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捂着后脑勺,慢慢往下滑,半躺下来。
他痴痴地笑:“以逞。”
“你配这么叫我吗?”
“以逞啊……”裴然叹气。
陆以逞突然失态,扑过去掐裴然的脖子,他眼睛通红,真心实意恨裴然恨得要死。
裴然喘不过气,从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嗬嗬”声,他眼角滑出泪来,嘴唇越来越青,抖得厉害,不知是想要说话还是单纯的颤抖。
他蓄满泪的眼中仿佛盛了一汪破碎的星星,陆以逞蓦地松手。
裴然偏过头,弓着腰,咳得昏天黑地。
“以逞,”呼吸畅通后,裴然胸膛起伏,脸色苍白,声音很轻,“生活不容易的,以逞。”
陆以逞没有说话,摔上门,径直去前头坐上附加,寒声吩咐助理:“开车,去金仙花苑。”
回家后陆以逞把裴然扔进浴室,开了花洒,说:“自己洗。”
裴然默不作声,只听陆以逞砰地把浴室的门摔上了。
他晕晕乎乎洗完澡,出门的时候已经忘了陆以逞还在,困倦得只想赶紧睡觉,却被陆以逞拽起来,灌了一大口牛奶。
“你……咳、干什么?”裴然呛得又开始咳。
“让你清醒清醒。”
裴然沙哑道:“我醒着的。”
“是吗?”
“嗯……”
陆以逞抬手就把剩下的半杯冰牛奶泼在了裴然脸上。
裴然:“……”
他眨了眨眼,迟缓地抬手去擦脸。
陆以逞压抑着:“生活不容易?嗯?所以任由别人摸你?”
“……我躲了的。”
“你真的想躲吗?你那不是欲迎还拒吗?”
“……”
“你知不知道你多贱啊?跟那个姓阚的在一起又蹦又跳,你跟他才认识几分钟,他就可以亲你?!”
“我……”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知不知道你像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他们那群人渣差点就把你带回酒店轮了你知道吗?!你是不是还挺想尝尝那滋味?裴然,是不是我没睡你所以你欲求不满啊??”
“你在……说什么?”裴然嗓音干涩,那双眼里满是迷惘。
“你摆正你的身份了吗?”陆以逞口不择言,“你现在是我的情人!做好你情人的本分!你要洁身自好,你只能给我一个人干!”
“我……没有……”
陆以逞狼狗一样猛地扑上来,一只手扣着裴然的脖颈,不知是和他接吻还是发泄愤怒地啃咬。裴然脆弱的喉结被掌握在陆以逞手中,他呼吸急促,不敢咽口水,只能任它从嘴角溢出来,一直顺流到下颌。
“以逞。”他含混地叫陆以逞的名字,他低低地抽着冷气,在陆以逞近乎丧失理智的行为下,感受到的只有禁锢和疼痛。
裴然仰着脸,能看到陆以逞头顶的灯光,太亮了,刺得他流泪。
陆以逞终于放过了他的唇,但没有放过其他。
裴然翻了身,脸蒙在枕中,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紧了床头的靠板,忍受着陆以逞的胡言乱语。
他不明白,陆以逞为什么会这样恨他,要把全天下最恶毒的词汇倾泻在他身上,要用他那不知何处而起的愤怒之火烧尽他,他被烧得浑身滚烫,觉得自己要死了。
“你满意了吗?”最后,陆以逞问他。
裴然收起腿,抓着被子,蜷起来,低声说:“是应该我问你,你满意了吗?你羞辱了我一顿,却问我满不满意?”
陆以逞扳正他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裴然:“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裴然笑了笑:“好吧。”
他不作反抗,陆以逞反而愈发恼怒,他的手掌在裴然脖颈上流连一番,却没下手。
裴然唇角带笑,认真地看着陆以逞说:“这也是你喜欢的啊。不是吗?在island,在谢总阚少他们手里,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能有什么办法?大家都喝醉了,大家都是开玩笑,大家都是男的,我怎么能上纲上线?我要工作,我要攒钱,我想有个家。你不会懂的,以逞,你生来什么都不缺,你怎么会懂?你只知道我不反抗是我的错,我在他们怀里任他们揉搓是我贱,可是以逞,你不一样,人人都敬你一句陆总、陆少,你说话大家都会听的,你就坐在那里喝酒微笑,但不救我。你高兴这样,你喜欢这样。不是吗?你满意了吗?”
说完,裴然也不管陆以逞的反应,卷着被子,缩成一团,睡着了。
陆以逞脸色铁青,看着裴然猫一样蜷成一团,裹着雪白的被子轻柔得像一团云,太轻太飘,他抓不住他。裴然说的话叫他无法反驳,坐在island,看着谢天崖阚明云他们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动作,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感受到了锥心的愤怒,只憎恨裴然的柔顺。直到最后谢天崖扶着裴然进车要带他走时,他才如梦初醒般横插进去,要将裴然带走。
裴然那时的神情是不是雀跃地亮了一下,是不是用尽力气——尽管他醉得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往他怀里扑了一下?他软软地叫他“以逞”,倚着他。若非如此,面对谢天崖,陆以逞都找不到有力的理由带走裴然。
可他还是满腔怒火。
如果他没有出现,裴然就上了谢天崖的车,他们一起来island的样子就已经足够扎他的眼了,裴然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躲开阚明云的手?为什么不叫谢天崖滚?……这些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迫切地想找裴然讨个说法,裴然的回答不令他满意,那就让他的身体来满足他。现在呢?陆以逞觉得自己好像满足了,但又好像更加空虚了。
次日醒来,裴然头痛欲裂,身体也跟要散架了一样。他躺了好一会儿,才能撑着起身,入目所及,他这原本温馨整洁的小屋已是一片狼藉。
从床沿探头出去看,裴然发现昨晚陆以逞泼出来的牛奶在地板上凝成一滩污渍。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黏的。
他妈的。裴然在心里骂了一句。
裴然重新倒回床上,半晌才意识到外面天色已然大亮,他赶紧起来找手机给赵家程打电话:“赵哥,我今天不太舒服……”
“没事没事,一大早陆总就打电话过来帮你请过假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赵家程很快就挂了电话,余下裴然有些发愣地看着手机。
屋内的那面全身镜锃亮如新,裴然看到镜中的自己,比刚穿来时似乎更瘦削、更苍白了。他的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有脸颊烧得绯红,而往下看,脖子上是被陆以逞掐出来的五指乌青,锁骨和胸膛却有淡淡的红痕。
裴然只看了两眼就移开目光,进浴室洗澡。
出来后他发愁要穿什么衣服,一打开衣柜,又怔了怔。
本来狭小的衣柜挤满了衣服,不乏名贵的西装衬衫和皮带。全是陆以逞的。
裴然从角落里拣出自己的一件高领薄毛衣套上,把身上的痕迹遮了个干净。也幸好,天还没有太热。
上午十点,有人敲门。
裴然正在小口小口喝速食粥,心中疑惑是什么人,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
“你好。”他开了门。
“裴先生是吗?我是净涵家政的。”
裴然让阿姨进来,阿姨装备齐全,立时开始打扫。
大约一个大多小时,这间三十多平米打得小屋就被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家政阿姨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人敲门。
这次来的人穿着厨师服,还推着餐车,裴然开门后,看清楚了对方别在胸口的标识:斯图亚特酒店。
一顿奇异的午饭。
等到家中清净,裴然翻出温度计含进嘴里。他拿出电脑随便点开了一部综艺看,综艺里的人笑得夸张而莫名,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温度计显示他体温39度1。
他窝到床上,换了部电影看。看了不到一半,就歪在一边睡着了。
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最后被一通电话吵醒。
裴然闭着眼睛接通,听到里面传来陆以逞的声音:“丁助理到金仙花苑了。”
“嗯?”
“他来接你,送到我这边来。”
“哦。”
“你不问问我想做什么?”
裴然从鼻腔哼出浅浅的笑,好像撒娇一样:“我是你的情人呀,我守我的本分,由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讨你欢心放在第一,没有资格问问题的。”
剧情偏移度又在上升,但没有像之前一样一下子蹿高。
陆以逞那边静了静,没有回答,挂了电话。
不多时,裴然收到丁助理的短信,说他到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