奇怪的,她居然卸了原本的烟熏妆,又重新化了淡妆,这么一看竟也眉眼清秀,面容姣好。
同一时刻,余梅转过头也看见了他。
她缓缓起身,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她的脸色似乎也没有很差,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偏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先生,我们昨晚见过是吧?怎么称呼?”
“姓乔。”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的女伴呢?今早还成双入对地行动,难道才一上午的时间,结盟就破裂了?”
乔云铮似笑非笑:“你的男伴呢?照你这套理论,你的结盟应该比我破裂得更早。”
“寻找盟友,无非是为了在游戏中增加胜算,更何况盟友是可以换的。”
“这么说,你是想把对方换掉了?”
“莫非你就不想换掉?”余梅仍旧盯着他,“你的女伴,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你合作的优势,你倒不如和我结盟。”
“和你结盟,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上前一步,将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嗓音放轻,如同循循善诱。
“我找到了非常关键的线索,你杀了你的女伴,来找我,我就跟你分享——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从乔云铮的角度,略一垂眸,就能看到她宽松的卫衣衣袖里,那节白皙的手臂。
很意外的,缠在她手臂上的纱布不见了。
她现在看着倒是很行动自如。
他沉默半晌,薄唇勾起极浅的弧度,看似在笑,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他缓慢拿开了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平静而漠然。
他说:“余小姐,容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云哥:我就随便一说,你别当真,考虑是不可能考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考虑的。
杀你一下倒是可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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