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个美丽的背影

陆明澜受不了地再去洗了一次澡。

同性恋这个圈子在旁人眼中淫靡而混乱。因为不受法律认可与保护,许多小众性向的人也自己随大流地将它当成了‘无法之地’。但这样的人若是异性恋,就会是什么好人吗?并非性向的问题,只是人的过错。

陆明澜从未堕落,并不加入混乱的圈子。

或许是林可可曾经“同性恋好恶心”的指控给她带来某些影响,她本身对爱与性有些与众不同的理解。就像谈恋爱一定要签一对一合约,开始与结束都准确、明朗、干脆。

她简直无法想象先前还同别人亲密搅合在一起,第二天就跑到别人这里来自荐枕席。

她也并不觉得那位作家女士无辜。她还想起来:那个作家正是性骚扰林可可还差点跟自己打起来的家伙。换了衣着发型竟然一时没有认出来!对方好像也根本没有记得她。

呵,这一对野鸳鸯,前一刻交颈,后一刻便分开去猎艳。

她又进一步想起昨夜自己醉酒后多丢脸,林可可如何对自己避之不及……还有,林可可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隐约间听见她们对话,好像曾经交往日后又分手。

林可可,哈,林可可!

说我陆明澜恶心,结果却扭头找了这样一个残渣败类一样的女人。这女人似乎还结了婚,数分钟前表演了活春宫,数分钟后就去前女友那里装深情款款。这样的人才是真的恶心!

好生气。

好生气啊!

林可可是什么糟烂的眼光!

当晚郁闷的陆明澜发起烧。

倒说不好是因为荨麻疹还是因为在浴池泡了太久。

赵婵连夜给她找来医生。

热度倒是很快退去,但整个人也懒洋洋。陆明澜索性赖在赵婵这里当了一周的废人。每日中午才起,下午便翻看电影或者上网冲浪,晚上有时去小楼中不同的沙龙聚会晃一晃,有时就干脆再窝回床上。

至于‘搞女明星’这件事,彻底被陆明澜丢进垃圾堆。

她到底是怎么脑袋一热,居然想到做这种蠢事!说不定还得多谢那晚那位andy令她在极度厌恶中冷静下来没有继续做傻事。

不过另外几位女士的陪演费也不能少。

陆明澜叫人来跟小酒窝签约,给那对相声姐妹安排了一个语言类综艺做飞行嘉宾,至于视后……她也联系了星华内经纪人总监,叫去联系看对方是否愿意跟星华签约。

赵婵笑陆明澜反复无常。

还促狭地将那晚的影像灌成碟送她。照片自然放大,挂在陆明澜客卧里。

陆明澜欣赏自己‘左拥右抱’,评价:“我真上镜啊。”——自然andy的存在早已被统统剪掉。

第二周过半。

林可依没有联系。

陆明澜想或许这姑娘幡然醒悟,决定远离泥潭从此自食其力。

那样也挺好。

——不过我何必把自己当泥潭呢?

林可可突然出现带给陆明澜的刺激也在这几天彻底平息。

陆明澜想……或许我真的应该沉淀些时候,然后找个好姑娘恋爱。

难道我不值得吗?

她自信地想:我自然值得。

下午,陆明澜的钢牙小废兔助理哭兮兮地给她打视频通讯:“陆总,你什么时候回来?许多文件等你过目签字。”

陆明澜挂掉通讯通赵婵诉苦:“我是个富二代,就该每天过混吃等死、胸无大志的浪荡生活,谁知还是天天被人催着上班,得社畜一般奔波。”

赵婵坐在她对面染脚趾甲:“你也可以表明志向,将家业留给陆耀辉,从此什么都不用烦恼。”

“不正在做?”

“少耍宝。”

其实陆明澜也不是真的闲着。她看似荒废的几天也还有远程办公指示,甚至也没少跟董事会沟通。还细细同几个心腹下属做了一些规划。

她手头并不是只有收购院线这件事。这些天,除了院线,别的案子也多少给人下了绊子,并不大顺利。或许是防备她突然想通回去抢项目,所以乱她阵脚。

想多了。

陆明澜才懒得抢。

陆明澜甚至没有多花时间在这些‘绊子’上。养兵千日,带出心腹团队用来干嘛?自然是老板不想工作的时候顶上。

不过她放假时间确实也够长了。听说陆耀辉每天都想逮住他找茬,可惜她人不在。这么久,毫无城府的陆耀辉差不多也该炸了吧?

“那好吧。”陆明澜看似勉为其难,实际跃跃欲试:“我明天去上班。哎?赵老板你指甲上的什么图案?好别致,给我也做一个。”

……

第二天陆明澜起早去上班。赵婵惯例要睡到下午才醒,因此早餐是赵婵的小熊准备。对方还贴心给她换好商务车。

——先前陆明澜开来的骚包小跑不合适开去上班。

‘落难贵公子’实在体贴,叫陆明澜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来赵婵这里躲懒,害得对方独守空房这么多天。还得兢兢业业当男保姆。于是她扭头给赵婵转了个大红包:“给你的家养熊置装。”

赵婵可能是被转账声音吵醒,电话过来骂骂咧咧:“总裁转账多掉逼格,就该当面拍黑卡或者刷刷撕一张支票。”

陆明澜乐:“自己随身带支票本儿的总裁才掉逼格。”

到了公司,前台小姐尽力扯出专业微笑朝她甜甜问好。

星华在娱乐圈捞金,来往不少知名演员,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使整栋楼从行政到清洁人员都对演技有所追求。随便拉一个,都能谈几句演员的自我修养。

这位前台小姐新来不久,在这方面尚缺锻炼,因此破绽百出。

陆明澜装作没有看出来,朝对方回以微笑。

这笑容像是给小前台注入了勇气,她趁边上同事不注意,悄声对陆明澜说:“陆部长先您一步已经上楼了。”说完做贼心虚地四处看了看,好像泄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情报一般。

陆明澜也配合她,悄声说:“你放心。”

小前台用力点头,比了个加油手势。

陆明澜钻进电梯。里面只她一个人,于是她忍不住笑。一早遇见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令她心情愉快。

她自然也懂得前台为何这样胆战心惊。上层稍有风吹草动,传到底下小员工那里便是惊天动地的飓风。何况她跟陆耀辉最近的‘争夺战’才刚拉开帷幕,她就先输一阵。

传言无非是一套:‘陆明澜’毕竟是女人,还是同性恋,哪有生了儿子却叫女人继承家产的道理?

然而陆耀辉是真的不学无术一身纨绔,他若是最后真的上台,恐怕整个公司风气都会转变——连公司都不知是否能长久。

自然,风声从楼上传到楼下,越传就越叫人恐慌。

这种气氛里,小前台可以算是顶着巨大压力公然站队。虽然她的站队对陆明澜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但陆明澜也感谢她。

回头记得叫费欣多关照。

电梯停下,陆明澜一路往自己办公室走。路上遇见员工问好。他们更加接近风暴中心,语态神情都平稳很多。

随后陆明澜看见了据说先自己一步上楼的陆耀辉。

同形单影只的陆明澜相比,简直浩浩荡荡一堆人。

陆耀辉耀武扬威地走在最先,超陆明澜夸张大声说笑:“澜澜,你怎么来这么晚?虽然是在爸爸公司上班,也不能这么懈怠。”

上司怎么能到太早?衬得原本正常考勤的员工仿佛迟到,只好再往前挤时间,迟早要有怨言。

陆明澜回:“大哥也是,上班时间怎么来我这里闲晃。”

“怎么是闲晃?现在我要负责院线收购的事,可你最近总找不到人。一些程序没法交接,我只能来蹲你。”

哪有没法交接?

陆明澜早叫人将所有材料都整理好,还给刘大助过目过,叫他转交。是陆耀辉自觉打了胜仗,要是不到失败者面前炫耀一番、简直同富贵不还乡一样难受,所以才天天带着一群人来堵陆明澜。

先前,陆明澜给自己放假,陆耀辉前来找不到正主,表演起来冷清又无趣。

据说他还想要进陆明澜办公室,被搪塞过去,只好去会议室坐了坐。

小员工们连茶水也没有给他上,叫他气得自己在饮水机接了好几杯水喝。

陆明澜点评:“那有点过分了。”

费欣大概是摸清了陆明澜的脾气,也弄懂了陆氏家庭的关系,理直气壮说:“办公室大家都要抓紧完成因为陆总你不在所以多出来的工作,人手不够,一个人恨不得当三个人用,哪里有空端茶倒水?”

虽然陆明澜不在,也没有人上去献媚。毕竟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出来陆耀辉是个多不可靠的人,自然只能做备用选项。

但这么不可靠的人,居然还是接了陆明澜辛辛苦苦做的案子。

收购院线这件事,即便陆明澜中途退出,原本也不该轮到陆耀辉这样毫无建树的人接手。董事会中支持他的人不知跟别的派系做了什么利益交换,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了。

也不知道是想要给陆耀辉镀金还是捧杀。

看,这就是性别红利。即便一个男人是废物,也照样占着‘名正言顺’,能够轻易拉起一堆拥趸,将他拱上台。若他是陆明澜的一个姐姐,不管镀金还是捧杀,都不会轮到他。

陆明澜想到这里,觉得意兴阑珊,于是不再陪陆耀辉表演。

“交接早走完,我才去度假的。怎么,快两周时间大哥还没有理出头绪?唔,我忘记大哥看不懂资料又懒得理文件,这样吧……”她随口叫住一个人,“带陆部长,和他的工作组同事,去会议室,教教陆部长和他的工作组怎么看文件。对了,记得烧开水。”

又体贴叮嘱:“大哥,不懂便要多学,千万不能放松。你同我不一样,先前没能接触这些。不过大哥最近做得很棒了,竟然懂得帮爸爸分忧。要加油哟。”

她根本没搭理陆耀辉接下来的挑衅,待后辈子侄般地逗了几句之后,扬长而去。

金属鞋跟哒哒脆响,背影美丽又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