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清町市的气温已经持续了一周30度以上。金仙花苑2栋602几乎二十四小时开着空调,没人在也得开着。陆以逞从小养尊处优,生活条件方方面面都要最好的,他受不了热。唯独受得了半夜和裴然挤一个被窝,挤得两人都汗津津的,裴然赶他都赶不走。
每次陆以逞咬着裴然的耳朵讲情话,裴然都选择闭着眼睛听。
睁开眼看到那明晃晃连一半都没有的爱意值条,他很难不觉得扫兴。
夏日炎炎,裴然和陆以逞的感情似乎也跟着升温了。他们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自然,自游乐场那天之后,他们没有再谈论过情侣和情人的话题,但陆以逞找回了少年时的感觉,裴然永远待在他旁边,触手可及。
“玉都电影节二十号开幕,”陆以逞说,“这是邀请函。”
总裁办公室的那间休息室也有冷气,裴然裹着薄毯昏昏欲睡,听到陆以逞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疑问地“嗯”了声。
“想去看看吗?”
裴然说:“想。”
陆以逞权当没听出他的敷衍,笑道:“那我叫丁助理定明天的机票。”
裴然说:“好。”
陆以逞亲着他的腻白的颈子,哄道:“再来一次。”
裴然嘟囔:“你不是要开会吗?”
“推迟了。”说着,陆以逞忽然笑出了声,“裴然哥,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
裴然轻轻踹了他一脚,陆以逞捉住他,覆上去。
他们日日夜夜在此间堕落,陆以逞享受这乐趣,享受裴然在他指掌之间,享受裴然的隐忍,享受裴然痛苦中溢出的丝丝欢愉。
六月十八日,玉都。
乘正科技的本部在寸土寸金的玉都城有整整一栋楼,陆以逞带着裴然进去时,裴然忍不住眨了眨眼,到这时候,才对清町市那些人对陆以逞那样巴结有了实质的感受。
总裁办公室在十八楼,裴然和丁助理跟在陆以逞身后进去,陆以逞对裴然说:“很久没回来,得先处理些事。丁助理整理了一批玉都的餐厅,你可以先看看晚饭想吃什么。”
裴然点了点头。
陆以逞笑了笑,说:“对了,待会跟我去办公室,这里也有休息间。”
裴然抿了下唇,未做声。
丁助理将手中的PAD递给裴然挑餐厅,他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当个勤勤恳恳的工具人。
十八楼是整个总裁助理室,看到陆以逞破天荒的带了人进去,都炸了。
“那是谁啊??”
“长得挺帅。”
“跟卫公子长得有点像。”
“小丁小丁,那是谁?陆总从清町带回来的吗,什么人啊?”
丁助理不知道怎么说,最终选择了一个中性的、委婉的说辞:“是陆总的人。”
“等下,”其中一个青年突然摸出手机,翻找着,“前段时间小冯跟我吐槽来着……是那个人吧!”
“哪个啊?”办公室其他人全都凑过去,“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青年翻了翻聊天记录,确认道:“啊啊啊,小冯说陆总在清町包了个和卫少长得很像的男的!应该就是他!”
“啊……”一个女孩遗憾道,“好可惜。”
“可惜什么,这种人。”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助理劝慰。
接着,众人话锋一转,说起陆以逞和卫子晔的关系。
“谁都知道我们陆总对卫公子一片痴心啦,”女人说,“陆总也挺可怜的,摘不到月亮就只能用钱买个凡俗的替代品。”
“卫少不喜欢陆总吗?”青年疑惑道,“可是之前陆总去清町,卫少紧跟着也去了啊。”
“好乱啊,”女孩是刚来不久的实习生,抱着脑袋一脸痛苦,“怎么会这样。之前听你们说陆总和卫少青梅竹马、陆家和卫家家世相当、陆总冲冠一怒为卫少出柜、两家为此不得不定了婚约、卫家还在积极推动同性婚姻合法化,我还以为陆总和卫少一定会修成正果,成就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婚前不行那就先婚后爱什么的……现在插进来个替身,还怎么HE啊!”
女孩说完,办公室寂静无声。
她抬头,才发现陆总就站在办公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陆总!”她险些跪下来。“对不起陆总!我不是故意的!……”
陆以逞鼓掌,冷笑道:“总结得好啊。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精力都用在八卦我的私生活上了。”
女孩几乎要哭了。
裴然看见了,也听见了。他看着眼前僵硬的氛围,轻声叫道:“以逞……”
陆以逞猛地一拳锤在玻璃墙上,巨大的砰声震得所有人都一抖,他寒声道:“收拾东西,滚蛋!”
紧接着,陆以逞拽着裴然,将他摔到休息间的床上,合上门。
休息间用了最好的隔音材质,此刻便只有裴然听到了陆以逞近乎失控的咆哮:“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卫子晔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我跟他的事你管不着!跟你没关系!你别问,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你没有资格!裴然,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拿钱办事,记住这一点!”
裴然在脑中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原台词。
在之前的一个多月中,裴然愈发深陷在对陆以逞的感情之中。少年时萌发的情愫和回忆一并涌上来,他贪恋陆以逞的温柔和温情,他贪恋他们情侣爱人一样的所作所为,他贪恋陆以逞近在眼前的眉眼,那么近,不论是清晨还是黄昏,他随时随地可以吻他,他作践自己换来了这样比在黑暗中独自幻想还不如的光明正大,只因为他爱陆以逞。从少年爱到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份感情如此深刻,深刻到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深刻到他二十六年间塑造的那个叫“裴然”的人,在陆以逞面前一触即溃,一退再退,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轻贱的人,只要他爱的那个人在他身边,他就满意了,不论以什么样的理由,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而现在,那畸形的理由也在崩裂的边缘,只要他问一句卫子晔。毫无疑问,卫子晔是陆以逞唯一的白月光,唯一的朱砂痣,是他唯一的爱。卫子晔是陆以逞的逆鳞,裴然触碰了,陆以逞丢掉的只会是裴然。所以,面对陆以逞的咆哮,裴然能回答的只有一句:“我记着的。”
裴然忍了又忍,决定不忍。
他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双手后撑在床上,仰着脸注视着陆以逞,一字一句:“你好可怜啊,陆以逞。真正想要的,是得不到的,很痛苦吧?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作践别人,痛一痛也是活该的,说起来是我要感谢卫子晔不爱你……”
裴然一边说一边盯着偏移值,打定主意接近50%时就闭嘴。
然而比剧情偏移值速度更快的是陆以逞的手,他甩了裴然一巴掌,说:“闭嘴。”
“操。”裴然下意识从嘴里迸出一句,偏移度数值陡然往上一窜,裴然登时浑身脱力,倒下去。几乎是同时,陆以逞俯身吻着、咬着裴然的唇,凶狠道:“你为什么不知道闭嘴?”
裴然胸膛起伏,发出一阵虚弱无力的笑声。他偏过头,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躲陆以逞的吻。
偏移值继续上升。
裴然打定主意不再妥协。他忍够了。去他妈的。他很痛苦——不是遭受偏移值过高的电击惩罚的痛苦,而是心脏,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就像初见卫子晔时一样,在过去一个多月里总是会痛,陆以逞吻他的时候会痛,抱他的时候会痛,说情话的时候会痛,醉了痛,清醒痛……去他妈的,陆以逞就是痛苦之源,“裴然”是渣攻贱受的贱受所以他不走,可他不是,去他妈的,他不玩了。
但系统告诉他,还没到可以不玩的时候。
随着裴然的挣扎和企图离开,偏移值的数字很快超过了百分之七十,那一瞬间,裴然整个人僵住了,所有的痛苦不复存在,准确说是所有的感觉都不复存在了。他陷入奇异的状态,像在梦里,分不清楚自己是第一人称视角还是第三人称视角,他不知道自己是看到了还是感觉到了,只知道在这玄妙状态持续的三分钟里,发生了以下事实:
他本来在陆以逞手中拼命挣扎,而陆以逞拼命想要禁锢他,两个人差不多在休息间打起来了。可是突然之间,他像是又挨了一次电击,浑身的力气顷刻间被抽去,他倒在床上,重重地呼吸,陆以逞报复性地亲他、咬他。陆以逞说着一些骂他不识好歹的话。裴然一概不挣扎,像是死了一样。
陆以逞很快也发现了不对,他迟疑地停下动作,喉结动了动,伸手摸了摸裴然的脸。那上面有他留下的鲜红的指印。陆以逞低低地说:“裴然哥?”
裴然没有睁眼,但泪水从他眼角流了出来。
陆以逞指尖颤了一下,他低头吻去裴然的眼泪,抚着裴然的头发,哄小孩一样,在他耳边说:“裴然哥,别哭了。只要我们不提他,只要我们不提……”
裴然睁了眼,那双眼睛像是宇宙星河凝固而成的琥珀,美丽得令人战栗,脆弱得令人惊骇,他淡色的唇动了动,吐出一句叫人心碎的话:“真正想要的,是得不到的,很痛苦。我知道。以逞,我知道。”
陆以逞吻着他说:“那就都不要提了,忘了吧,裴然哥,我们还像之前一样……”
手机来电铃声打破此刻的哀伤,陆以逞按了接听,丁助理的声音一板一眼地从扬声器中传出来:“陆总,卫少来了。”
陆以逞霍然起身。
裴然手指动了动,也慢慢地坐起来。他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