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看着“华人”两个字,嘴角弯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在通讯簿里翻找到一个海外号码。
“HelloWhoisthat”
“我是杀手。”
一阵寂静,忽而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
“Areyousureyouarenotkiddingme”对方似乎不敢相信,半是疑惑半是恼怒地盘问他的身份。
不耐烦跟他说话,白崇直接念出自己当初在联会里的奖牌卡号。
卡号只有历年进入极限滑板联会前三名的人会有,而且是不对外公开的,杀手的卡号除了他自己知道,只有联会有权限的人才能查到,
“……”对方低低地念了句ohmygod。
确定了身份,对方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问他今年终于要参赛了吗。
白崇不置可否,冷声道:“我是华国国籍。”
“……”对方显然才想起来他们联会刚发布的通告,马上说:“你是特例。”
“呵,”白崇冷嗤一声,“我参赛。”
没等对方再说什么他就挂了,又给“我是你爸爸”发了条短信。
【今年我去。】
白崇很久没碰过滑板,要想赢得这次世界大赛的冠军,他必须留一段时间训练。
他今晚就得离开剧组。
在网上订好机票和酒店,白崇这才转身回了剧组包下的小院,他得回去换一套衣服拍戏。
“威亚都检查好了吗,绳子结实吗……”
张轮拎着一把大喇叭,催促剧组工作人员做好安全检查。
等各个演员化好妆,换上衣服,一行人拖着设备机器,随着张轮他们往村外的方向走。
村庄东头有一座小山,不高,但是挺陡峭的。
这也是今晚的拍摄地点。
月光明亮,山体上锋利突出的石块和依附生长的野草,依稀分辨得出。
趁着众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白崇偷偷蹭到顾啸身边,把那副之前就借过的护膝掏了出来。
“给了我你戴什么?”
顾啸捏着那手感不错的护膝,低垂眼睑看白崇。
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在黑色布料间,摩挲着表面。
这场戏他们要从小山的山底往上攀岩,白崇同样也要攀爬上去。
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色,白崇笑了下,“我不用的,啸哥。”
护膝护腕之类的东西,他很久之前就不再用了。
顾啸抿了抿唇角,把护膝塞向白崇怀里,白崇急忙伸手接住,愣怔:“怎么——”
“你给我戴上。”
顾啸弯腰圈起宽松的裤腿,修长的手指几下便将裤脚折了几折,露出结实不失线条的小腿和膝盖。
他抬眸看了眼跟着蹲下来的白崇。
“你什么时候走?”
白崇动作顿了下,若无其事地给顾啸绑好护膝,直起身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顾啸的神色,似乎是想探知他的想法。
顾啸板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天凌晨两点的飞机。”
吃饭的时候顾啸问过他,要不要再在剧组待一段时间,多看看别人演戏对他有帮助。
白崇当时差点就要答应了。
可是他突然收到了“我是你爸爸”的消息。
听说今年的极限滑板世界大赛有可能会禁止华人入赛。
如果消息是准确的,那么这次的世界大赛白崇必须要去。
作为曾经蝉联极限滑板大赛几年冠军的杀手,只有他有可能身为华国人进入今年的比赛。
犹豫再三,白崇只好拒绝顾啸的提议。
顾啸问他有什么事情着急处理。
极限滑板说着好听,但是很多人都认为它很危险,白崇从来没暴露过自己的这一兴趣爱好,只好含糊其辞地表示要回家陪父母过年。
顾啸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是脸色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温和了。
想想也是,他们才结束冷战没多久,自己就要离开剧组,这一分别可能就要大半年见不着人,毕竟他们的事业圈子除了这部电影,暂时还没有重合的地方。
就算顾啸因此生气,白崇也是能够理解的。
其实顾啸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三个月的时间里他都跟白崇形影不离,差点忘了白崇跟自己不一样,他有父母有自己的朋友,哪里像他孤家寡人。
瞥见白崇不断瞄向自己的眼神,顾啸轻声叹息,他只是没想到白崇会走得这么急。
他抬手揉了把白崇的头发。
“晚上我送你去机场。”
……
这电影越往后拍,张轮就卡得越严,最后一场戏卡了六次才算过去。
白崇矫健地顺着粗绳滑下山坡,双脚稳实地站到地面。
手指刚刚松开绳子,一大捧花便送进了他的怀里。
白崇茫然地看了眼手里的花,周围的人纷纷热烈的鼓掌。
负责送花的顾啸笑道:“小崇,恭喜杀青。”
白崇眼睛亮晶晶的,月光下似乎能看到隐约的水光,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杀青呢。
摄像的小哥跑到跟前给了他们一个近距离镜头。
灯光从侧面打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因为实在是太晚,张轮没让人准备食物,送捧花就算了事。
“白崇,恭喜杀青,”张轮走过来,平时严肃的脸上带了笑意,“要不要跟大家都抱一个再走?”
白崇正准备点头答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人搭住肩膀。
“张导您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顾啸把人往怀里拉了拉,斜睨了眼张轮,“小崇凌晨的飞机,再耽搁时间就要误机了。”
张轮看了眼手表,十点十分。
摆手,“行了别抱了,你快去赶飞机吧……车子停在小院门口,我让那个谁去送你。”
张轮正想着找谁把白崇送去机场,顾啸淡淡开口:“我去。”
“你?”张轮摇头,“你不行,你明——”
“我赶得回来,不会耽误拍戏。”
顾啸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就我去。”
张轮拗不过他,没好气道:“你去你去,就开个车跟谁和你抢似的……”
白崇本来想开口说自己可以雇个人把车开回来,可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国内的驾照。
看来,自己下次回国要考个驾照了。
等白崇拉着行李箱从院子里走出来时,顾啸早就坐在驾驶座上等着他了。
帮忙把行李箱放进车后厢,等两人都在车上坐好,顾啸一手拧钥匙打发动机,一手从后面拉出来一条毯子。
“盖上,晚上凉,”他踩下油门,叮嘱道,“困了就睡会儿。”
白崇接过毯子,摇头。
“我不困,啸哥,我们可以聊聊天。”
顾啸瞥他一眼,“想聊什么?”
半个小时后,顾啸沿边停靠车子,抖开毯子,给偏头倚在车窗上已经睡着的白崇盖上。
青年双眼紧闭,鼻翼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眼角的那滴泪痣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越发诱人。
顾啸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
不是说不困么,聊着聊着就闭上眼睛了。
顾啸活动了下肩周,重新打火上路。
夜晚路上的车比较少,几乎是一路畅通到了机场。
眼看时间一点点走向一点,顾啸叹了口气,轻轻摇醒副驾驶座上的人。
“小崇,小崇,醒醒。”
青年缓缓睁开犹带睡意的眼睛,迷蒙着水光,脸颊顺着车窗蹭了蹭,借着玻璃的凉意勉强清醒。
“到机场了。”
顾啸喉头滚动两下,别过眼神,率先下车替白崇把行李箱拿出来。
目送白崇缓缓走进机场,顾啸开车往剧组赶回去,他早上还有一场戏,不能耽搁时间。
等他回到小村庄下车时,才发现白崇的护膝还系在他的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