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乾渊番外——憾梦
题记:
曾经当初,羽扇纶巾、激昂文字,这一直是他的梦想。
可是梦很快就?破碎了,连带着留下的,是母亲晃晃悠悠的尸体?。
正文:
他出生在一个畸形的府邸。
说?起来,这府苑很漂亮,各处也精致得无与?伦比,假山花鸟、水塘亭台,无一不美,无一不好。
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这里,是罪恶的深渊,是可怖的悬崖,是他心上永世也无法磨灭的裂痕。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说?起那个人,贺乾渊只记得他身形高大健硕,面容冷漠骇人,一双眼睛让人只觉得是结了冰霜。还记得幼时,贺乾渊从来没见他笑过。
不仅如此,他对贺乾渊非打?即骂。对母亲,那人更是有许多花样和手段。
许多场景一幕幕翻转在眼前……沾了凉水的皮鞭,抽在人身上闷闷的不出声音,却能疼得撕心裂肺。母亲不过是不小心碰洒了水,就?要遭受这样的虐待。
还有狰狞的长鞭带着尖利的铁钩,那倒刺像是魔鬼的獠牙,一下能勾得人皮开肉绽……而那一次,母亲也不过就?是将他的玉佩失手掉落在地上罢了。
鲜血满地,是可怖又?带着殷红的色彩。满目刺痛眼睛的鲜红之中?,贺乾渊看到了那枚带了血的玉佩。只见那碧绿的玉身几乎被?血染红了……那是从母亲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啊。
贺乾渊一直觉得,有些人就?是披着人皮,也算不上是一个人。比如——那个不配让他称作父亲的人。
那漫长而又?凄迷的深夜,仿佛暗无天?日的沟壑,多少个夜晚他捂着耳朵,却还是逃不脱那一声声的哭泣与?求饶。
那个人,他定要杀了他,要将长刀划破他的脖颈——这是他五岁那年就?下定得决心。
若所?谓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那么……此生他都不需要父亲。
犹记得那年,母亲已经是病病歪歪的了,她躺在榻上的时候,还伸出一只手来,想让自己捂在手心里。
年幼的他还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次见母亲了。
林月奴虽然面容苍白着,脸上却带着笑,她声音喑哑,却很温暖,“渊儿……”
“母亲……”年幼的贺乾渊不知道林月奴怎么了,他红着眼睛,一声声地唤着林月奴,“母亲、母亲……”
“傻孩子,娘没事。”林月奴看着这样的贺乾渊,努力忍住了眼里的泪意,“娘就?想、想看看你……”
“是不是、是不是又?是他!”说?着话,贺乾渊握着小拳头,怒气冲冲,“他又?欺负母亲了是不是?!母亲,我们不要受他的气,我们走?吧!”
说?着话,贺乾渊的声音又?忍不住带上了恳求,“我会很乖、很乖,绝对不会惹母亲生气……娘,等我长大了,我就?买个大房子!到时候您就?天?天?待在里边,什么也不用干!我也不会让人欺负母亲。我、我会照顾好母亲……”
他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哭起来,看着死气沉沉的林月奴,贺乾渊摇晃起她的手臂来,“娘,你听渊儿的吧,听了渊儿的,你就?会好起来的……”
“好、好。”林月奴努力笑起来,她想摸摸贺乾渊的头顶,却吃力地无法举起手臂,“娘听渊儿的,都听渊儿的……”
她说?着,微咳了两?下,面上更惨白了一分。
“只是,渊儿,以后……不要忤逆他了。”林月奴又?咳了一下,然后微微喘起来,“他不是个简单的人,更何况……渊儿,娘真的怕,怕他会杀了你……”
听到这话,贺乾渊的脸都涨红了,他怒不可遏,“那就?杀了我!我、我才不怕他,让他来、来杀了我!”
“渊儿,傻孩子,别冲动!”林月奴说?到激动的地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母亲,你——”
“不妨事、娘不妨事的……”林月奴看着贺乾渊的紧张神色,欣慰地笑了,她安慰着拍了拍贺乾渊,然后缓了缓,继续道:“好孩子,娘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这话让贺乾渊不明所?以,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月奴,顿了顿还是道:“我、我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母亲的……”
“咳咳……没办法了,渊儿……没办法了……渊儿不知道,我这一辈子,做得错事太?多……”林月奴说?着,摇了摇头,却是再闭口不谈了。
当初在林府,因为是庶出,姨娘地位低微,又?死得早,故此并不招人待见。
林府中?。大哥和姐姐两?个一母所?出,同气连枝,自然亲近。再加上姨娘在世的时候,并不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对主母也多有不恭,而后来她死了,这些代?价,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林府的饭菜,她总是最?后一个才吃,给各方?的好东西,每次她也是拣别人不要了的。那些年来,虽说?她在林府的确吃喝不愁,但是……实在也很痛苦。
故此,她早就?存了攀高枝的心思,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到那次上香,她看到一顶轿子用料华贵,周遭伺候着的人都极其小心翼翼。从那以后,她一个月里半个月都在佛堂,就?是为了偷偷关注那轿中?人的行踪,可却是多少天?也见不到面。
直到她出钱贿赂了一个小沙弥,才和那人有了偶然碰面的机会。
她几乎是第一次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说?自己愿意做那人的妾室,说?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林府那个牢笼啊。
可是,她实在是年少无知,不知才出虎穴,竟然还会又?入狼窝。
这么多年以来。她不知道这个男子的来路,更不知道他的名字,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姓贺,是个权贵。
不过林月奴也知道,京城里根本没有姓贺的权贵,所?以……这姓亦是假的。
跟了他以后……的确,她是锦衣玉食,什么也不缺,可是这世上有谁尊重过她呢?
根本没有。
这些年来,她唯一的希冀,就?是渊儿了。只是……她最?终还是撑不住了。
这日子暗无天?日,渊儿,终究是母亲对不住你,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林月奴含泪哄走?了贺乾渊,跳动烛光中?,她看着贺乾渊的背影,泪眼凄迷。
她的渊儿,日后的容颜该是多么俊俏呢……她真的好想看一看。
他这样爱读书?,日后必会成为一个状元郎吧?
红冠锦袍,春风得意,打?马游街……一日看尽长安花之时,该有多么意气风发呢?
只是……
她是看不到了。
三尺白绫抛出的那一刻,林月奴突然觉得解脱了。
爱过的、恨过的、遗憾的……都随着这躯体?的消失而殆尽吧。
这一世,实在是不值得的。
……
第二日,看到母亲尸体?的那一刻,小小的贺乾渊瞪大了眼,他明明张着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顿了很久,贺乾渊终于伸出手去触碰那熟悉的尸体?,但他却没有触摸到熟悉温度,留下的只有冰冷。
明明昨天?还温柔同他讲话的母亲,明明之前还是一直关爱呵护他的母亲……
如今,却晃晃悠悠荡在房梁上,双目崩裂、青面森然。
没有惊叫,没有哭泣。
贺乾渊抬起头去,年幼的他顿了顿,然后伸出手臂去,抱住母亲冰凉的身体?。
“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对你好,都会照顾你的……”贺乾渊说?着,声音带了几分哽咽,“你是不是怕我不乖,所?以才这样……”
他说?着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其实那一刻,他知道母亲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可是也就?在这一刻,贺乾渊突然觉得,若想留住什么,那么……留住尸体?,也不错。
只是,母亲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有给他交待,那个可恨的人也不知所?踪。好在府里一个年迈的仆人曾经是军户出身,给了他随军的关系。
他年龄并不够,故此还不能够上战场,便先在后勤做些打?杂的活,或是喂喂兔子,或是喂喂马。
好在齐国男丁不够,故此,等十二岁的时候,他已经够了上战场的年纪。
起初,贺乾渊只不过是个小小兵卒,随时会死在敌人的兵刃之下,但很快,连着打?了几场胜仗之后,他就?升了百兵长、千兵长、卫将军……
他似乎天?生为战场而生,十二岁入伍,十三岁就?成为齐国最?小的少年将军,十九岁,他终于将侵扰大齐几十年的猃浑赶向了大漠深处,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属于他的一笔。
可是这些,母亲都看不到了。
***
又?是一年春。
贺乾渊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正指着面前盛开的芳华,一字一顿教着,“海,棠。”
“矮~棠~”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但是贺乾渊没有丝毫不耐烦,此刻的青年眉眼温润,声色轻柔,“跟爹念,海、棠。”
“矮~棠~”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终于,林枕棠听不下去了,她为贺乾渊扇了一下扇子,“音儿牙没出全,一时半会也学不会呢。”
“嗯,我知道。”贺乾渊说?着,浅笑一下,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只是我想教她罢了。”
看到这一幕,一直抱着林枕棠腿的小家伙不愿意了,他比贺乾渊抱着的小姑娘还矮一个头,此刻,小家伙看到贺乾渊摸了姐姐而不摸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爹爹……”
贺辰比贺音还要小,会的字就?更少,此刻就?算心里再不满足,也只会叫爹爹。
听到这样奶声奶气的抱怨声。贺乾渊忍不住笑起来,他俯下身,伸出另一只手,也将贺辰抱起来。
于是,公主太?子一边一个,坐在父皇臂膀上暗暗拿眼神较劲儿。
看着对面的父子三人,林枕棠拿扇子捂住唇,低声笑了。
也就?在这时,林枕棠看到了大着肚子从那边走?过来的林枕嫣,忍不住扬起扇子,出声打?趣道:“这么远的路,嫣儿怎么来了?哎呀,看吧看吧,当初谁信誓旦旦说?不生孩子,如今却要给人家填个小将军!”
此时的林枕嫣已经显怀,如今她心情看起来明显不太?好,正沮丧着脸抱怨,“长姐啊,怀孕也太?烦人了,五个月能不能生啊?”
“……”听到这话,林枕棠顿了顿,然后她看了眼贺乾渊,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一刻,林枕棠眉眼弯弯,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而看到这样的林枕棠,贺乾渊的双眸里也尽是宠溺与?缱绻。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不知为什么,眼睛有些湿润。
若是……人有灵魂的话,他希望母亲的亡魂可以看到这一幕。
他想告诉母亲,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希望母亲在那边,也能过得好……
此生,像是一场憾梦。多少往事让他痛彻心扉……午夜梦回之时,贺乾渊还觉得自己还在那个可怖的深渊里挣扎沉浮,不见天?日。
但等梦醒了,天?亮了,看着身侧的表妹,和他们的孩子,贺乾渊又?觉得,前尘往事不过一场憾梦而已,虽然那是他终身的遗憾,也是他无法回避的过去,但是这些过去时刻提醒着他,今天?的一切是如何的可贵。
他此生所?求,不过如此。
而那过往,不必提及。
他早已经不是需要抱着母亲尸体?才能感?受可贵亲情的少年了,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家。
千金弊帚、零碎珠玉,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会细细珍藏。
他会铭记那些残缺与?遗憾,在漫长的时光中?,紧紧拥着那给予他光明与?温暖的女子。
怙终不悔、矢志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啦,如果宝贝们觉得这篇文很好,请给我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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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凉月从小就知道,容府并非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姨娘身份低微,父亲母亲的无视,兄弟姐妹的厌恶……甚至下人们也瞧不起她。
原本,她还有门亲事为盼,没想到那负心汉最终又娶了别人。
被人退了亲的容凉月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最后,父亲竟然准备把她嫁给七十多岁的英国公冲喜。
成亲前夜,容凉月金莲生香,步履款款,上了太子的马车。
她愿意无名无份,跟在太子身边,做他的外室。
温香软玉,红袖添香,两年来,容凉月服侍在太子顾景铄身旁,事事周到,处处含情。
顾景铄始终知晓容凉月深情,却嗤之以鼻,玩物罢了,无需真情。
直到那一日,容凉月拿出攒了许久的银票,觉得下辈子不愁吃喝,无需再攀附于人,便收拾细软离开了金丝笼。
看着空无一人的府院,顾景铄心一紧,不知怎么,他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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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温润,顾景铄找到容凉月之时,她正在拿瓜果花瓣投掷街上貌美的男子。
不仅如此,容凉月还兴致勃勃对丫鬟道:“果然,没有狗男人烦就是好!”
听到这话,顾景铄当下阴了脸,他快走两步,捏住容凉月的脖颈。
正当太子的一众下人们都觉得容凉月死定了的时候,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向来冷淡漠然的太子此刻轻声冷笑:“何不向孤掷果投瓜,难道孤不如他们好看?”
*太子:舔狗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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