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傅明瑶洗漱后不久,年幼的爷爷就蹦哒进来,衣饰华贵,打扮入时,是个带有病弱气的小公子,叫人能在他身上,看见无限未来。
这副样子。
逐渐与她记忆中,那个虽然慈祥和蔼,却也行将就木的爷爷分离开来。
“姐姐。”
厨房正在准备早膳。
两人在小榻上相对而坐,傅明景欲言又止,再三犹豫后才开口道:“你是怎么摔下来的呀?”
爬墙摔下来的。
傅明瑶心中感到羞赧,偷窥邻家美少年不说,还“恶有恶报”,从墙头跌落,这怎么跟自家弟弟解释,你威武霸气的姐姐,其实是个偷窥狂?
她正尴尬。
傅明景也思绪万千。
与明媚张扬,受尽宠爱的姐姐不同,他自幼体弱多病,在北境时,常受一些将门子弟的嘲讽欺侮,虽然最后姐姐都会帮他打回去,但也因此养成了寡淡的性格。
在京城的半年。
虽然名义上是他陪太子读书,实则却是太子教会了他许多为官的道理,为官和做人都是相通的,其中最相似的一点就是——
人心难料。
只是姐姐大概还不能接受。
所以他在开口之前,尽量字斟句酌,不着痕迹的问道:“我听外祖母说,姐姐爬墙用的梯子,是苏家大姑娘帮忙搬来的?”
“对,不过——”
不过那梯子并不是从魏家,而是从苏家搬来的,傅明瑶刚要说下去。
却被傅明景打断。
他目含赞许,真心实意的说道:“姐姐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责怪苏姑娘之意,只是觉得她率真自由,与寻常闺阁女子大为不同。”
“率真自由?”
傅明瑶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反问一句。
“嗯。”
傅明景重重点头。
擦!
爷爷,这是你夸我奶奶的时候用的词啊,我奶奶还在北然受苦呢,你现在想履行娃娃亲,我父亲还有一众叔伯姑姑就生不出来了呀。
傅明瑶惊恐万状。
却又不好表现出来,按照姑奶奶本来的性格,欢天喜地的回应了一句:“我也觉得她特别好。”
闻言。
傅明景松了口气。
率真自由——
个鬼啊!
他早打听出苏婉的身世遭遇,固然可怜,但自幼生活在风刀霜剑的环境里,不心理扭曲已经算难得了,也就姐姐相信“率真自由”的鬼话。
自己昨天特意检查过梯子。
旧梯子翻新。
又是苏婉搬来的,若说其中全是巧合,至少他是断然不信的,可他刚才只是略微问了一问,姐姐就想替苏婉说好话,幸好自己及时圆了回来。
罢了。
其中的问题还是让自己慢慢查吧。
“小姐。”
守门的小丫鬟进来,禀告道:“苏姑娘求见。”
傅明瑶正想把爬墙的事翻篇,闻言,立刻高高兴兴,笑着说道:“快把苏婉妹妹请进来。”
糟糕。
姐姐完全被那个女人蛊惑了。
傅明景暗自叹气,他知道姐姐向来怜弱惜小,行侠仗义,跟身为齐王世子的自己相比,当然是受庶母、庶妹虐待的苏婉,才是值得怜惜的弱小。
自己要是一味表现出防备厌恶。
恐怕会惹姐姐生气,他咬了咬牙,也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只是在看见苏婉走进来时。
眸光一闪。
还是泄露了一丝警戒。
见到傅明景,苏婉有些惊讶,随后很快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厌恶与忌惮,虽然傅明景隐藏的很深,但她何其敏感,几乎只用了一个对视,就觉察到——
两人气场不合!
“快上来。”
傅明瑶还一无所知,两人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好友,身体本能的表现出欢迎,往旁边让了让,打趣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是专为蹭我一顿早饭来的吧?”
很有可能!
傅明景心中大吼。
同时注意到,苏婉居然想往姐姐的身边坐,这人也太不自觉了吧,自己这个亲弟弟,也只是坐在对面而已!
心中对苏婉的印象更下降了一层。
正好厨房的菜已经做好,下人正在摆盘的时候,他主动端了一碗小粥,放到四方桌的另一边,笑得温柔客气:“苏婉姐姐,快坐下吧。”
我刚要坐下好吗?
苏婉一愣。
随后瞧见小粥的摆放位置,便心如明镜,他是不想让自己和明瑶坐在一边呀,呵呵,这种小手段也使得出来。
“多谢明景弟弟。”
她一边说着。
一边贴着傅明瑶坐下,大大方方的伸手把放在旁边粥端了过来,腼腆的笑容中,却带有一丝凉意。
擦!
这女人的不自觉程度真是超乎他的想象啊。
傅明景一计未成,还白白给她端了一碗粥,心中简直呕的想要吐血,同时真的感到胸口发闷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吃饭的时候。
姐弟俩原先在北境的时候,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各自在南淮、皇城待了半年,耳濡目染,也不大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饭桌上一时安静。
傅明瑶回想爷爷刚才的表现,不仅夸苏婉率真自由,而且还主动帮她端粥,这分明就是少年怀春的表现啊。
难道自己的奶奶——
真的要换人了?
她愁肠百转、思索万千的时候,傅明景也味同嚼蜡,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将回这一局,赶走苏婉,维护自己在姐姐身边的地位。
吃完饭。
等下人将饭桌收拾干净之后,他终于想出了办法,满心欢喜的开口:“我——”
“哎,对了。”
苏婉抢先他一步。
转向傅明瑶,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玉瓶,声线温柔的说道:“我记得你摔下来时,身上也跌伤了,这是我刚买的百草堂的散玉膏,祛疤无痕,就是得快点用,我来帮你涂抹吧。”
“散玉膏?”
傅明瑶有些惊讶。
这东西不仅原料珍贵难寻,而且百草堂主人脾气古怪,不仅卖完就关门,而且拒绝有人垄断,一人一瓶,买完就滚。
苏婉对自己还真是有心了。
她目露感激,随后看向傅明景,挥手催赶道:“好了,我要抹药膏了,你快走吧。”
什么?
傅明景走出院子的时候。
心中闪过一丝凄凉,他果然还是太稚嫩,而姐姐又太过单纯,亲小人而远贤臣,苏婉那个心机深沉,又会装可怜的女人,自己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扶叶,准备飞鸽和笔墨纸砚。”
他要给太子写信。
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