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逞冲裴然笑了一下,从口袋摸出手机,出门打电话去了。
电击的影响褪去,裴然从地上爬起来,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在脑海中翻阅那本原著。
但只翻了十分之一,后面的就打不开了。
他问系统:“这个是BUG吗?”
系统否认。
不是BUG,那就是有意如此。裴然倒回去从头开始看,发现已有的清晰内容,是他这段时间经历过的时间线,再往后延伸大约两三页,这两三页还不是特别清楚,会有关键词模糊。
算了,就算不记得原著里裴然到底是怎么让陆以逞爱上他的,他跟着系统走完原著线肯定也能达到那样的结果。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裴然,冷静。
他掀开被子,决定去洗个冷水澡。不就是找虐吗,不就是卖惨吗。
裴然出浴室时,陆以逞就倚在“客厅”餐桌旁,深深地凝视着他。
“你没有走啊。”裴然冻得唇色发乌,毛巾擦着头发,垂着脸,躲避陆以逞的视线。
陆以逞说:“我不走了。”
裴然:“……啊?”
陆以逞说:“我要住在这里。”
裴然默然片刻,淡淡地笑道:“你今晚喝了不少酒吧?明天早上醒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陆以逞摇摇头:“我已经叫助理送东西过来了。”
裴然终于抬头,与陆以逞对视,他声音软软的:“好吧,反正……都可以,没关系。”
陆以逞唇角弯了弯:“你以为我喝醉了是吗?没有的。”
“啊。”
“上次也没有。”
“啊……”
“我故意的。”
“……”
陆以逞走到裴然面前,亲了亲他的嘴唇,笑着说:“反正你现在是我的情人啦!”
裴然低低嘟囔:“我弄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以逞……”
“呵。”陆以逞只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的助理送了衣服和一应生活用品、工作文件过来,陆以逞进了裴然那间狭窄的浴室的洗漱。
裴然则回到床上。现在将近凌晨四点,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他是睡不着了,便干脆拧开台灯,从头开始看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
陆以逞洗完澡出来,对裴然说:“别看啦,睡觉吧。”
他颇自觉地挤进裴然的被窝。
裴然听话地放下书,关了灯,被陆以逞抱着睡。
虽然陆以逞说他没醉,但他显然还是喝多了。没多久,就陷入了沉沉睡眠。
早上,陆以逞是被裴然上班的闹钟闹醒的。
裴然醒了,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他在陆以逞的怀中小小地吸了口气,艰难地动了动。
陆以逞闭着眼睛说:“再睡两分钟。”
裴然不动了。
陆以逞此时比来清町市的第一晚要清醒很多,他再一次感到了满足——裴然就这样在他怀里。
十年前,陆以逞初见裴然时,就觉得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裴然很帅,但陆以逞见过更帅的。裴然的不同在于,他很干净,很温柔,脾气很好,成绩也很好。
裴然的母亲裴落英,是父母为他雇的保姆,照顾他在清町市上学这段时间的生活起居。
彼时裴然高一,陆以逞初二,卫子晔初三。
裴然和陆以逞的关系经历了几次改变,一开始他叫裴然“哥哥”。他们在一个中学,虽然初高中部隔了一条马路,但裴然妈妈既然在陆家工作,那裴然自然在学校也尽量照顾点陆以逞。
两人来往频繁,陆以逞哥哥哥哥地叫,同学就误会了。后来陆以逞实在不耐烦解释裴然不是他亲哥,所以他们不是一个姓,便改口叫“裴然哥”。
这样过了大半年,陆以逞突然意识到,父母把他丢在清町市之后,除了打钱,没有联系过他,而新闻里,有关陆家的状况,只要出现就不是什么好事。他打电话给爸爸或者妈妈,得到的都是敷衍,只翻来覆去那两句话,让他好好学习,其他事情不用他管。
几次下来,陆以逞烦了。
行,不让他关心家里的事,他就不关心了。反正家里给他打的钱也足够在华英中学混得叱咤风云了。
这大半年间,陆以逞在学校结识了不少非富即贵的子弟,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久了,他行事愈发恣肆,也逐渐意识到了裴然和他之间的差距,意识到了他屁颠屁颠跟在裴然后面叫哥是多么令人发笑。某一天开始,他就不再这么叫了。
他从此叫他“裴然”。
裴然对称呼没什么执着,叫他哥哥,他会应,叫他裴然哥,他会应,叫他裴然,他也会好脾气地应。
陆以逞有一次脑子抽了,趾高气昂地和裴然说:“你不要叫我以逞,要叫我少爷。”
裴然眉毛一抬,满眼诧异。
陆以逞凶道:“难道不是吗?裴姨是佣人,佣人和佣人的孩子不应该都叫我少爷吗?”
裴然被什么东西蛰了一般,极短地皱了下眉,不过很快,他神情毫无异样,笑着用哄小孩的语气叫他:“少爷。”
陆以逞摆了好几天的少爷威风,在学校也没放过裴然,裴然很配合,后来是陆以逞自己叫停了这样愚蠢的行为——因为被他同班的同学取笑了,不仅如此,还被他当时喜欢的女孩子满脸失望地教训了一顿。
陆以逞一直记得那个女孩,她的名字很好听,她的长相很清纯,她很善良,家境贫寒但不卑不亢,成绩优异。
他本来是喜欢女孩的。
直到那天,他和卫子晔他们翘课去KTV喝酒唱歌玩骰子,快到零点,一家家的司机、管家将人接回去,裴然却迟迟不来。
卫子晔最后走,走前说他可以叫司机送陆以逞一程,陆以逞拒绝了。
他独自等了一会儿,给裴然打了个几个电话,裴然都没接。
不接他就一直打,出了KTV,陆以逞听到了隐隐的铃声,是裴然最喜欢的一首歌。
他循着铃声走过去,在那两栋商业大厦之间黑暗的、逼仄的夹角,看到了令他当场呆住的一幕。
裴然被一个男人压在墙上,微微仰着头,在和那个男人接吻。男人亲得很凶。那个夹角很黑,一丝光都照不进去,陆以逞看不清裴然的表情,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喘息,尤其是裴然的,裴然在男人怀里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含含糊糊的,陆以逞一个字都没听清,转身落荒而逃。
从那一刻开始,对于同班那个女孩朦胧的、诗意的、青涩的感情,烟消云散,陆以逞脑子里只剩下裴然,只剩下那在黑暗中裴然那一截仰起的白皙脖颈。原来男人可以吻男人,原来干净的、温柔的裴然,还能更洁白、更柔软。
陆以逞自己打车回了家,第二天早上,裴然问他昨天怎么没等他去接。陆以逞本来想发火的,但临到头,他只轻描淡写地说:“等了好久你不来,我就先走了。”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但陆以逞知道,一切都已改变。
那些他以前没有注意过的,通通以强大的存在感彰显出来,裴然的笑眼,裴然的唇,裴然的手指,裴然的脖颈,裴然的锁骨,裴然的脚踝,裴然的喉结,裴然的……
有一年夏天,别墅的空调坏了,两个人只能在客厅吹那唯一一台电扇。
他俩各做各的事,陆以逞把游戏全部通关之后,回头一看,发现裴然睡着了。
别墅客厅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阳光刚刚好晒到裴然脸上的一小块肌肤,金灿灿的,裴然的本来稍嫌浅淡的嘴唇都被衬得灼艳起来。
陆以逞鬼使神差,放下游戏手柄,蹑手蹑脚地靠近裴然。
他只差一点点,就亲上去了。
但裴然感觉到他了。他睁开水润的眼,茫然且轻地叫道:“以逞?”
那一刹,陆以逞脸上滚烫,但强自镇定,敷衍过去。
他好像看见裴然的脸和耳尖也红了,但又好像是错觉。
后来的事证实,那果然是陆以逞一厢情愿的错觉。
裴然早就品尝过更深的禁果,怎么会因为一个还没有发生的吻脸红呢?
高考前夕,一段视频在华英中学疯传。
彼时陆以逞高一,和朋友们打篮球时,有人收到了视频,兴奋地邀请他一起看。
只一眼,陆以逞就如遭雷击。
视频的主角是裴然和那个男人。陆以逞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们上演着最下流的电影中最下流的情节。
干净的、温柔的裴然。
原来也能肮脏至此。
……
六年后的昨日重逢,陆以逞见到裴然的第一眼,那股阴暗的欲/火和愤怒又冲上来。
他决定玩弄他、折辱他、将他踩在脚下。以解自己年少被他引诱后的惶恐和自厌,以解自己当年幻梦破裂后的痛苦和无助。裴然是一切罪魁祸首,所有的报复都是他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