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破旧的窗户透了进来。顾言清从一张硬得令人发指的床上醒来。外面一直吵吵嚷嚷的声音透过房门传了进来，自己想睡着也难。
习惯性的往身旁搂去,不出意外的指尖触感冰凉。
没有意外的再一次扑了个空,顾言清心里难受,默默的把手缩了回来。
平躺在床上,还未睁开眼睛，已经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烂的味道。
顾言清紧闭着双眸皱了皱眉。从有些破旧却干净的被子里伸出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过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看着已经大亮的窗外,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呢？
昨夜白玉带自己去看拿那些孤儿。最大的也才十岁，小的三岁还不到。自己身上的是还未处理好现在又出现一些新的事情。
见自己进去一个个的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有些小一些的直接哭了出来。那样无措而无辜的神情,顾言清觉得自己一辈子可能都忘不了。
后来自己又打听到在青州,因为被洪水还有鼠疫、饥荒造成父母双亡的孩子还有很多。如果自己不管他们，接下来他们面对的除了以讨饭为生，或者被迫为奴为婢，可能就是面对死亡吧！
再后来天色已晚,天黑路远没办法回去，迫不得已只能在这屋里将就了一宿。很幸运附近没有人家,自己还能有多余被子睡觉。
默默的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前醒神。顾言清侧目看着枕头边放着那把配剑还有自己的腰带和令牌。
缓缓的伸手把腰带拿在手中凝视了半晌。一下子回忆起那次夜里公主给自己系腰带的情景。
思念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心中酸楚更胜。
也不知公主在家中可还安好？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如自己一般会想着对方吗？
不管怎样，这里的事情早晚都要解决的。
过了一会儿,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腰带，拿过从一旁已经给自己准备好的衣服。顾言清看着这青灰色衣服就忍不住苦笑着摇头。
昨夜不管自己怎么拒绝。那位叫作“陈姨”的人还是逼迫自己换下那身衣服，还说自己这么大了，穿出去也不怕丢人。
看着自己一身的泥土，顾言清僵持不过，只能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不过好在自己身上除了外衣还有里衣，她们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秘密。
穿好衣服，顾言清如往常一般的查看了自己的着装，感觉不到异样才推开房门出去。
得亏自己胸前平坦连束胸都不用了，顾言清低头看着自己的“飞机场”一阵无语，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推门而出，顾言清不防备被照射进来的光线一下子晃了眼睛，赶紧用袖口挡了下眼睛才慢慢的适应过来。
昨夜原本冷清的院子，此刻那些个小孩子在院子中四处奔跑嬉闹。顾言清仔细看了一下，昨晚见过的里面有几个大一点的小孩不知去哪了。
目光扫了眼周围，顾言清还看见了角落处自己的那一身衣服，此刻正干干净净的被展开晾在那竹竿上。
看着院中中嬉闹的小孩，顾言清不经感叹，没想到经历了如此多事情。这些小孩还能保持天真可爱的一面。其实人这一生活得也很简单，自己这几日整日自怨自艾，倒有些不及那些未长大的孩童了。
正在与陈姨一起做饭的白玉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顾言清醒了，看着她穿着那一身青色布衣愣了一下。眸中一瞬之间划过一丝不知名的神情。
下一秒见她呆呆傻傻的站在门前，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随即放下手中的菜走了过来。
“没想到这身衣服穿在顾将军身上。居然如此的的合身。”白玉几步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的着，最后点头称赞道。
顾言清跟随她的视线，将信将疑的低头看了一眼。
也就寻常人家的衣服。平平常常的浅灰色。不过自己虽然个子高，但是骨架子却小。这件衣服勉勉强强才撑了下来。怎么也是凑合吧，那有她说的这么夸张。
“咱们何时回去？”看着时辰已经不早，顾言清想着军营里的事有些着急的开口。
毕竟今天自己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处理。
“陈姨说吃过早饭便走”见她着急，白玉说着指了指锅里已经熬好的粥，还有桌子一种不知名的野菜和面粉的饼子。
见此情景，顾言清才想起来。施粥的第二日。难民人太多，人手不够，自己就让属下自己派米自己回去煮，按一家几口人平均发放。如此一来自己的士兵便能用在其他事情上。
“好吧！”顾言清见饭菜已经做好了，只得随口答了下来。
昨日自己挖了一整夜的坑。现在又饿又累。再不吃饭可能骑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她们在做饭，自己闲来无事，看着那些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小孩子。
顾言清刚想过去找他们玩，屋内冷不丁的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看着满院子的大人小孩儿都拿目光盯着自己，顾言清咳嗽两声很自觉的进屋当起了保姆。
好在自己当医生实习时经常干过这些。谈不上手到擒来至少抱一个小孩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小小的瘦瘦的像一只小猴子。一看就是经常没有奶吃营养不良样子。
顾言清抱着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重量。不过她出生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好在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水汪汪的，还是有些可爱的地方。见顾言清抱着她，也不哭不闹了，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她。
见她一直张着嘴巴呜呜呜的说着什么，顾言清坏心眼儿了吧手指伸到她嘴巴边逗她。看她粉嫩嫩的小嘴巴一直蹭着自己的手，那一瞬间顾言清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软成了一片。
她突然一个想法在心里生根发芽，如果有个孩子在自己和公主身边，没事的时候逗逗她也挺好的……
***
一炷香后……
饭桌上，看着碗里的白粥很是清淡，里面的饭粒清晰可数。顾言清紧蹙着眉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当初想着，平常人家一般是四五口人。也就把数量给定了。毕竟现在情况特殊，必须节约一下才行。那里想到会遇到今日这般情景。
抬头正开口与陈姨说一会儿自己派人送些米面过来。没想到刚一抬头却看见饭桌上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看着自己。
桌子上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顾言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们眼中的含义笑着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都吃啊！”
坐在顾言清对面的陈姨见她一直未动筷子，垂下眼眸抿了抿唇，良久才看着她窘迫地开口。
“小将军昨日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现如今这个情况，也就只能麻烦你将就一些喝些清粥野菜了，我……”说话的语气却与昨日截然不同。
见她还打算继续说下去，顾言清赶紧开口打断了她。
“没事儿，你们吃不饱饭，说来也是我的失责，你还不记仇的给我洗了衣服，我昨日那身衣服的确不能见人，你还连夜给我脱下来清洗干净，该说谢谢的是我才是””
顿了顿又道：”大家都快些吃吧！不是说一会儿还要去城中有事吗？吃完了一会儿一起走”语气轻松，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
说完顾言清自顾自的伸手拿过旁边盘中一个野菜饼子咬先了一口。
饼子虽然有些发硬，不过好在味道不错。倒不至于难以下咽，隐隐约约还能闻着这种野菜独特的香味。
“都吃啊，看着我做什么？你们再不吃，饼子可又被我吃完了哦”顾言清见他们还一直没有动筷，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桌子上那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道。
那几个小孩见状，咧嘴一笑也争先恐后的拿过旁边的饼子开始喝起粥来。
这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居然没有和其他人那样嫌弃他们，真好……
一众人正吃着饭，院子门冷不丁的被人推开，把在院子里吃饭的人都吓了一跳。
四五个男孩子见所有人都在，嬉笑着跑了进来，边说着边向他们拎着手中的老鼠高大声炫耀：“姨，我们今天又抓着十几只耗子，加上前几天的快有一百只了，等换来了钱，咱们就不会饿着了”
那些老鼠吃了顾言清专门叫人准备的混合了药粮食，三个小时就可四肢无力无法动弹，只能任人宰割。要不然以他们这些小孩子怎么敢去捉这些敏捷的老鼠。
听见声音，顾言清一脸茫然放下手中的碗，抬头看着为首的那个叫小胖墩的那个男孩，见他两只手各提着四五只老鼠的尾巴。一瞬之间，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立了起来，背后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不过作为一位上过战场的将军，见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自己，顾言清表面上保持着微笑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想到你的那些药的确有用。这几日镇上的老鼠都快被抓光了。顾将军能告知一下药方吗？”白玉看了眼他们手中的老鼠，淡定的喝着了口碗里的粥，抬头望着顾言清轻描淡写的闲聊着。
对他们手中的老鼠却选择了视而不见。毕竟自己学医之时，这样的老鼠不知被自己杀了多少。
见他们回来，坐在主位的陈姨歉意地起身。一脸宠溺的叫他们几个去厨房洗手准备吃饭。
顾言清见白玉和自己说起这个问题，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继续埋头喝起粥。
她现在腿有些发软，实在没有心情回答这个问题。天知道自己睡在这个随处可见老鼠地方，心里是有多么的煎熬。
自己当初学医时虽然解剖过老鼠，不过那都是人工饲养的小白鼠白白胖胖的，哪里像这些老鼠目露凶光张牙舞爪，让人不敢靠近。
不一会儿，吃完了早饭，顾言清带着几个年龄大的孩子，一起从镇上紧赶慢赶地赶回了县里。
因为都是孩子附近又找不到马匹，顾言清只能找了一辆拉粮食车，叫小白把他们几人驮到了县里。
来到县衙门口，顾言清看着门口长长的队伍人群中吵吵嚷嚷的。还有他们手中大大小小的布袋子还有一些装满老鼠的铁笼子，心里的担忧才少了一半。
目前的情况来看，鼠疫和吃饭问题都解决了，现如今村民手中有了银子，对以后的日子也更有希望。
再过几日，小王爷手中的粮食和种子一到，那个他们的苦日子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
顾言清四周瞧了瞧，一路过来自己没瞧见董卿尘他们等人，想起来自己也有好几日未见到他们了。
这几日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事情。也不知交给他负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还有那李尚儒自己这次那日之后自己也没有再见过他。
守在县衙口负责登记的见顾言清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转头便向后面忙活的副将报告。不一会儿一个副将转身吩咐了几句，便向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人顾言清认识，是军中的老人了，四十开外的年纪。来当兵十几年了，如今已经到了副将的位置。背景简单，为人忠厚、老实是个踏实做事的人。
顾言清见他来到自己面前笑着开口：“王副将今日收了多少只老鼠啊”
“骑兵将军，现有一万七只有余”
听他说完顾言清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几日其他地方收到的老鼠数量，随后继续问道。“所有的老鼠都收下了吗？还有昨日我吩咐的在坑内放的那些东西已经放好了吗？”
“早已准备好了将军，这边登记完就叫人把这些老鼠运到山上丢入坑内，绝对不会出半点差池”
听他这么一说，顾言清更加放心了就连紧蹙了几天的眉毛也舒展了不少。：“那就行，你去忙吧。”
“是将军”说完那副将便转身继续回去做事了。
见他们井然有序的忙着，顾言清感觉自己插不上手，便和那几个小孩把他们的老鼠拿去登记领银子，一共一百三十七只。听见这个消息几个小孩子都高兴坏了。一个个手舞足蹈的说着回去叫陈姨做好吃的。
顾言清有事在身，便叫了两个属下带着粮食和他们的银子护送他们回家了。只有那白玉还一声不吭的一直跟着自己。
顾言清见状也没有说些什么，不过自己一会儿要去处理那些老鼠，后来找了一个理由把她也支走了。
几个时辰后，县衙门口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看热闹的人。顾言清时见辰差不多，便骑着马跟着最后一支队伍上了山。
山坡上原先空空荡荡的大坑中早已倒到满了大大小小的老鼠。密密麻麻的黑黢黢的。
有些吃药较少的已慢慢的清醒了过来，在坑里爬来爬去，看到眼前这一幕，顾云清整个人一下子不好了。这样的场景太震撼了。
数以万计的老鼠全部都在一个坑里”叽、叽”的叫着，那声音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顾言清感觉自己再看一眼都快有密集恐惧症了。在自己腿还没软之前，顾言清赶紧知趣儿的退了回来。
一直退到离土坑几百米的地方，顾言清才站稳脚步，用手扶住旁边的大树深吸了几口气，向旁边的士兵下了命令。
“倒桐油”
大坑旁早已准备好的士兵听见命令，把木桶来的桐油一桶一桶地倒了下去。桐油顺着土坑边缘慢慢的向坑内流了下去。
一捆火把下去
不一会儿，夜空中便开始火光冲天，一股肉被烧糊的味道气味从空中飘了出来，还伴着滚滚的浓烟。
顾言清站在几百米开外，以袖口遮住口鼻。一直亲自看着这把大火烧了两个时辰。
等火烧尽，已是入夜十分。
“把这个大坑埋了，你一会儿吩咐负责这片山坡的人。一年之内不许任何人在这上面种植粮食，更不许任何人靠近知道吗？”望着渐渐火光减弱的土坑，顾言清表情严肃的对旁边的副将开口。
至于为什么会把这些老鼠全部烧死。其实自己这么做有一定的道理。一般老鼠身上都会携带着一百多种病毒。还有各种数不清的细菌。如果任由随处丢弃的话，让各种动物和人类感染上，那接下来的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是、将军”
处理完这些老鼠还有那些赈灾银两，其他事情都有专人负责。顾言清自己手中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也终于能放松一些。接下来的几天便和白玉是四处奔跑找到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件事情牵扯面积太过庞大。只能每日每夜的四处奔波。有些小孩子就到他们就跑，东躲西藏的给他们找人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手中除了十几个人，其他人都暂时被分配到其他地方去了。每次夜里回来，顾言清都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军营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就连那日夜惦记的公主也没有时间想起。
当天夜里，顾言清和白玉从旁边的镇上回来，身后的一辆马车里带着五个刚刚找到的孤儿，刚一进军营顾言清便觉得自己属下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
顾言清按捺的下心中的疑惑，翻身下马，转身把马背上的白玉抱了下来。刚一伸手背后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悦耳声音。无疑于平地炸起一道惊雷，让顾言清心都跳得慢了几拍。
“天黑了，本宫的驸马大将军总算是知道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_→终于T^T
看来我还是懒得无可救药了。
话说，麻烦你们求一下，顾将军此刻心里阴影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