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回去，柳轻舞趴在被子上，静谧乖巧地睡着了。背影小小的一只，可怜可爱。
“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尊上摇头失笑，紧绷的表情缓和下来，心头柔软一片，准备将人放进被子里。
走近发觉不对劲。
尊上脚步原地顿住，随后疾步上前，他执起柳轻舞胳膊，宽大的衣袖滑落，纤细如玉的手腕上黑色的魔气缠绕。
若隐若现，密不可分。
魔气显然已经深入体内。尊上脸色冷凝，来不及想怎么回事，灵力下意识探入柳轻舞经脉，想拔除异类。
黑色魔气却在接触到灵力的瞬间突然暴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尊上。
异变突然，尊上心有余力不足，后续灵力流转不及，高阶战斗，胜负往往就在致命的一瞬间。
魔气抓住这个空挡。
咔——
尊上倒退两步，清冷的双眸缓缓流出两滴血泪，顺着清冷面颊滑落。
黑色魔气趁机回到柳轻舞手腕，在柳轻舞经脉关键处凝成一个墨色印记，牢牢盘踞不动。
笃笃——
好巧不巧，急促的敲门居然这时响了起来。
尊上体内气血翻涌，脑子里像有千万根钢针扎刺，感觉前所未有的糟糕，勉强才能保持平静的声音：
“谁？”
他明明没有打开门外禁制。
一个桀骜的墨发男子居然轻轻松松推开门，径自走了进来。
他直接无视瘫坐在地的尊上，直接朝床上的柳轻舞走去。
男人弯下腰，执起柳轻舞一缕长发，暧昧轻嗅，满足地轻轻呢喃：“我的君后，孤终于，抓到你了。”
恶臭的魔气浓郁若实体，与周围灵气相碰，发出接连腐蚀的噗呲声。
尊上擦干血泪，召唤出本命仙剑，举剑而去，半途动作一顿，识海中尖锐的剧痛袭来，尊上身体不受控制，几乎拿不稳剑，剑尖抖若筛糠。
墨发男子回头，眼神轻蔑而危险，“你就是君后念念不忘的那个师尊？”
哐当——
重剑落地。
“不过如此。”
……
离开道衍宗，时洛与慧空一走就是大半年，借助各种传送阵，终于粗略将整个修行界走了个遍。
时洛没想到的是，慧空想去的地方居然是寺庙。
“……”
信念坚定？
时洛望了一眼，天梯笔直而上，隐入云端，一眼望不到头。前来参拜的人却络绎不绝，时洛与慧空拾级而上。
大漠之上伫立的寺庙，沧桑庄严。
香烟寥寥，梵音阵阵。
慧空与主持交流一番，带着时洛去了一个空置的禅房。慧空跪坐在佛前，静静念了一段往生祝福，态度虔诚。
时洛越听越古怪，等他念完了，问他：“给她念的？”
“是。”慧空坦然点头，“虽然我不知前因，但是柳洛姑娘大恩难报，小僧别无所长，只能聊表慰藉。”
慧空话音刚落，天空突然暗沉低垂，门外雷音轰鸣，飞沙走石。
时洛打开门，仰头看着头顶仿佛破了个窟窿的天空：“你在发什么疯？”
天道意识觉得很是委屈：“规则所在，我也没办法。”
外来人员不能被原世界的人看破身份，不然就会被驱逐，无论哪个世界的规则都是如此。
大音希声，慧空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凭借他的聪颖，大致也能猜到。
慧空走上前去，与时洛一起站在门口，他双手合十，态度真诚：“小僧什么也不知道。”
打旋的风沙猛然一顿。
时洛轻哼一声，问慧空：“我是谁？”
慧空面色平静：“洛姑娘。”
“方才给谁念的？”
“洛姑娘。”只不过，是另一位洛姑娘。
“真实想法？”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只是没说全，算不上说谎。
时洛再次仰头：“有什么问题？”
【……】
雷霆也逐渐停下。
堆满乌云的天空错愕不已。
天道意识第一次见识语言艺术，惊得目瞪口呆：【你们这是作弊！】
时洛冷漠：“哦，所以那我还是走吧。”
【不要！大人！】天道意识想起自己还要时洛帮忙，才能有人破界，天道意识只能卑微祈求，【我错了。】
“嗯，下次脑子放灵活点。”时洛教训道，见天道意识乖乖点头，时洛伸手，“核心给我一颗。”
核心是世界本源，与祂紧密相连。
天道意识不想给。
不见棺材不落泪。
时洛吐出一个人名：“柳轻舞？”
天道意识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时洛转头就把到手的核心给了慧空，有核心在手，天道意识会主动保他性命。
核心外表只是一颗不起眼的透明石头，但是慧空入手的刹那，就察觉到了它与世界的奇妙联系：“慧空惶恐。”
“拿着，保命用的。”
送慧空最后一程，是在漫天黄沙，戈壁如刀。
时洛停在泾渭分明的黑白交界线前面：“该教的我都已经跟你讲过了，最后还有一点，你愿意听就听。不听也没事。”
“谨遵教诲。”
“这里的魔不是真正的魔，如果硬是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种独特的妖兽。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真正的魔……”
时洛纠结眉头，许久没有出声。
慧空难得追问：“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修至臻境，就躺平吧。”时洛语气认真，“好歹可以走得安详一点。”
“……”
慧空想再问，可是时洛已经不回答了。
她抬头远望，天边另一边阴暗低垂，仿佛随时会承受不住从天上坠落下来，压抑无比。
时洛收回视线：
“最后再问一遍，你还是想进去？”
“是。”
“你可能会死，就算核心也不一定能保护你周全。”
“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此乃小僧毕生所愿。”慧空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大漠的风喧嚣，吹得慧空身上的僧袍猎猎作响。
慧空笔直站立，目光坚毅平静，像不远处的屹立不倒胡杨。慧空双手合十：“何况慧空若贪生怕死怯懦偷生，不是枉费姑娘这段时间的倾力教导，也不配那位未曾蒙面的姑娘的看重。”
远方天空暗沉，仿佛什么东西将要冲出封印，充满不详。
慧空一个人往沙漠深处走去。胡杨在他身后摇曳作响，仿佛在欢呼他的到来，又好像是在告别。
时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和尚都是这幅倔脾气吗？”
系统问：【你不阻止他吗？】
时洛转身离开：【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系统：【呃，可是，原主的愿望是保护慧空的安全。】
时洛摇头，给他重复一遍原主心愿：“不，原主是希望慧空不要黑化，不要横死。”
【有什么区别吗？】
“他了出意外？”
系统摇头：【还没。】
“那他黑化了？”
他就差变成圣父了，系统再次摇头：【没有。】
“那不就行了。”时洛歪理一大堆，“你想想，如果阻止了他，他是安全了，但他还是慧空吗？还是那个能在万众指责中站出来，表示相信原主的人吗？”
系统挠了挠头：【不是很理解你们人类和神仙。】系统屏幕代码乱飞，【但是任务要怎么办呀？上一个世界大佬你就已经把积分造作完了。】
“凉拌。”
……
半个月之后，时洛回到了琼玉楼的势力范围。但是她还没有走到地方，就远远地看见云少主孤身一人，站在他们之前交易破境丹的那个亭台上，晚风吹拂，长发纠缠。
时洛走过去：“在等我？”
云少主看见她先是一愣，慧空与时洛几乎形影不离，没想到出去一趟之后，时洛居然是一个人回来的。
云少主点了点头，问道：
“他呢？”
时洛如实相告：“去魔界了。”
“你别开玩笑了。”魔界那是能随便去的吗？
但是见时洛神色认真，云少主逐渐正色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时洛想了想，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现在不知道，但可能是未来的圣人吧。”
如果他的计划真能成功的话。
云少主自然是相信时洛的判断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很看好他？”
云少主盯着时洛双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还行。”时洛笑语盈盈，“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成功晋级大乘后期了。”
“不知你一个筑基期，是怎么看出来他大乘后期的？”
不善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时洛回头，四周不知何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一双双探究的视线全部直勾勾落在时洛身上，仿佛要把她看穿。
三堂会审？时洛挑眉，细数几乎所有世家宗门都到了，比上次尊上与道衍宗的比试来得还要齐全。
时洛环视一圈，除了身边的云少主是大乘后期，尊上与道衍宗太上长老都已经进阶大乘中期，其余人都是初期，还是差了一线。
柳轻舞怯怯缩在尊上怀里，脸色苍白无辜。
一个陌生的墨发男子斜斜挑着嘴角，站在青山宗众人中间，浑身邪肆的气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青山宗掌门站在最中央，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尊驾到底是何人？为何夺舍我青山宗弟子在前，又杀害我青山宗长老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