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出事了!大师兄出现了!!”
周子若追着冯靖翻出窗口,一眼便看见柳南琴这个小院的后门打开了。
后门出去没几步便是一片小树林,天空已经漫入了夜晚的色泽,树林中寂静昏暗,根本看不见冯靖的影子。周子若无头苍蝇似的追了段距离,气喘吁吁的撑住棵树大口喘气,林间冰凉的风吹过,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我靠太见义勇为了居然就这么追出来了!还好没追上不然现在肯定被杀人灭口了!!
周子若后怕的直拍心口,决定先回去找陆离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阴风从背后袭来,一个尖锐的东西隔着衣衫抵住了他的背心。
“大、大师兄……!?”
不是已经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杀人灭口??
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周子若忽感后颈刺痛,接着意识全无。
待周子若转醒,天已经完全黑了。
地点还在树林中,他背靠树干坐在地上,身体被拇指粗的麻绳一圈一圈牢牢的绑在树上,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冯靖没有杀他却将他绑在这里,他要做什么?
周子若顾不上思考这些问题,他紧张的四处张望,林间很黑,几丈远的地方便看不清了,不知冯靖还在不在附近。
要不要求救?
可万一没叫着救兵反而把冯靖叫回来了怎么办?
正在周子若纠结时,他耳尖的听到有缓慢的窸窣声靠近,那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前行。
周子若立马闭眼装作还未醒来。
几息过后,他从眼皮的缝隙中看见黑暗里走出了个人。那人身披黑斗篷,几乎与黑夜融在了一起,脸庞隐在兜帽的阴影下,难辨分毫面貌。那人手上拖着一个东西,看形状似乎也是个披黑斗篷的人,周子若努力想看清楚点,恰巧树冠上飞鸟掠过带起枝叶晃动,几丝月色流落下来。
那个被黑斗篷人拽着一条腿拖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冯靖!
怎么会是冯靖?那将他绑在这里的人又是谁?
周子若非常不解。
黑斗篷人松手,冯靖的身体了无生气的倒在昏黑的阴影中,黑斗篷人从斗篷里拿出了一把弯刀。
周子若的冷汗涔涔便下来了,冯靖一看便跟这人一伙的,这人拔刀要杀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而出乎周子若意料,那黑斗篷人竟是将刀对准了地上的冯靖!接着手起刀落,冯靖的脑袋便与身体分家,咕噜噜的滚入草丛中,从周子若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草叶间他惊愕大睁的眼睛!
周子若再也压抑不住,恐惧的叫了出来!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现场目击凶杀过程,他只是个生活在和平时代的普通青年,这种暴力恐怖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能忍受的范围!
黑斗篷人似是早知道周子若是醒着的,抬步向他走来。
他的身影遮挡了周子若眼中所有的光线,周子若仿佛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对着自己,举起了弯刀!刀刃携着利风悬颈而下,周子若的精神终于到了极限,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等周子若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他似乎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声又一声低沉的呼唤回荡在耳畔,隐隐带着急切与担忧。
“子若?……子若?”
周子若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是这么动听,有人叫他的名字,那意味着他逃脱了魔鬼悬在脖子上的死亡镰刀!
“子若!”
周子若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眸心的便是背光处陆离霄英俊的脸庞,深深浅浅的光影在他俊冷的五官中勾勒出了沉重的焦急。
陆离霄松了口气,将周子若的头往怀中按了按,“你终于醒了。”
周子若伸手摸自己的脖子,没断,他真的没被斩首。
“哪里不舒服么?”陆离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周子若摇了摇头,“我刚才……看见……”说到这里,他的话语忽然顿住了。
他们还在树林中,还在他方才被绑着的地方,地上被剑砍断的麻绳一截截躺在那里,想必陆离霄刚刚找到他。陆离霄不是一个人来的,周围还有几名弟子,大家打着火把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周子若注意到黑斗篷人、冯靖的头、冯静的身体全都不见了。
当然这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在冯靖被斩首的地方,居然没有血迹残留下来!
周子若挣开陆离霄走过去,跪在地上扒拉杂草,越看越是不可置信,“没有……一滴也没有……血呢?”
“你在找什么?”陆离霄跟过来。
周子若张口刚要说冯靖被斩首的事,却忽而冒出个强烈的念头——莫非一切都是他的梦?
一个人被砍头后会大量出血,即便收拾过现场,但在这种黑漆漆的树林不可能一滴血也没留下!而且当时那黑斗篷人的刀都挨到自己的脖子了,自己居然没有死?黑斗篷人怎么会放过他?
真的是他做了个梦?
周子若蒙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这时有踩着野草的脚步声急速前来,冷陌的身影出现在了夜色中。他对陆离霄抱拳躬身,“四师兄。”
“如何?”陆离霄道。
冷陌道:“云骆师叔说三师兄性命无忧,需要休养。三师兄还未醒,二师兄已经过去守着他了。”他看了眼周子若,语气带上了几分迟疑,“若是小师弟……方便,最好现在便去云青殿拜见师父与长老们。”
周子若第三次跪在了云青殿灯火通明的大殿中。
大殿很安静,裘掌门与几位长老站在高阶上,用一种“怎么又是你”的眼神无语的看周子若。
周子若有苦说不出,他事先哪知道这坑爹的系统为了省事居然用各种蹩脚理由把他捆绑成了青阳山离奇案件的官配目击证人。
“这次又是何情况,细细说来吧。”半晌之后裘掌门心累的朝周子若挥了挥衣袖。
周子若仔细述说在柳南琴房中发生的事,但说到追入树林后,那段目睹冯靖被黑斗篷人斩首的情景却犹疑着说不出口了。
这里不是阴冷黑暗的树林,而是温暖明亮的云青殿,这越发令他觉得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到底说不说?说不说?
说,消失的血迹如何解释?只要去树林里检查一番,便可推翻他的话!
不说,万一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那么现在冯靖已经被杀了!
周子若脑子里天人交战没个结果,这时漆云鹏带着两名弟子进入云青殿中,那两名弟子抬着个木头担架,担架上用白布覆盖着什么东西。
担架被放在了阶下,两名弟子退下。周子若忽然想起发现柳南琴时,柳南琴身边似乎有什么,只见漆云鹏上前将白布揭开,一个没有四肢没有头颅的人体躯干露了出来。
周子若感到一股恶心欲吐的感觉从胃部窜起。
“这是在三师兄身旁发现的,已验明这部分躯干属于男子。”漆云鹏道。
裘掌门浓眉紧皱目色复杂的看着那孤零零的人体躯干,侧目摆了摆手,漆云鹏便将白布盖了回去。
“你们都下去吧,今夜之事不得在门中乱传。”裘掌门看上去被这一系列事件弄得十分心烦,命令殿中弟子们退下,便转身走入了屏风后的暗门。
周子若不想跟那残缺的人体待在同一空间,如获大赦的跳起来往门口跑。陆离霄大步上前,从后方搂住了他的腰,“你很不舒服。”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的语气。
周子若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看出来他暂时没有细说的意思,陆离霄便未追根究底,说道:“我现在去看望三师兄,你来么?”
周子若也挺担心柳南琴,便一起去了。
好在这次的事发生在夜间,并未惊动许多弟子,柳南琴的院子十分清净。陆离霄和周子若到的时候,正听见寝室里的柳南琴对卫珩笑道:“其实这样也好,上次害师兄你受重伤,师弟心中始终过意不去。今日我也躺在床上了,心里反而轻松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卫珩怒斥,柳南琴便没了声响,大概是在暗暗耸肩吐舌头。
“二师兄,三师兄。”陆离霄推开寝室虚掩的门。
柳南琴笑道:“这么晚了还过来?”
“刚从云青殿出来,担心师兄的伤势,便来看看。”陆离霄道。
柳南琴的伤不如卫珩重,再加上处理及时,几乎没什么可担心的。说了几句话,柳南琴忽然道:“听二师兄说……这次又发现了残缺的人体?”
陆离霄道:“是躯干部分。”
“躯干?”卫珩略微诧异,他一直在柳南琴这里,今晚的事只知道些零散的消息。
柳南琴缓缓细起了眼梢,“第一次是双臂,第二次是双腿,这次是躯干……”
“只差一颗头颅,便是个完整的人体了。”
陆离霄平静的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