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穿着米色的高领薄毛衣,灯光照得他面貌冷淡疏离。
他们回了金仙花苑,陆以逞试了试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便问:“买药了吗?”
“买了。”
“在哪?”
“抽屉里。”
陆以逞在几个抽屉里找了找,没找到,想要再问,裴然已经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了药盒。
“家里还有水吗?”陆以逞提了提暖壶,很轻,空的。
他进厨房找烧水壶,也没有找到。问裴然,裴然进来,拉开底下的柜子。
陆以逞说:“我来吧。”
裴然回过身,有些奇怪:“陆总,你是来当金主的吗?”
陆以逞从他手里拿过烧水壶,灌满水,插上电源。烧水壶嗡嗡地启动,陆以逞就站在逼仄厨房,低垂着眼与裴然对峙。
裴然很快笑了:“算了,随你高兴。”
裴然烧得头重脚轻,去洗澡,出来时陆以逞已经给他倒了杯兑温的水,该吃的药片摆在纸巾上,一颗一颗。
陆以逞说:“吃药。”
裴然便乖乖地过来把药吃了。
陆以逞看着他把药吃完。
“不早了,睡觉吧。”陆以逞说。他早就开了空调,温度定得刚刚好。床上被子铺好了,大灯关着,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光,昏昏暗暗,是很适合睡觉的亮度。
裴然神情微茫,问陆以逞:“不做吗?”
陆以逞收拾桌子的手不自觉地握了一下,他停顿两秒,偏头看着裴然,讥诮道:“天气太热了,你发着高烧,*起来不舒服。如果现在是冬天,我会很乐意。”
裴然迟钝地反应了一会,才点点头:“好。”
生病的身体轻飘飘的,裴然觉得自己是飘到了床上,几乎倒头的那一刻就沉入了睡眠。
次日一早,他被为上班定的闹钟吵醒了一下,但闹钟很快被人关掉,他又睡过去。只是睡得很难受。裴然讨厌生病。他模模糊糊梦到七八年前,春寒料峭,他被陆以逞推到别墅后院的游泳池,爬上来后也是发了一次高烧。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做什么都没劲。他还讨厌吃药,自己熬了很久才好。裴然翻了个身,半张脸深埋在枕头里,含怒含怨:“陆以逞……”
陆以逞就在床边坐着,看着他。
天已经亮了,快要入夏,阳光灿烂而灼烈。陆以逞只将窗帘拉了半开,半扇阳光轰轰烈烈地照进来,裴然半只脚踝露在被子外面,白得像荔枝肉。
陆以逞居然会做饭。
裴然闻着饭香醒来,一睁眼,看到餐桌旁围着围裙的陆以逞,第一反应是拿手机给他拍一张。
陆以逞把煲好的汤放在桌上,回身与裴然惊诧的目光对上,他抿了下唇,说:“时间正好,起来洗漱吃饭吧。”
裴然坐起来:“你不用上班吗?”
“下午去。”
“那我呢?”
“你当然是跟我一起去。”
“我还在发烧。”
“嗯,带上药。”
“作为助理,我要做些什么?我不想白拿工资。”
“你觉得你做什么值得二十倍的工资?”
裴然倏而一笑,颇有些自嘲地说了一句话。
陆以逞嗤笑:“你也知道。”
裴然轻声说:“我工作很认真的。”
“一个认真工作的情人,”陆以逞的语气危险起来,“就是不要总是把‘工作’挂在嘴边。”
裴然点头:“我知道了。”
“起来吃饭吧。”
陆以逞的手艺不差,如果不是裴然还在病中,一定能多吃两碗饭。他吃得不多,陆以逞也没有介意。陆以逞根本就没问他觉得好吃不好吃。裴然也明白,那种互动出现在情侣之间差不多,他和陆以逞不是那么回事。
吃完饭,陆以逞不忘了叫他吃药。
穷人的想望是相似的,有钱人的怪癖是不同的。
陆以逞的怪癖大约就是做饭给情人吃、盯着情人吃药?
至少这件事,他一定享受到了,顺带对裴然的爱意值也在润物细无声中上升到了20%。
下午去英德大厦。这次人比裴然昨天来更多了一些,有几个年轻的男生见到陆以逞,很熟悉似的叫他:“陆哥!”
陆以逞冲他们微笑着点下了头。
其中一个男生说:“陆哥,三型调试好了,你要过来看一下吗?”
“哦,你们带过来了?”
“是啊,在32楼,您啥时候有空我们下去看。”
陆以逞说:“好。”
裴然目不斜视地跟在陆以逞身边,真的把自己当一位助理。他今天穿着平淡无奇的衬衫西装,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方,在脖子淤青最严重的一面贴了块膏药。不好看,但实用。贴之前他问过陆以逞,陆以逞允许了。
陆以逞的办公室外有一间助理办公室,是留给裴然的。助理室不大,和总裁办公室紧挨着,中间就隔了一道玻璃墙。玻璃墙上贴着暗色的单面玻璃纸,陆以逞可以看见裴然,裴然看不见陆以逞。
裴然坐下来进入工作状态没多久,就接到内线电话,陆以逞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咖啡。”
裴然问:“什么样的咖啡?”
陆以逞说:“茶水室有一套专业的咖啡机,上面的格子柜里有我喜欢口味的咖啡豆。”
裴然窘迫道:“我不会用咖啡机。”
陆以逞说:“学。”
他“咔”地挂了电话。
裴然茫然地到了茶水室,发现丁助理专门等着他。
“陆总让我教教您。”丁助理说。
裴然深呼吸一口:“好,我会认真学的。”
大约花了两个小时,裴然才做出他的第一杯咖啡。他端去给陆以逞,陆以逞抿了一口,说:“不行。重做。”
裴然嘴唇动了动,咽下了话。他分明是按照丁助理所说,一步步做的,丁助理都说了没问题,还夸他有天赋。
第二杯比第一杯做得快一些。
端去给陆以逞,陆以逞还是那四个字:“不行,重做。”
第三杯做完外面天都黑了。他整个下午就在茶水室折腾完了。
端咖啡进去的时候,陆以逞正用钢笔在文件上签字,这次他头也没抬,喝了一口,说:“这个可以。”
裴然还没来得及高兴,陆以逞咔哒合上钢笔,站起来说:“但时间不早了,该去吃晚饭了。”
他看着裴然。
裴然艰难出声:“……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订餐厅?”
陆以逞唇角翘起,摇头道:“不吃餐厅。我要吃你做的,裴然哥。”
裴然呆了。
陆以逞说:“中午我给你做了呀,礼尚往来,小朋友都知道的礼貌。”
“可是……”裴然咬唇道,“我还在生病。我很累。”
陆以逞从椅背上拎起西装,没有丝毫恼色:“那今晚还是我做,你欠我两顿。”
裴然认命地、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以逞吻了吻他的唇,在他耳边道:“这样很好,裴然哥,适当的撒娇会让金主心情愉快。合格的情人就要提供这样的情绪价值。”
裴然闭了闭眼,微微仰头,迎了一下这个吻。
陆以逞的僵滞和爱意值进度条的跳动发生在一瞬。
25%。
陆以逞克制住了,他站直,低笑道:“你学得很快,裴然哥。”
“我一直很擅长学习,以逞。”裴然苍白的脸也露出一个动人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