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枕棠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在这里安顿了还不到十日,居然?就会?如?此轻易而迅速的被人找到,说?起来?,从?京城快马来?边城,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才?对,表哥怎么?会?半个来?月就到了……
不过,要不是表哥,她今日或许会?遭人侮辱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能这么?想!毕竟,若不是表哥那冷淡薄情、六亲不认的性子,自己根本就不会?离开!
想到这里,林枕棠后退了两步,此刻,面对着贺乾渊。她不想问父亲如?今怎么?样了,实在是怕听到自己不能承受的后果……
“阿棠,过来?这边。”贺乾渊看到她,却没有说?丝毫责备的话,只朝她动了动手指。
可听到这句话的林枕棠却纹丝未动,她看着贺乾渊,眼神逐渐变得?决绝。
“阿棠,不听话了。”贺乾渊的眼神也冷下来?,他笑了笑,“也罢,你不来?,那我过去。”
他说?着,真的往林枕棠的方向?走去。
看到贺乾渊越走越近,林枕棠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表哥是否会?因为自己逃跑一事而杀人灭口,更不知?道这人会?如?何惩罚自己……
想到这里,林枕棠忍不住左右看看,却什么?也没发现,最终只得?蹲下身去,捡起地上掉落的金钗,捏紧在手心中。
“怎么??阿棠拿着这东西,是想杀了我吗?”贺乾渊说?着,语气却是前所未闻的温柔,此时,他伸出手去,拉住了林枕棠的手。
林枕棠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她不过是想自保而已。她想挣脱贺乾渊的束缚,却是徒劳无功,此刻的贺乾渊捏住她紧握金钗的手,轻声问道:“阿棠,想杀我吗?”
看着面前贺乾渊温柔眉目的模样,不知?为何,林枕棠只觉得?比他平日里横眉冷对时还要吓人,就这么?看着他,林枕棠几?乎动弹不得?,她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知?道么?,你想做什么?,表哥都会?帮你做。”贺乾渊说?着,突然?手下力度阧转,他捏住林枕棠的手,将金钗锋利的底端刺向?自己——是心口的位置。
“哪怕是杀了我。”
霎时,就有鲜血喷涌出来?。
湿热的猩红血液溅了林枕棠一手,她愣愣看着这一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听到耳畔贺乾渊的低喃,“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离开我了……”
贺乾渊的手依旧还捏着她的手,他笑着,却又更加大了刺入的力度。
“不要、表哥不要——”林枕棠的眼泪无法控制的滚落下来?,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无法脱出贺乾渊的大掌。
“杀了我。”贺乾渊说?着,又往心口之中推了几?分,那力道之大,绝对没有给自己留一丝后路。
他是真的想寻死。
绝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林枕棠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她努力想抽回?手来?,却是徒劳无功,贺乾渊满手鲜血,胸口的血窟窿越来?越大,他低头看了看,然?后哑声问道:“这样……够吗?”
终于,林枕棠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摇头道:“是我错了,表哥,是我不该离开表哥的……其实、我是怕表哥已经杀了我父亲,我所求,始终不过是林府平安罢了……”
“哦?”滴滴答答的鲜血滚落下来?,贺乾渊淡然?抬眼,他唇边带着一股淡笑,看着似乎并无异样,声音却已经虚弱起来?,“原来?你是这么?不信任我啊……既然?我当初答应了阿棠,那我又怎会?动他?哪怕——”哪怕他恨林仲入骨……
话音未落,贺乾渊体力不支,不过他依然?强撑着单膝而跪,看着林枕棠那双潋滟杏眼,他伸出手去,低声道:“这是……阿棠为我流的泪么??”
他笑了笑,“你还活着,这是最好。不然?……恐怕整个汖城,都要为你陪葬。”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昏倒在了一旁。
“表哥!”那一刻,林枕棠扶住贺乾渊,她忍不住哭着喊那边的卫稷,“卫大人,表哥他……”
金钗竟然?还插在贺乾渊的心口,卫稷看到了,他的眼神带着无奈,不由得?低叹一下。
说?起来?,不是他不去制止,实在是如?果自己干预,贺乾渊可能下更重?的手。
毕竟,将军这种心狠手毒的人,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不过……或许他们是一样的人呢?
卫稷眸色阴暗了一瞬,没有再说?什么?,他快步过来?,查看贺乾渊的伤势。贺乾渊的伤口不浅,且离要害之处仅有一点,可以说?差一点就无力回?天?了。
贺乾渊心黑手辣,对自己亦是如?此。
情势危急,卫稷飞快地封住贺乾渊的几?个穴道,然?后他看了看林枕棠,冷静道:“皇后,抱住皇上,臣上药。”
他所说?的这个药,是一味邪药,虽然?药性奇佳,却是令人疼痛难忍,非常人所能承受。
不过将军是何人,他自然?用得?。
此刻,林枕棠抱住贺乾渊,她的眼泪还挂在面颊上,抬首问卫稷,“表哥他不会?有事吧?”
“回?娘娘,并没有插/入心脉,且皇上体质异于常人,无妨的。”
“那就好……”林枕棠说?着,擦了擦眼泪,“卫大人不必叫我娘娘,我不太?习惯……”
听到这话,卫稷手下动作着,语气很平静,“请娘娘尽快习惯,日后您便是大兴皇后了。”说?着,他抬起眼眸来?,看着林枕棠,“皇上此次出京,全是为了娘娘,如?今局势不稳,私自离京或许后果巨大,但皇上为了皇后全都不顾,可见皇上心中,皇后的分量几?何。”
这话让林枕棠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她以为表哥食言,林府大祸临头。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猜测,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于自己的簪子还伤到了表哥……
她本没有做错什么?吧?可是,既然?没有做错,那为什么?……此时心中,却是如?此的愧疚……
“还有。”卫稷瞥过低垂着眉眼的林枕棠,又淡淡开了口,“京城复杂,皇上本意是不愿皇后涉险。”
说?了这些,他专心为贺乾渊包扎起伤口来?,再不多话。
终于,林枕棠彻底沉默了,她跪坐在一旁,看着贺乾渊俊朗的容颜。
她一直是知?道的,表哥真是个残忍可怕的人,对别人是这样,对自己更是。
可这样的人,偏偏对她很好……若细想起来?,表哥从?未伤过自己。不仅如?此,过去很多人羞辱自己,表哥也都为自己出了气,从?没让她受过委屈。
可是,他总是那么?淡淡的模样。面容上总是绝情冷漠的表情,语气更是一点也不热络……林枕棠一度以为,表哥娶自己,不过是审时度势,为了左相这个空名头。
但是,如?今看来?,那个冷漠的少年心中,是有自己的吗?哪怕不多,但总有几?分的吧……
想到这里,林枕棠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其实,在今日看到表哥的那一眼,她就觉得?,自己是想着表哥的。
想着他,却也怨着他、怕着他。想过再也不见表哥,却在感到危险的那一刻,又希冀表哥的出现……林枕棠擦了擦泪水,她轻轻俯身,拿自己的帕子为贺乾渊擦拭血迹。
突然?,自己的手被人抓住。
此时,贺乾渊似乎已经转醒,他声音很低,却带着莫名的温柔,“阿棠,陪着我。”
听到这句话,林枕棠点点头,这次她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那样安静地坐在贺乾渊身旁。
伤口包扎好了,那药粉撒在皮开肉绽的地方简直疼极了,但贺乾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最多就是皱了皱眉。
林枕棠看到了,有些心疼地拿小手去抚平贺乾渊的眉头,却在触碰到贺乾渊的那一刻,听那人轻声道:“阿棠刚刚说?得?话,可作数么??”
这话不由得?令林枕棠伸出去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她就点了点头,轻声道:“表哥不会?为难林府,我自然?、自然?不会?再无理取闹。”
“其实,我关林仲,只是权宜之计。”贺乾渊说?着,面上又浮现一丝戾气,“阿棠,实在不该猜疑我。”
谁都可以猜忌他、不信他。但是——林枕棠是不行的。这是他的表妹,他的妻子。
她若不信自己,那么?……活着也再没了意义。可是,他杀人无数,却终究舍不得?伤害林枕棠。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心软,也是最卑微的一点祈愿。
林枕棠不知?道贺乾渊在想什么?,那一瞬间?,林枕棠只觉得?这百口莫辩,她说?不出什么?,却听那人在她耳侧轻声低喃,“此生,只能爱着我、信着我。若不如?此,我只能,再死一次给你看了。”
说?着话,他居然?还微微笑起来?,“死在你手中,我甘之如?饴。”
听到这话,林枕棠的心抽痛起来?,她抬眼看向?贺乾渊,“表哥应该爱惜自己。”
这一刻,贺乾渊也在回?看着林枕棠,他面容苍白,说?出得?话却已经不那样虚弱了,此时,贺乾渊的一双眸子带着几?分冰冷,话语也阴沉起来?,“阿棠,我母亲离开我的那年,我十二?岁。当时我就发誓,此生,我永远不能再尝这滋味了。”
不等林枕棠说?话,贺乾渊继续道:“可,若是我想留下的人,还能逃开我的掌心,那么?——我便让她亲手杀了我。”
顿了顿,他又冷声笑起来?,“我要让这人……永远记得?我。”
“我已经、记得?表哥了。”林枕棠低声说?着,看向?贺乾渊的眼睛,“所以,表哥不用伤害自己。”
“是么?……”贺乾渊沉声说?着,他的手紧紧握住林枕棠的柔荑,“如?此……你便不会?再走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