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谁也没有作声。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
过了许久，慕婷宛才长叹一声，自嘲道：“之?前看你真的开了直播,我还以为你没听懂，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电光火石之间，慕婷宛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时洛当时突兀而生疏的称呼。近日来,自己也因?为各种事情，一直心绪漂浮不定，居然没多想。
此时点明后，慕婷宛恍然大悟，又觉得不可置信,她惊呼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怎么可能！”
时洛挑眉：“又不是多难猜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时洛的话落入慕婷宛耳中,依旧是平淡无奇的语气，慕婷宛却莫名从中听出几分高深莫测捉摸不透来，就像……面对那些令她心脏高悬的人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电话线，明明已经认识了好几年的人,突然变得遥远陌生起来，慕婷宛道：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按我说的做？”
正是深夜，时洛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高耸的摩天大厦里?仍然通明的灯火：“只是突然有点好奇，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敢为了一个小明星动我。”
“风险远大于收益，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时洛不介意花点时间钓鱼,看看背后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肖凡搭上了圈内大佬，没人愿意得罪。”慕婷宛冷漠功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艾家就算势大，但是毕竟不涉足娱乐圈产业，两害相较取其轻，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吧。”
慕婷宛以为这么说，时洛就明白知难而退了，没想到听到时洛一声讽笑。
“慕婷宛，我发现你好没趣的。”时洛失望地轻啧一声，“都已经走到了互相掀底牌的地步了，彼此就不能坦诚一点吗，继续再骗人有意思？”
慕婷宛呼吸一窒，不可避免地轻轻嘶了一声。对面的人敏锐度超乎她的想象，她之前的说辞明明合情合理，完全不知道哪里出了漏洞。
而且短短时间内，她也不知道时洛到底知道了多少内情。大厦内工作间，妆容精致的都市女人捂着额头，头绞痛一点点席卷上来，慕婷宛不耐烦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时洛居然点头赞同道：“藏污纳垢这么多年，就算是块朽木，也成了一大坨了。”
“口舌之?利。”慕婷宛冷下声音，通过手机话筒，显得机制又漠然：“你在圈内的名声已经救不回来了，众望所归，肖凡很快就会哀莫大于心死，如外界所愿，及时悬崖勒马宣告放弃你。而你花了大力气、寄予厚望的《暮离》会被全面抵制，别说扭转口碑了，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艾洛，这个圈子，远比你想象中的冷漠和?残酷。”
脸皮已经彻底撕破，慕婷宛索性直言：“不管你之?前为什么愿意进套，但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如今输得彻底，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看在相识于微末的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慕婷宛软下语气：“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既然已经盖棺论定了，就不要再死缠烂打?追问不休了，艾大小姐，这样至少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点。”
“这么天真，我开始相信你真的知道得不多了。”
时洛装模作样叹息一声：“是我的错，居然给了你们胜券在握的错觉。”
时洛视线下垂，窗外暖色的橘黄灯火映进瞳孔，眼神却是冷的，她无声笑了笑，“
慕婷宛被愧疚和?焦虑反复折磨，头痛欲裂，此时也无力与手下败将纠结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只想尘埃落地之后，好好睡上一觉，尽快忘却这段日子的复杂震惊带来的身心疲惫。慕婷宛冷笑一声：“随你吧。”
话音落地，慕婷宛突然觉得寂静的气氛奇怪起来，人的第六感毫无道理，恐慌与预警莫名其妙一齐浮上心间，她好像被经验丰富的猎人锁定的猎物，手脚僵硬。
慕婷宛突然警觉，下意识想逃离封闭的空间，走到开阔的阳台。
无意间低头，视线刚对上楼底下成排的黑色武装车辆，慕婷宛皱皱眉，迟钝的大脑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办公室的大门已经被破开。
武装人员训练有素地占据大厦，慕婷宛听到动静，还没回头，太阳穴被冰冷的铁质物品抵住，耳边传来机械扳动的咔哒声。
血液逆流，手指发凉。
“把手举起来。”硬朗的声音。
慕婷宛哪里见过这幅阵仗，心中一颤，手指无意间碰到免提键。
女孩子轻快俏皮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看来他们的动作比我想象中快一点。祝你假期愉快，亲爱的经纪人小姐。”
清晖落了半个地面，时洛站在光影交界处，看到落地窗正对面的大厦楼下，黑色的武装车悄无声息停了整整一排。
时洛听见电话那端传来的警笛，露出满意的微笑。留下“真诚”的祝福后，时洛麻溜地挂断电话。
没给他们反驳的时间。
电话忙音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格外突兀。
慕婷宛注意到，她身后的人似乎沉默了下：“带走。”
双手被冰凉的铁圈拷上，直到被押进车里，慕婷宛都没想明白，胜败扭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位大小姐的手笔？可是她不是一直在吃吃喝喝拍电影吗，哪来的时间？
慕婷宛百思不得其解，很快就放弃思考。就如时洛所说，反正她也不过是这个庞大的链条上，一个刚被卷进来的，无足轻重的小虾米。找吩咐办事罢了，知道的可能还不如时洛多。
慕婷宛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前途未卜，但是心里?升腾的焦躁却罕见地平息下来，疲惫汹涌而来。
她无力地靠在冰冷地座椅上，任由混沌席卷大脑，至少在这路上，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宾馆内，时洛看着身穿警服的人员将大厦团团围住，又目送他们带着人有序撤离。
直到警车远去，时洛回头：“一切都结束了。”
屋内还站着一个女孩子，窗外路灯的微弱光芒映进来，明明灭灭，勉强照清楚她的五官，竟然是慕婷宛他们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的姜茶。
女孩子此时捂着颤抖的嘴唇，看着窗外的已经消失的车流，蹲下身子缩成一团，哭得泣不成声。
时洛将空间留给她，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事情要倒退回几天以前。
时洛刚开完直播，意气风发怼完肖凡粉丝。出门撸串庆祝，然后在小吃店撞见了姜茶。
姜茶一身白色连衣裙，黑长直有些?凌乱，看见时洛后眼前一亮，直直朝着她就过来了。
时洛微笑：“好巧。”
不料姜茶摇摇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时洛皱眉，姜茶自来熟地笑了笑：“去喝杯咖啡吧。”
原主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一幕，不过原主当时满心抵触，根本没听进去姜茶说了什么，时洛回想也记不清经过了。
时洛点头应下：“好。”
姜茶驱车找了个保密性出众的咖啡店，时洛被她的郑重其事惊了下，大刺刺跟着姜茶进去。
咖啡苦涩的香气弥漫。
时洛还有一堆事情，不耐烦和她墨迹，抄起手臂，猜测姜茶的来意：“宣告主权？”
“那种渣滓，看见他都嫌污染空气。”姜茶摇摇头，给时洛讲了个故事。
总结下来就是女孩子涉世未深，被渣男骗身骗心榨干价值，最?后误入歧途，走上了末路。
时洛放下手臂，这故事……听着怎么这么像原主的翻版？
“你不会说是你吧？”
“是我妹妹。”
“积年累月，原本的潜规则已经形成了主动出击的利益链条，环环相扣，难以撼动……这是我和?官方合作，查到的一点消息。”
时洛接过来姜茶整理的名单，翻到第二页，原主父亲的名字赫然在列。
所有疑问迎刃而解。
她就说嘛，就算再怎么放养，也不至于亲生女儿被卖了还一无所知。而原主记忆里?，所谓因?为心疼女儿放手这个理由也根本站不住脚。
就算不干涉恋爱，明知道男方不对劲，难道不知道派人守着原主吗？
时洛接受记忆后，就觉得原主父亲的智商能掌握整个集团就离谱。但是看过姜茶递来的资料，时洛在心里?点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
不是智商感?人，是视而不见。
身在泥中，就再也难以摆脱。而没有律条约束的圈子，全靠默认的条条框框来维系，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违背“规则”。就算他已经是一个比较大的虾米，也是如此。
有人要他的爱女做“保证金”，他有能力拒绝？
时洛翻了翻，果然在最末尾看到了肖凡和修熙的名字。
时洛手指顿住，原主早已是蛛网上的蝶，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她早该想到的。
系统敏锐察觉时洛情绪低落，体贴安慰道：【人心难测，大佬，这不是你的错。】
姜茶一直注意观察时洛，见她看到自己父亲的名字也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捏住银勺的手指紧了紧：“你不相信？”
黑涩会竟在我身边，对一般人来说确实匪夷所思了，不相信也正常。
姜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不该看了她利落的反击手段，就找上门来。
姜茶皱眉：“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希望你能当做没见过我。”
“别呀，来都来了。”
姜茶猛然扭头一看，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一左一右。
她看向笑吟吟的时洛，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珠：“你？！”
时洛把主动权握在手里?，才答应了和?姜茶的合作。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宾馆。
过了一会儿，姜茶整理好情绪，通红着眼眶出来。在客厅看到了瘫在沙发上的时洛。
她笑了笑，正准备走过去，道一声谢谢。
如果不是她，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
姜茶浑身戒备，脚步顿在原地。
时洛翻身而起，扬声道：“谁啊？”
谁知道她们在这里?，还这么晚过来？
时洛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也只有几秒钟时间。
催促的敲门声不断响起，听到时洛的问话，门外一道年轻的男声带着点压制不住的焦急，应道：“是我，小艾，快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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