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只老虎

靥若是个好下属,做起事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司煜只是先回去处置了那个胆敢算计自己的贴身侍女,待回头准备收拾始作俑者的时候却发现——靥若竟已全部搞定了?

这什么见鬼的速度!

为此,司煜还偷偷同沈钦抱怨:“她就不能慢着些出手,让我也出口恶气再说?”

沈钦只能安慰道:“那也是她职责所在,事情解决了不就好了么?”

司煜气哼哼一扭头,不说话了。

这件事在朔雪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靥若雷厉风行的举动到底给不少人留下的深刻的印象,沈钦刚得知原来算计司煜的竟是两名女子时还不由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却也不难猜测其中因由。

说到底,可不就是冲着他沈钦来的么?

可意外的,这件事却并未引起他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来。

那远远被送走的女子如何沈钦便不评价了,可听靥若提起那另一人落入刑堂只因所有事情都是她暗中挑拨出来的,最终落得个这般结果,倒也是她咎由自取。

那刑堂是什么地方单看名字便能猜出个一二来,就连司煜都对其讳莫若深,只道进了那里就没有须尾俱全活着出来的道理,那名叫芙钰的女修到底会遭受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可饶是对方一介女流,沈钦心中却也是生不出半点怜悯的。

她们当日使尽手段挑唆司煜之时,可曾想过会落得如此下场?

别说什么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她们可打着要他命的主意,沈钦又不是圣母,闲着没事去原谅想弄死他自己的人?吃饱了撑的。

此时心中没升起什么心灾乐祸的情绪,就已是他涵养不错了。

司煜倒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发出来,可该下刑堂的下了刑堂,该送走的第二日也马不停蹄地送走了,他还想怎么办?只能独自一人在演武场舞刀弄枪一下午将气全撒了出来,这才又欢欢喜喜地找沈钦来玩耍了。

他可是看出新结识的小伙伴对朔雪宫乃至整个北域都知之甚少,便毫不吝啬同他解答一番,短短几日时间,他便拉着沈钦将这朔雪宫上上下下都抛了个遍。

司煜虽已活了一百来岁,在妖修里却还算得年少,心理年龄更是同沈钦差不了多少,甚至比沈钦还跳脱许多,两个少年心性的家伙凑在一块儿自然相合得很,一段时间下来,连沈钦都不知不觉被他带得活泼了不少。

司玘对他这一变化自然是喜闻乐见,实在是因为平日里沈钦实在是太沉闷了,也不爱动,有什么憋闷之处就藏在心里也没什么排解的法子,长此以往下去无疑对修行不利,可有司煜带着,司玘便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有司煜在,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人明目张胆找沈钦麻烦,而司煜和沈钦两人一个张扬一个内敛,性格上恰好互补,也能借沈钦的性情稍稍影响一下司煜,好让他收收小孩子脾气。

就这样,沈钦在这个世界有了他第一个朋友。

这段时日虽是过得开心,沈钦在修炼上,却也没有半分松懈的。

如今若想入定好长一段时间已有些不大可能,可沈钦每天都花半日时光于修炼上,骨骼既已凝成,接下来从心脏开始,后又到五脏六腑乃至修士最重要的上下丹田俱是被他一一凝练而出,要更进一步,便就是那繁杂经络了。

沈钦倒是想提升速度,奈何人体经络着实庞大复杂,需细细构筑,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沈钦便也不得不按捺心性,慢慢琢磨起来。

这时日一长,他原本那点急迫的心情也逐渐消失,心境便愈发平稳了。

还多亏了司煜,沈钦在朔雪宫活动的范围扩大了不少,起初还时常觉得那些个侍女守卫对他眼神古怪,似有指指点点之意,却又在司煜瞪视之下不得不仓惶收回视线,日此走到哪里都被人用异样的严管盯着自是叫人极不好受的,沈钦又不能说什么,只得暗自忍耐,可时间一长,那流言传着传着没了意思,竟悄然平息下去。

主上什么意思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要还摸不清楚,那司煜少爷是个什么态度他们还眼瞎看不见么?这没头没尾的东西传了这么久也该腻了,脑子活络些的都不会看不出来,那沈钦少爷甚少同下仆接触,流言可都是怎么传出来的?说起来……除了被送走的那位和下刑堂那位,原本跳得最欢的那几个如今可各个都像是闭口了的蚌壳儿,哪还敢多说一个字?

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司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更不是谁都成日没事干专门盯着沈钦一个,有司玘暗中把控,不知不觉间投注在沈钦身上的异样目光少了,沈钦便也就愈发自在起来。

这日闲来无事,沈钦便陪着司煜在后花园闲逛。

“唉,课业课业,你说我平日好生修炼倒也罢了,怎么连那些个之乎者也弯弯绕绕的玩意儿都逃不开去?”司煜一脸苦相,看上去烦恼到了极点,“要我说咱们妖修把实力提上去可不就行了?书本那东西学来干嘛?将来又用不着。”

“将来用不着,现在也总能磨磨你那不着边儿的性子。”沈钦随手摘了片薄叶,捻在指间打着转儿把玩,“司玘可说了,再过段日记就让那些个妖将来教你怎么打理朔雪宫的产业呢。”

“别!你可千万别吓我!”司煜顿时一蹦,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那产业的事情可麻烦,有时候连叔父都要头疼,我可不接那苦差事。”

说着说着,他又道:“若是叔父真有那般打算,那我更不要读书了。”

这小老虎,跟司玘虽然是叔侄关系,但性子可真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钦不由摇头,又冲他调笑道:“这话你可敢同你叔父说么?”

司煜顿时如被强塞了一瓣酸橙,脸都皱起来了。

他俩一边拌嘴一边绕过曲折的小径,正此时,一阵轻快脚步由远及近,似是朝他们飞奔而来——

“司煜!”

随着一声娇喝,沈钦就见司煜脸上顿时显露出几分慌张来,拉着他转身就要跑。

沈钦:???

结果还没等他步子迈出去,就有人一个健步从侧面冲了上来,挡住了司煜的去路。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是躲这来了?!”来人一袭红衣红裙,面容姣好肤色白皙,却生着一头奇异的红发和棕红色的眼睛,眼尾生着一颗淡红色的小痣,她看样子不过豆蔻年华,眉宇间却不见丝毫年少稚气和小女儿的娇憨,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一丝英气,在这雪白一片的花园中便如烈火灼灼,扎眼非常。

可司煜显然不在意她的美貌,又或者说自少女出现的时候他就开始整个人紧张起来,浑身紧绷不提,看那神态沈钦甚至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一只弓起脊背耳朵下压,浑身毛发都炸了的猫。

……该说他不愧是只小老虎吗?

“顾翎,你……你又来找我干嘛?”

“我找你干嘛?”那名叫姑娘眼睛一瞪,衬着那淡红泪痣更是明艳非常,换做旁人叫她一等恐怕也生不出半点厌恶的心思来,沈钦却发觉司煜看上去更僵硬了,“你算算你都几天没去演武场了?敢放你姑奶奶鸽子,我看你是皮痒痒了不成?”

“我……我这几日可忙着呢,谁有那个功夫天天和你这野丫头打架……”

“你能有什么事可忙?我看你是被揍怕了吧?”

“怕?我会怕你?”司煜最是心高气傲,受不得那激将法,登时高叫道:“你那点儿拳脚功夫算得了什么,信不信我把你拔成秃毛鸡?!”

“有本事来啊?”顾翎冷笑一声,张口便堵住了他所有退路,“明日酉时,演武场不见不散,谁不来谁在司前辈那儿学狗叫!”

沈钦:……

学狗叫?这又算是哪门子的赌约?

可司煜却仿佛对这惩罚忌惮非常,只得硬着头皮道:“学就学……!!小爷我还怕你不成?!”

只是那嗓音,不知不觉都带了些抖了。

沈钦:……

这简直就是智商上的碾压……

少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色令内荏?

司煜……司煜当然是知道的啊,只可惜他脑子一热就被顾翎赶鸭子上架,这会儿想反悔都没处说去了。

这名为顾翎的少女一来就开始和司煜斗嘴,如今终于心满意足了,这才发现一旁还站着个沈钦,将她俩情状通通都看在了眼里。

“……可让公子看笑话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拢了下头发,而后又落落大方道:“小女名唤顾翎,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可是我朔雪宫新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