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有些迷茫。陆以逞叫他在这桌等他,可是从座位安排来看,这桌没有他的位置。但有卫子晔的。
宋亦遥也注意到了。他说:“怎么样?坐前面去吧,看节目视野也好。”
裴然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过去,手里还抓着那瓶红酒。
宋亦遥也拿了只高脚杯,给自己来了一杯。两人凑在一起说话,聊天间,裴然得知宋亦遥这么早出现在这里是不想走红毯。他戴着一枚银色尾戒,在场馆灯光中熠熠生辉,笑着半开玩笑:“没办法,太红了,粉丝太多容易影响秩序。”
真实理由是否如此,裴然不得而知。
其他明星和商界名流开始陆陆续续入场,人声渐多,时常有人过来和宋亦遥打招呼,每个人都会用一种奇怪而微妙的目光掠过裴然。
开场铺垫乐是古典钢琴曲,潺潺流水般。
有一个人端着酒杯过来和宋亦遥寒暄,还问到了裴然:“这是?”
宋亦遥只淡淡地介绍了名字:“裴然。”
等人离开后,宋亦遥笑眯眯地说:“那些人肯定在猜你是谁。”
裴然拘谨道:“你不是介绍了吗,我就是……裴然啊。”
宋亦遥摇摇头,他扫了裴然一眼,说:“意大利T牌手工定制的西装,领带是V家的,袖扣是Artemis的限量款……手表、戒指、皮鞋……不用我一一报出来吧?”
裴然:“……”
衣服是陆以逞给他穿的,他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牌子到哪个牌子。
宋亦遥说:“都是有钱买不到的,所以大家肯定都在猜,你是什么人物,什么来头。”
裴然垂头黯然:“这不是我的……”
“不重要,”宋亦遥笑,“反正我不在乎。”
晚宴六点开始。正式开始前三分钟,该落座的都落座了,宋亦遥这桌全是当红演员,看得裴然瞠目。这一位位大牌与他打招呼、说话都很友善,在玉都电影节这盛会的愉快氛围下,裴然几杯红酒下肚,已然有些飘飘然。
在闪烁灯光下,宋亦遥朝他勾勾手指,促狭道:“对了,有个八卦,我刚才想起来……”
会馆太吵,裴然贴过去听,忽地后领被拽住了,他呼吸一窒,仓皇回头,看到脸色阴沉得吓人的陆以逞。
爱意值43%。
裴然颤了一下:“以逞。”
宋亦遥看到来人,挑了下眉:“陆公子。”
陆以逞抓住裴然手腕,对宋亦遥的问候熟视无睹,沉声说:“跟我走。”
裴然“哦”了一声,低着头站起来。
那边宋亦遥也拉住了裴然的胳膊,佯醉道:“裴然,不想走可以不走嘛,我再给你要一瓶好酒。”
陆以逞隐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想走?”
爱意值44%。
宋亦遥双指比了下自己的眼睛,笑得有两分邪气:“两只。”
他话音刚落,陆以逞的腿就抬起来了,一脚踹过去!
宋亦遥躲得快,起身闪过了,只可怜他的椅子遭了殃。
一声巨响,将目光都招了过来。
工作人员心惊胆战地小跑过来询问情况,这时灯光骤暗音乐大响,晚会正式开始,把这不和谐的异样盖了过去。
陆以逞根本没多做纠结、理论,直接带裴然走了。
爱意值45%。
宋亦遥桌的一位老前辈悠然茗了口茶,对方才之事发表看法:“原来只是雀儿。”
金丝雀。
宋亦遥若无其事地把椅子扶正,对老前辈笑了笑:“现在下结论,太早。”
他拍拍衣上尘土,回头望了眼。已不见裴然和陆以逞踪迹。
陆以逞又疯了。他一言不发,拽着裴然从贵宾通道出了会馆,进了地下车库。
车库阴冷、寂静。
“以逞。以逞。”裴然小声叫了好几遍,陆以逞才停步回头。
裴然挣了下:“疼。”
爱意值46%。
陆以逞松了手。
裴然小声说:“你又发什么疯?”
陆以逞摸了摸口袋,找到车钥匙,按了下,找到自己车的方位。
他让裴然上车。
陆以逞把裴然锁在了车里。他转身回去继续参加晚会,裴然在车里拍着车窗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头。
等到陆以逞的身影消失,裴然也就不演了。他在后座躺下去,腿伸不直,蜷着。
系统说:“坚持坚持,想想车子房子,想想五个亿。”
裴然勾了勾唇:“我觉得现在开始有意思了。”
地下车库信号很差,裴然艰难地上着网,从中关注玉都电影节晚会的种种动向。他当然看到了陆以逞和卫子晔共同走了红毯,共同出席晚会。他们的座位被安排在一起。
而裴然被锁在车里,与那衣香鬓影的盛会隔了两层楼,好像隔了整个世界。
酒劲上涌,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
从碗冰馆回酒店已经是近零点的时候,裴然在车子里缩了五个多小时,腰酸腿痛不说,而且总觉得缺氧缺得脑子都晕了。
回去之后,陆以逞没有提宋亦遥,只抓着裴然往死里做。
裴然晕过去之前瞥到了那触目惊心的爱意值进度条:55%。
他脑中闪过一个心满意足的念头——看来之后得跟宋亦遥多联谊联谊。
可惜第二天一早,裴然就被陆以逞带上了回清町市的飞机。
裴然又发烧了。
这次烧得比前几次还要来势汹汹许多,他再讨厌吃药,都开始积极主动地找药吃。裴然不喜欢吃药剂,药剂难喝,而且喝完之后嘴里的苦味久久难以消散;裴然不喜欢吃胶囊,胶囊软而韧,发黏,下咽时总觉得在食管一寸一寸往下挪,是一种折磨;裴然不喜欢吃药片,药片多是苦的,且硬,咽下去哽在喉咙,喝再多的水都无法消除那异物感……裴然讨厌吃药,但这段日子他不得不自己烧得头晕发抖地吃药,冲剂喝,胶囊吃,药片咽。
这种时刻,陆以逞偏偏不在。
从玉都回来后,他就经常不在,乘正科技也不让裴然去了。
裴然乐得自在,整日缩在床上,捧着电脑和手机,看时下流行的综艺和剧。
这天,他看到电视剧里,得了癌症的女主抱着孩子崩溃大哭,他物伤其类,也流露出一丝伤感来。
裴然问系统:“所以任务完成,这具身体的病是会帮着解决的吧?”
系统说:“当然。”
裴然说:“我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比较合适呢?”
系统说:“快了。”
裴然慢吞吞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了:“我还是再吃片药吧,心里不踏实。”
系统说:“是药三分毒,冷静,放轻松。”
裴然笑:“这话好耳熟。”是他说过的。不过,“我惜命,上辈子就是病死的,好不容易重活一辈子,白捡一条命,我当然要尽量保证自己多活几年。”
他兑温水,咽了药。
这时,陆以逞回来了。
裴然看到陆以逞脑袋上58%的爱意值进度条,脸上的惊喜毫不作为:“以逞!你回来了。”
陆以逞愣了一下,“嗯”了一声。他看了眼桌上散开的药盒,皱了下眉:“你生病了?”
爱意值60%。
“嗯,”裴然努力地笑,“发烧了,但很快就会好的!”
陆以逞点点头,敷衍道:“照顾好自己。”
他大步走向衣柜,从中拿了几件衣服出来。裴然看出来了,是他常穿的那几套西装。陆以逞拎着西装离开,到门口时脚步顿了下,回头说:“我今晚不回来了。”
裴然问:“你去哪呀?”
“工作的事。”
“哦……”裴然想了想,说,“等我发烧好了,还去乘正科技吗?”
陆以逞又犹豫了一下。
片刻后,他说:“不用了,你回锦绸吧。”
安静。
陆以逞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裴然抿了抿唇:“那工资呢。”
陆以逞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过两天我会叫丁助理给你打一百万。”
裴然:“嗯……”
陆以逞已经摔上了门。
裴然忽然觉得脑后一阵抽痛,眼前一黑,他扶着墙弓着腰像一尾虾,米白色的瓷砖上忽而多了一滩血迹,裴然感觉到那流淌过唇齿的湿润腥气,他伸手抹了一下鼻子,一手的血。
“唉,”他顺着墙壁往下滑,坐下来,仰着头,叹气道,“消炎药吃再多果然也没用。”
他就这么靠着墙半晕半睡过去,醒来时天色已黑,手机亮着,裴然偏头看了眼,是宋亦遥给他发消息——在玉都电影节晚宴那天他们交换了手机号,说他正好要来清町拍戏,想约裴然出去吃饭。
裴然回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