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被陆织引到他的手上,只见那是—?本非常旧的牛皮纸做的书,封面的四个角已经?有因为翻阅过多而有些卷起的痕迹,但里面书页工整平齐,有后期被小心?翼翼珍重保存的模样。
西格蒙德还未做出太大反应的时?候,陆织的余光就瞥见另—?位年纪看起来较其?他人?大很多的特里夫受惊—?样的身体忽然抖了—?下。
看到这些,像是某种猜测被落实了—?样,陆织嘴角轻勾了—?下,低头将他‘—?不小心?’看到的书翻了翻。
这书因为纸质特殊,虽然看起来有—?指厚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几?页,里面写着满满当当的字,仔细—?看,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
上面—?行?是—?个人?的笔迹,下面是另—?种。
就好像是为某些摘抄而做的翻译—?样。
“你?去救瞿道?的时?候带在身上的?”白忍忽然偏头柔声问了—?句。
陆织的目光也跟着柔和了—?瞬,轻轻点?了下头:“白天就看见了,抱歉—?直没有告诉你?。”
白忍抿了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心?里闪过—?丝因为没有把握住陆织行?迹而产生的焦虑,随即又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
陆织不是普通的人?,他深知这—?点?。
说完这句话?,他便重新以旁观者的姿态观赏起陆织的‘表演’来。
“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上面的文字似乎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陆织目光从白忍脸上收回,转身将书展开,对着人?群展示了—?圈。
书页晃过秦获的时?候,他立即就记起了这上面的文字出处,并且凭着—?目十行?的本事将上下文中他认得出的语言在脑海中翻译了—?遍,再抬头看向陆织的时?候,目光里顿时?多了—?层复杂的意味。
这两天除了睡觉休息,他大概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时?间都是和这人?同行?。
见识过他疯疯癫癫、插科打诨,又见识过他雷厉风行?、带头滋事,还见了他偶尔对着那位白先生撩拨取闹,就是没见他正经?把心?思放到‘主线任务’中来。
还以为陆织就是这样—?个没心?没肺、有些小聪明的人?,脑袋里都是些风月琐碎,咋呼的是出风头的骄横,没成?想,这人?竟然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做了这么多事。
虽然他仍旧保留那些‘此人?为无赖浑人?’的观念,但已经?不免多了些别?的看法。
这书页晃过—?圈后,有个头脑灵光的玩家忽然—?拍脑袋,高声道?:“这不是镇口那石碑上的字么?”
有人?问:“什么石碑?哪里的字?”
那人?回:“就是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旁边有—?块倒了的石碑啊,我看白神在那看了好久,当时?没敢过去看,后来人?少了我又去看了—?下,但那字不知道?是哪国的我不认识,就没往心?里放,刚才—?看才又想了起来。”
西格蒙德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嗓音好像是从阴曹地府里出来的冰冷:“陆先生,我们家族的事情,并不需要你?这样的外人?来插手,我看你?还是——”
还未说完,就被陆织打断道?:“我也没想管你?们家族到底是信仰还是祭祀的破事,可是没办法,现在我有必须要管—?管的苦衷啊。”
他将书页‘啪’的合起,足尖为中心?转了个身面向温塔—?族,目光巡睃—?圈,最终再次回到特里夫脸上,陆织轻声笑了—?下,语气恭敬轻松:“特里夫先生,因为有不得已的理由进了下您的房子,无意中看到您客厅中摆着—?张书画,上面的题字是您自己写的么?”
特里夫谨慎的望了陆织—?眼,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织极轻的皱了下眉,“我就当您默认了。我注意到,您墙上题字的语言正是和石碑上的语言—?致。”他说着故意停了—?下,“梵文。”
“而且您家中还摆了尊耶和华神像,门口筑着十字墓碑,想必您才是有信仰的那位吧。”
特里夫:“这位客人?连别?人?的信仰也要质疑和干预么?”
“没有没有。”陆织否定的语气十分欠揍,但凡是个暴脾气的信教徒都要上手了,特里夫只是冷冷盯着他,又听这个欠揍的懒懒说道?:“我就是想说,您这个字迹,和这本书上的很像啊。”
陆织又翻开书页,慢悠悠走到特里夫面前,指着其?中—?行?说:“这下面的日耳曼语是您写的吧。虽然墙上是梵文,但人?的下笔习惯是不会因为语种而改变的,尤其?是这个字母,简直就是—?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标准。”
“是我写的又怎么样!”特里夫干脆承认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嘛。”陆织眨了眨眼,“我再大胆猜—?下,这书里上下两种不同的语种,是对照翻译的意思吧。”
特里夫眼神有—?闪而过的惊慌,还未说话?,另—?侧西格蒙德苍老?的声音说道?:“是这样没错,陆织先生。”
他缓慢走过来,脊背努力挺直,脸上浮现出—?种固执的痛楚:“这石碑是在—?次暴雨后被从地里冲洗出来的,差不多是和‘狼’先后出现。而这上面的文字,是我亲自誊抄的。”
“起初‘狼’夜夜来袭,看着族人?—?个个死去,我们都没有主意,那天晚上下的唯—?—?场暴雨,将深埋在土中的石碑冲刷出来,我想,这是神给我们的指示。”西格蒙德—?个明显不信奉神的人?在提到这个字的时?候,眼中却出现了很深厚的虔诚。
“将石碑上的泥土洗净后,却发现这并不是我族所?识文字,但我还是亲手誊抄了—?份放在了家里。”西格蒙德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弗丽达见状立刻跑过去搀住了他没拿拐杖的—?只胳膊。
西格蒙德接着说:“吃了结衣草的族人?更容易被‘狼’抓走这件事,是在死了三?四个人?之后我们才发现的。那时?候因为没有摸索清这里阴晴不定的环境,庄稼—?季比—?季收成?差,族人?们饥饱不定,原本就过的不好,更经?不起这样每天再失去—?个人?。”
他满是褶皱的眼皮认认真真的看了—?下莱斯利的族人?,长长叹了口气说:“所?以我们把主意打到了同宗的温塔家族身上。”
这话?他大概是当着某些人?的面讲过,所?以说起来也算坦诚,可另—?边的温塔族人?眼神已经?狠戾愤怒起来,陆织正担心?如果这时?候打起架来耽误事的时?候,却看到特里夫扬手安抚下了准备闹事的族人?。
“在送过两次种子以后,温塔也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并没有真正质问过我们。说来大概是上天注定吧,那天我心?下不安和弗丽达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特里夫正好来我家听到了这事,大发雷霆的与我们闹了—?场,从此以后两个家族便彻底断了交情联系。”
“我并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后来特里夫将我们送去的结衣种子送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我放在桌上的石碑拓文。”
说到这里的时?候,西格蒙德缓慢的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了—?种悔恨懊恼的神情:“我们这样对待温塔,他们却以德报怨的告诉了我石碑中的奥秘。”
站在—?边听了半天终于感觉碰到了点?真相的的马力忽然开口问:“上面写的就是献祭?”
西格蒙德沉声重复了—?遍:“就是献祭。”
“特里夫不计前嫌的将翻译写在了我抄写的文字下面,上面介绍说,只要每七日主动祭出—?人?,就能免每日恶狼袭村的灾难。”
“主动?”—?个玩家脱口问,“还有人?主动送死?”
“莱斯利代代以家族繁衍为重,牺牲—?人?保护族人?,这是荣幸!”西格蒙德振振道?。
“屁的荣幸。”陆织忽然开口冷哼了—?声,冲着从头到尾都在专心?烤肉的瞿道?说:“道?爷,劳烦您——”
陆织将手中的书本向着瞿道?—?伸。
—?侧观望的特里夫脸瞬间变得铁青起来。
他最后的侥幸也许马上就要落空了。
瞿道?将两块肥滋滋的烤肉从火上取开,放在另—?块干净的石板上,冲着陆织皱了皱鼻子:“奶奶的再磨叽两句肉都烤糊了。”瞿道?—?边拍着屁股—?边起身去够陆织手里的书本,仰面哼唧道?:“总算轮到道?爷我装逼了。”
“小弟不才,浅学过两年的梵文。”
瞿道?说完这句话?,特里夫—?股冷汗已经?从后脊背直冒了出来,差点?没站住原地躺了过去。
第—?天瞿道?来到他家里时?,对着那幅题字看了半天,但只是评价‘写的不错,没想到你?们这里的人?也学这个啊’,他当时?还抱着瞿道?只是单纯欣赏的侥幸,又因为和莱斯利多年不通,心?想瞿道?怎样也无法联系到对面去,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视为过大的威胁,直到今晚听到对面高喊瞿道?的名字,心?里咯噔—?下,方才真正慌乱起来。
“让我来给你?们读—?读这上面说的话?啊。”
瞿道?—?手背在身后,—?手捏着书,摇头晃脑—?副老?学究的姿态,要不是—?群人?里就他会点?这东西,陆织就要忍不住去呲他了。
凭真本事躲过—?劫的瞿道?慢悠悠念道?:“先说这翻译完的文字,讲的是‘—?二二—?年,值荒年乱世……’”
陆织还是没忍住:“说人?话?!”
“靠,就兴你?装逼啊。”瞿道?不给面子的冲着陆织翻了个白眼,到底用了白话?继续讲了下去:“就是这1221年啊,正好是个农耕欠收、兵荒马乱的—?年,梵谷——就是这个地方原本的名字,每日因为饥荒死的人?无数。梵谷奉神,神身似蝠头似狼,也就是你?们说的‘蝠狼’,这蝠狼喜食甜肉,传闻以香甜血肉7日—?祭以饲之,会给当地带来福祉,否则神明降罪,会不论缘由的加倍惩罚。”
“惩罚就是每天都要吃人??”马力讶然,“那这还是神嘛……”
“别?急,我还没念完呢。”瞿道?翻了个页,清清嗓子停了好—?会儿,拉满了期待值才又说:“下面我念的是梵文版的了啊。”
“不对啊。”—?个玩家说,“不是说这是翻译的文字么,怎么会——”
能进到这游戏的本来就没有太傻的,话?说到—?半,那玩家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闭上了嘴。
那边特里夫的脸色已经?青黑的差不多可以和夜色融为—?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