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河里支楞出来的腿没有在抽搐,珍香是不会轻易将之认成活人的。
比起活人,要说那是尸体、假人、机器人或者充气娃娃一类的东西,反而更合情合理一点。
[哇,珍香,那是充气娃娃吗?]兴致勃勃的声音出现在珍香脑海里。
[肮脏!龌龊!你一个系统思想到底怎么回事?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教育了系统一番后,珍香又认真把河里那两条腿看了看,尤其关注了鞋子、裤腿和裤腿底下露出的一点绷带,逐渐冒出一个猜想:[你觉得他是不是那个下弦之肆看上的少年?]
[诶?好像还真是他!他这是跟下弦之肆分别之后又立刻自杀了吗?]
那可太有效率了。
珍香决定把人弄上岸。
身为领导肯定是不会亲自下河救人的,这时身上的多余准备就派上了用处场。
轻薄的斗篷兜帽边缘挂着几圈黑带子,那看似只是无用装饰,实际上却是一条强韧的绳索。珍香把绳索抽下来打上一个绳套,抛进河里圈住一条腿,然后一点一点把人拉拽到岸上。
落水的人按理来说会很沉重,但珍香拉拽时发现对方比想象中轻许多。
将人拖上岸之后她仔细观察了脸,确信自己没认错,这个少年就是下弦之肆爱而不得的那个求死之人。
这就好办了,她之前还担心找不到人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
中原中也伸出手,从长椅上慢慢捡起礼帽。
礼帽上早已没有了体温,变得冰凉凉的。
中原中也忍了又忍才没将之撕成碎片,表情很不好看,小声嘀咕着:“臭小鬼,还挺会逃的嘛。”
一边跟过来的蝴蝶忍不明所以:“怎么了吗?这顶帽子是你认识的人的?”
“好像是你们鬼杀队什么‘隐’部门的人。”中原中也说。
蝴蝶忍想了想,摇头道:“‘隐’部门一直都是穿着统一制服行动的,不会戴这样的礼帽。而且如果他之前在这附近的话,刚才我们的战斗结束,是一定会赶去现场帮忙善后的。”
“就不会擅离职守吗?”
“绝对不会!”蝴蝶忍稍微有点生气了。
鬼杀队的大家都是为了同样的志向舍生忘死聚集在一起的,就算眼前的蓝眼少年是提供了帮助的强大的好人,这样无端揣测也太过冒犯了。
“抱歉。”意识到自己说了糟糕的话,中原中也立刻道歉。
他实际上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尤其是在不打架的时候:“刚才来不及自我介绍,我是中原中也,你们俩呢?”
“蝴蝶忍。”
“富冈义勇。”
蝴蝶忍侧过头瞄了一眼富冈义勇。富冈义勇察觉到视线,很困惑地回头看向她,似乎有无形的问号出现在脸上。
这表情立刻把蝴蝶忍逗笑了。
在方才与下弦之肆战斗的时候,富冈义勇全程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只顾埋头挥剑,蝴蝶忍还以为富冈义勇根本不会说话呢。
好有趣啊,这位使用水之呼吸的先生。
中原中也捏着帽子观察四周,企图找出什么能追踪到宇智波恭弥的线索,但他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
他只好随口问了句:“你们都是鬼杀队的剑士?为什么我今夜之前从来没听说过鬼杀队?”
“我们不是官方组织,身佩刀剑也极少进入城市,平时都在乡野之间隐秘地追寻鬼的踪迹。这次我会过来是因为我出身药学世家,想采购一些先进实验器材。你生活在横滨,今夜还是第一次碰到鬼吧?所以没听说过我们很正常。”
蝴蝶忍有问必答,她心里也揣着点小心思。这个叫中原中也的异能者战斗力很强,不会呼吸术就已经能参与讨伐下弦鬼的战斗,如果学会了呼吸术又该多强呢?如果能加入鬼杀队就好了。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觉得蝴蝶忍说的该是实情,那么宇智波恭弥就是假冒的鬼杀队成员咯?
想不通,还是直接问吧:“你们鬼杀队最近在调查荒霸吐吗?”
这可问巧了。原本关于调查荒霸吐的事,在鬼杀队里只有召开柱合会议时在场的那几个人知道,其他成员们都只是收到了近期不要靠近爆炸现场的通知,却不知道荒霸吐这一说。
蝴蝶忍其实也不该知道的,但谁让她是花柱的亲妹妹呢,会议上这部分谈话并没有要求保密,所以一问姐姐就知道了。
蝴蝶忍没有急着给出肯定的回答,先反过来问道:“中原先生为什么这样问?”
她觉得这里肯定有点故事。中原先生明显对鬼杀队不够了解,那这种普通队员不会了解的消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因为……”中原中也看了眼手里的帽子,脑海中浮现出宇智波恭弥一口叫破他的身份的画面。
也许就像宇智波恭弥说的那样,他自己调查自己的行为的确很奇怪,但宇智波恭弥的行动其实也相当奇怪啊。
既然明知道他就是荒霸吐本尊,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废墟调查荒霸吐呢?
要说奇怪,他们俩其实都同样的奇怪。
意识到这点之后,中原中也的心情就微妙起来。他本来先入为主的认为,鬼杀队调查荒霸吐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但与两名鬼杀队剑士并肩战斗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搞错了什么。
鬼杀队是一心杀鬼的组织,就算确实在调查荒霸吐,也不会是出于他想象中的理由,更是和宇智波恭弥不能混为一谈。
“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中原中也摇摇头,准备离开。
蝴蝶忍一直观察着中原中也的表情,见对方要走,便主动说道:“其实我们确实有意调查荒霸吐,因为我们想弄清荒霸吐与鬼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荒霸吐和鬼之间应该是没关系的……嗯,其实我不能确定。”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一边想一边说。
他还真不好确定。虽然他自己觉得没关系,但只是个人感觉而已。
蝴蝶忍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那中原先生对鬼杀队感兴趣吗?”
“你希望我加入鬼杀队?抱歉啊,我已经有组织了,我是「羊」的成员。”中原中也笑了,他想起那些好心收留自己的孩子。
同伴们互相抱团取暖,不问出身的接纳了他,那他作为更强大的一员,就理应保护好同伴们。
他不会去思考如果自己加入鬼杀队,将来能拯救多少无辜的人。
他的想法很简单。同伴们信任着他,那他就不会让同伴们失望。
中原中也挥着手走远了,蝴蝶忍有点遗憾,但并不觉得意外。
不曾因为鬼遭受苦难的人,当然不会愿意去当随时准备牺牲性命的猎鬼人,这是人之常情。
她扭头看向身边一脸没听懂的富冈义勇。
啊,这个没听懂的迷惑表情也好有意思!
“你们说的荒霸吐是什么?”富冈义勇皱着眉问。
“哎呀哎呀,这个等下再告诉你。刚才中原先生认为帽子的主人是‘隐’的成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之前和他们在一起,看到帽子的主人放飞了一只鎹鸦,所以问他是不是‘隐’的成员,但没有得到回答。”
“这样啊,天亮之后我还要采购实验器材,你跟我一起去吧。”蝴蝶忍点着头,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富冈义勇。
——
直到天亮,黑发的隽秀少年才苏醒过来。
和一般人慢慢苏醒的方式不同,原本平躺着的少年是突然之间像弹簧一样弹起,眨眼间变换成挺直坐姿的。
一番动作没有任何征兆,就像诈尸一样。
但这还不足以吓到珍香。她悠然地微笑着,语调平稳,气定神闲:“你醒来了吗?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诶……要说不舒服,真是哪里都不舒服……身上湿漉漉的,脑袋也昏沉沉的。”
比起动作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少年的声音正好反了过来,懒洋洋的,一股子自由散漫。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嘟囔着:“居然都天亮了吗?这下有点糟糕了呢,回去又该被森先生唠叨一通了。”
珍香打量着少年鸢色的眼睛:“所以你是为什么栽进河里的呢?”
“这个啊,是这样的啦……我因为太无聊了,就悄悄打开了森先生的药品库,从里面找出一瓶绯红色的液体,标签上写着是从毒蘑菇里面提取出来的毒物哦,那似乎是一种可以毒死人的剧毒蘑菇呢,所以我就稍微尝了一点点,想着说不定能简单的死掉。”
少年哼哼唧唧地说着,揉了揉脖子:“没想到味道超级苦啊,只尝了一点点就苦的舌头都麻痹了,只好一边后悔着一边出去找水,没想到半路上又因为中毒出现了幻觉,道路都在眼前完全变化了,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现实的部分,精疲力尽时终于找到一条河,打算趴下去喝点河水漱漱口,结果因为完全没力气了,就一不小心栽进河里了呢。”
珍香眨了眨眼睛。
居然这么复杂?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投河自尽,失敬失敬。
她努力克制住了鼓掌叫好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