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照常拍戏,在横店的部分还剩下最后四天。
温涯过去取昨天的体检报告,顺便再做颈部胸部增强CT。牧野拍摄进度还算乐观,请了几个小时的假,依旧陪他一起。他拍戏时即使有伤病也鲜少请假,这次却破例,温涯只道是他心里不踏实,见他神色如常,在车上一直扣着他的五指哄他说话,才恍然原来牧野是怕他心里害怕。
他养大过他一回,即便与他做了恋人,谈婚论嫁,心里却还是常对他留存有一种对待小孩子的怜惜,总是觉得他还小呢,那样温柔又笨呼呼的,像一只误入人类社会的小熊,是要人保护,要人照顾的,直到今天方才忽然惊觉原来两个人中已经是他保护他、照顾他时多些了。
认清这件事让他感到怅然,又像是喝了一罐小熊递给他的晶亮又甜美的蜂蜜,心里涌动着一种慢吞吞的甜,好像也可以对于今天的结果盲目地乐观起来了。
遗憾的是,今天他却并没能拿到一个完美的结论。由于血常规数值有些问题,又无明显不适,医生大约是觉得不到需要穿刺活检的程度,只能建议两周后复查。回去时温涯自觉尚好,反倒是牧野不自觉地皱着眉,大约是先前的想法要更为乐观,现在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结果感到有些茫然。
Sharon把完整的体检报告发给了家人,说会再找血液科的专家,让他们不必担心。话虽这样说,但下午牧野拍摄时还是有了个失误,不慎被群演手中的道具划伤了左眼眼睑边缘。
伤口很浅,只是肿起渗血,远远没到能说破相的程度,尽管如此,剧组的工作人员却还是吓坏了。
导演助理冲上去便要推人,“你怎么回事?!”
牧野却冷冷伸出手把他挡了回去,说:“是我刚才分心了。”又向那被吓住的群演跟众人道了歉,方才转身过去处理。
温涯帮他用酒精棉杀了杀,见那位置差点戳到了眼睛,心中还是有点后怕,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记,斥他说:“打戏的时候也敢胡思乱想——”
牧野把他的手抓住了,另一只手环过来抱他的腰,沉默半晌,方才保证说:“下次不想了。”
“你累不累?一会儿还回去吗?”
温涯逗他说:“不看着你一会儿脸上不会再多一道儿吧?”
牧野闷闷摇头。
温涯立在他跟前低下头看他,看了一会儿便又觉得他可爱了,不自觉便弯起了眼睛,亲了亲他,迟疑了一下,方才低声道:“我给你讲过我大舅当年得的是什么病,是不是?现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跟他一样。可他从确诊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已经治好了,基本不会复发,他完全可以再活几个十年,活到很老很老,寿终正寝。所以就算是我也得了,你也完全不必害怕,我不会半路上死掉,留你一个人的。”
牧野注视着他,忽然无端地鼻腔一酸,移开视线,暗自道,可我不想你再受那种苦了。
他没想到牧长风、或者说上辈子的他,会对于这种情况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或是预判,就这样贸然地来到此间找他。他的农历生日还跟前生一致,温涯亦然,如果“天生孤剋,刑伤所爱,则灾厄可折”在前生作数的话,那么为什么他就敢断定今生他不会再次害了温涯?
他出于对自己的盲目的信心,认定这次必然有惊无险,可他的记忆并未全部恢复,却也不敢断定牧长风的想法就会是他的想法。如果牧长风就是个没有城府的蠢人呢?
他完全有可能就是那样——至少书里的那个就是,毕竟他被射落鬼哭崖后,便只顾理所当然自己伤心失望,却从来没有想过温祝余究竟出了什么事。
其实他这样想,就是用书里的牧长风冤枉自己了。
温涯见他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泪膜,不想给他看见,别开了脸去,心中一软,又说:“就是因为遇到你了,我才这么想活着...从前顶多是跟大多数人一样,只能说是不想死,但跟想活着,那完全是两回事。所以只要你在,波折一点儿也无所谓,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明白的,是不是?”
牧野点点头,闭了闭眼,忽然有些气自己这时竟还要他来安慰,再睁开时便已收拾好情绪,低下头郑重地亲了亲他的掌心,不想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便只重复道:“对,你遇见我了。”
妈的牧长风,就算你是一拍脑袋找来这里的,从来没考虑后果,我也一定能保护好他,此间人事物,没有一个可以再动他一根手指。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坏的那种可能,老子去投资实验室,投研究所,用全世界最前沿的科学一样救他。
如果不能保护好他,渡他苦厄,那么我今生究竟为何而来?
*
傍晚终于完成的了客串戏份的聂元恺小朋友终于快乐地奔向了他的仙女教母,还带了一大包浪味仙和一联AD钙奶。
温涯原本想在之前剧组定的房间陪小朋友玩耍,结果问李乐讨钥匙时才知道回北京之前他就把房间给退了。
温涯:“......”
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牧野的东西收了收,让他过来这边。
聂元恺对待他总是很亲近,就像邻家小狗被人撸过毛毛挠过了下巴,从此便把这人当作是自己人了,再见到也会把尾巴摇得像朵小花儿,温涯其实私心里也觉得这小孩子怪可爱的,也挺爱跟他闲扯两句,听他说说自己的近况的。
他听着他讲了他五月要去录一档音乐和穷游相关的综艺,要去法国街头背着琴卖艺赚路费了;又听他满怀憧憬地说这次一起的前辈有他很崇拜的音乐人,还有机会认识一个他很喜欢的歌舞片导演,之后话题一路跑偏到他最喜欢的歌舞片,《马戏之王》和《绿野仙踪》,一时技痒还给他哼了一段《overtherainbow》。
哼完歌他笑着说:“哥,看你好像有心事,所以才唱这个给你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听这首歌,就觉得整个人都好了。”
“wheretroublesmeltlikelemondrops,这句词就是咒语,听到它以后,霉运就会自动飞走,最近一定会事事顺心的!”
他看上去人甜甜傻傻,个性却很细腻温柔,难怪可以搞艺术创作。
温涯弯了弯眼睛,忽然放松了许多,感觉自己从他的歌里接到好运气了。
聊到九点,温涯盘算着这两天剧组收工的都早,一会儿牧野回来,小朋友要被吓着了,又有点不忍心赶他,只好假装打了个哈欠。
聂元恺一拍大腿,说:“哥!我的新demo还没给你听!”
温涯其实自己也很感兴趣他的新歌,便也忘了牧野快要回来了,坐过去跟他分享了耳机,听听他的新版本的大保健神曲。上次他不过随口一提,这次新版本的demo却真的已经改成了那种更为上口的hip-hop,听上去着实是魔性洗脑,是让人听了几句便能跟着哼出来旋律,只是词却有起承转合,很妙很幽默,又不同于一般流传度广的口水歌。
温涯听了两句便乐了,脑袋里全都是那个调子。
聂元恺很嘚瑟,“哥,等这首歌火了,以后你在歌坛的地位就跟张士超一样了。”
温涯笑死了,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可以,大佬,以后就靠你带飞涨粉啦。”
歌曲放到高潮部分,聂元恺挑了挑眉,温涯莞尔,听出他保留了上次他发给他的古琴曲,问:“你什么时候录歌,回头我给你再录一个音质好的。”
聂元恺说:“应该还有一阵子,是想放新团专里。唉,粉丝都可不爱买团专了,明明大家都很用心——”
温涯笑着宽慰说:“这次说不定会好的。”
聂元恺戚戚点头,就在这时,门外房卡“嘀”了一声,二人回过头,牧野已经一脸“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的表情站在了门口。
聂元恺一直就有点怕牧野,此刻冷不丁见到了他,瞬间像一只全身的毛炸起来的小猫,紧张地站起身来,磕磕巴巴地打招呼说:“师师兄好!你也来找涯哥吗?”
牧野:“?”
剧组的人默认他们两个住一起,搞得他现在冷不丁遇到一个不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人都有点懵,不过见温涯笑着朝他眨眨眼,知道他是不打算惊吓小朋友的意思,也便没有拂逆,只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说:“我们要对剧本。”
聂元恺赶紧乖巧点头,“那我不打扰师兄跟涯哥!”抱着零食便又一溜烟贴着墙根跑了。
见他走了,牧野摸了摸鼻尖,关上了房间门,回到他身边坐下。
“我至今也没懂他为什么这么怕我。”
温涯哭笑不得,伸手掐掐他的脸,心说那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凶呀乖乖,怕打击到他,忍了忍,到底没有说。
再晚些时,Sharon发了消息过来,附带了药名。
“问了血液科的专家,建议你先去输液三天,再测血常规,看看数值有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
三天,输完第三天,剧组便要过去象山,搬运器械、休息调整,会有大概两天的间隙。
还有一句话是她没有说的,如果数值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那么可能就要考虑更坏的情况了。
“还有一件事,”Sharon更习惯用语音,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老牧,你的电影,确定提档到清明,点映和主创见面会在下周,你可能要飞一趟上海。”
作者有话要说:张士超是《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那个张士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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