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就在这还差几厘米的当口,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

李乐手里提着饭盒,瞧都没有往这边瞧,直愣愣地便进了屋,把餐盒往茶几上?摆,一边摆,一边嘴上也没闲着,他说:“哥,小丁哥刚刚找到一家店,那个蛋黄狮子头真是绝了,现在你还不能吃,不过野哥可以吃,所以我们就买了一份带回?来,还给你带了荠菜小馄饨,也很好吃。哎,人家江苏人民是真会?吃,狮子头里加蛋黄——昂,野哥好!”

李乐这两天跟他混熟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束。温涯脾气好,他跟小丁一起打排位,一开始两个人连声都不敢吭,怕他嫌吵,温涯是在大舅家里长大,底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早就习惯了看半大孩子吵吵闹闹,心中并不介意,便跟他们说不必小心拘谨,眼看过年了,难得有两天玩一玩,索性玩的开心点。听见他这样说,他们这才自在了起来,却没想到一时忘形不记得敲门,结果直接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

可以,很值得投稿一个社会?性死亡小组。

牧野直起身,恢复了面瘫酷哥脸,矜持点头,顶着红耳朵淡定?问道:“丁哲呢?”

李乐也假装无?事发生,磕磕巴巴地回答:“哦,哦,小丁哥,他去买水,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温涯不知怎地,忽觉有点想笑,只得抿了唇角忍住,转移话题说:“不是说买了小馄饨吗?”

李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给他拿餐盒拿筷子,接着先前的话茬,说起今天吃到的馄饨味道如何鲜美,酱排骨看上?去有多?诱人,下次一定?要?点一份尝一尝,才算是把方才的尴尬岔了过去。

温涯犯了胃病,身体里有炎症,断断续续地发烧挂水,胃口不怎么好,吃了几个便觉嘴里发苦,只又喝了一点汤,牧野见他不吃了,便自然而然都又把他的碗端走,几口收拾了剩下的。饭后,买水回?来的小丁很有眼色地拉走了李乐,很快,房间里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牧野兑了温水给温涯,他接过说了谢谢,牧野有点懊丧,伸手轻轻拨弄了几下他的额发,有心想继续先前那个未完成的亲吻,但方才头脑一热的莽劲过去了,又唯恐进展得?太快唐突了他,虽不甘心,但还是克制着只凑过去浅浅啄了一啄他的眉心。

这一吻温柔至极,又猝不及防,竟比方才还要?叫人心跳。

温涯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连太阳穴处的血脉都在随着心跳砰砰跳动。就像尝到了一颗惦记太久的糖果,甜味才只刚刚染上?舌尖,便觉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温热酸胀憋了回?去,伸出手,试探一般地覆在他的手背,然后与他交握,轻声问道:“你不是还要?联排?什么时候回?去?我想跟你一起回北京。”

他的手掌不暖,也不算细腻,手背上?还有止血贴,牧野将他的手包住,拇指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联排是在下午,我明早回去。你病还没好全,再多?休息几天。”

温涯心中微微一动,心里知道他下意识的举动是因为他的掌心从前有个疤痕,是一年他在秘境试炼中受伤,他入四象海为他取药时被玄武背蛇的毒牙咬穿时所留。那毒牙在他的掌心穿出血洞,即便后来愈合,疤痕仍旧十分?狰狞可怖,无?法祛除。长风虽然嘴上不提,心中却十分?在意,即便是时过境迁,二人间恩仇难论,他仍记得他掌心有处疤痕,是为了他而留。

他想起这些,便只觉心软,盼能哄他高兴,笑着回?答:“现在只是要挂水,回?去社区医院挂也一样,过几天我要?回?老家过年,这时候不回?去,可就要?等年后才能见面了。要?谈恋爱,难道不该多花时间相处吗?”

牧野乍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直白坦荡的“谈恋爱”三个字,一口气岔了险些呛到,不知为什么,心中却并不觉得?如何高兴,就好像是,他虽然答应和他试试,但是却并没有真的指望能与他一起走多?远。他不过是个疲倦的大人,在打起精神陪一个孩子摆一场恋爱家家酒,愿意为了满足他的期待而献上最大的温柔和耐心。

他没有拆穿,捏捏他的指节,说:“那也不急这三两天。”

温涯捧着杯子啜饮,抬眼看他,点点头,眉目含笑,“那好吧,你不急,就等初八进组再见面吧。”

牧野:“......”虽然能感觉到他是在阴阳怪气,但是居然觉得?还挺可爱的。

*

温涯虽然嘴上说等到初八再见,其实心里还是早就拿定了主意。

牧野是明早的飞机,自己就买明天上?午其他时间的机票回?去。他回?老家的车票还是穿书之前买的,除夕当天才走,他明天回?去,至少还能跟他见一面,他应该会很高兴。他爱吃甜的,兴许还够时间给他弄些云片糕蛋黄酥之类的小东西等除夕候场的时候吃——他记得先前好像在网上?看到过流出的春晚节目单,牧野是唱前阵热播的谍战片《北山有杨》的主题曲,是个主旋律类的节目,位置很靠前,很早就要?候场准备,时间也只够吃点小东西垫垫,多?半是没时间好好吃个晚饭的。

牧野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真的要?等到初十才能见面,索性半个身子挤上了他的床,抱着人调整了一个舒服姿势,勾着他的手指晃晃,说:“那就抓紧时间,今天下午你想做什么?”

温涯被他身上的琥珀香水味包裹着,认真地想了想,“要?谈恋爱,好像都是要逛街吃饭看电影,可惜街逛不了,饭刚刚吃完了,那就看电影?”

牧野说:“听你的。”于是翻出平板跟耳机,一人一个戴上。

温涯在放映直播间翻看,第一间在播太空救援,不看;第二间在播林正英的僵尸片,不看;第三间,老山魈拉菲奇在初生懵懂的小毛球辛巴头上?洒了一把尘土,小毛球在母亲的怀抱里抽抽鼻子,打了个喷嚏,温涯看了两眼便乐了,问:“看吗?”

牧野说:“看。”

于是两个人便靠在一起看起了卡通,空气中有种?心照不宣的静好。

距离上回?看这部影片少?说也有一百来年,不过温涯看了一会?儿,便大致将剧情回?忆起来了,指指鬃发浓密方下巴的狮王木法沙,笑着说:“童年男神。”

他生父不详,很小便被母亲丢给了大舅抚养,多?一个孩子毕竟是很大的负担,舅妈心里有怨气,偶尔指桑骂槐地挤兑他几句,他也能理解,就是每当这时便很想生父会找来接他。而在他想象中的那个父亲所参照的蓝本,大概就是木法沙了。

后来他的狮王老爸没有来,他就那么一年一年地过了那个对父亲还抱有念想的年纪。原本以为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去做一个父亲,没想到冷不防穿了书,于是便又参照着他心里的那个榜样,手忙脚乱地学着去做别人的师父——要?勇敢,要?强大,要?温柔,也要?是非分?明;教给他爱、责任、生命如何轮回变幻;做他的指引者、朋友和守护神...如今再看到这位“前辈”,虽然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做到了几分?,但是心中却觉得?亲切莫名。

牧野点点头,“狮子的永恒之?王,后来被辛巴害死了。”

温涯失笑道:“你看的是什么暗黑版本?那是刀疤,辛巴的叔叔,不是辛巴。”

屏幕上?,小狮子被刀疤设计陷入受惊的角马群,一场注定?的悲剧已经拉开了序幕。

牧野盯着屏幕,心脏奇异地刺痛了一下,声音低磁而冷,“他被人利用,身陷险境,如果他放聪明一点,木法沙也就不会?死了。”

温涯打了个寒噤,望了他一眼,还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只是见他神情淡然,又好像只是随口说说。

《丹衷》书中后半写道,牧长风在枯禅岛上?见到了那面能照见一切的天问之镜,在找到妖族失落之境的下落之后,又无?意中得知了当日温祝余掌刑将他射落鬼哭崖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长声悲啸,胸膛早已长合的洞伤全部裂开,血涌如注,一时鸟兽惊飞,天地变色。

他曾精心隐瞒数十年,甘愿让他记恨也不忍由他来背负的那件事。

牧野感受到他极轻地一颤,只当他是冷了,便将被子裹了裹严,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牢了些。

这般体温挨着体温,被子里的空间很快便温暖了起来,屏幕上?,年幼的辛巴失去了父亲,哭泣着钻到他的前肢下,想要被他抱住。牧野见他没有再开口,抱住他轻轻捏了捏,“你不喜欢我刚才那样说。”

是陈述的语气。

温涯摇了摇头,注视了他片刻,最后只是弯了弯眼睛,偏过头,安慰一般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这一吻轻柔至极,像有一朵云轻轻在他的唇角挨了一挨。

牧野没料想到他的举动,偏过头看他,眼中涌动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良久,忽然屏息靠近,近到呼吸相闻,终于缠住了他的唇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Dream同学的12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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