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枕棠也不知道贺乾渊为何又变了想法,明明昨日她去找表哥,那人一脸生冷,可后来却又转了性子。
这其中必有缘故。
只不过,他?不说,林枕棠也不问,只当没有之前那件事。
当夜回了府,贺乾渊让林枕棠去休息,自己却又说有事。
至于是什么事,林枕棠依旧没问,她顺从地回了新房,独自安寝。
第二日。
林枕棠起了个大早,却发觉身旁那人早就没了身影,也不知是早就起来了,还是根本没睡。
她没有过问,只是唤来青鹊烟雀二人为自己梳洗打扮。
待林枕棠梳洗罢,她出了门,就看到贺乾渊长身鹤立,正站在她门前。
今日,表哥身着绛色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几朵简单的祥云纹饰,仿佛俊秀安静的美好少年。
若不是腰间长剑有些骇人,会更显得清雅昳丽。
同贺表哥的清雅矜贵不同的是,林枕棠今日穿了一件水红对襟广袖襦裙,上面是大片大片金线绣的百合花纹,华贵又艳美。
她已经盘着妇人发髻,又是平添几分俏容,贺乾渊的双眸瞥过她的面容,看到她的髻发,以及自己送的金钗,他?神色柔和了几分。
察觉到贺乾渊打量的目光,林枕棠有些不好意思,她垂着眼睛,却瞥到了表哥的窄袖,以及他袖口绣着几朵粉白的花卉。
那花有些小,林枕棠没看清楚具体是什么花种,但是她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表哥的窄袖上。
其实,大齐以广袖为尊,越是身份高贵之人,袖摆越广,但是林枕棠见贺乾渊的衣服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窄袖。说实在的,贺表哥位同三公,又手握重兵,他?若穿广袖,那袖摆要比一般人都要宽广,但是在林枕棠印象中,表哥却甚少着广袖。
看出林枕棠的疑惑,贺乾渊却不说什么,他?只伸出手来,轻声道:“走。”
“嗯。”林枕棠没有问心中那些疑惑,她轻声应了,带着几分羞怯,慢慢把手放在贺乾渊手心里。
表哥手心温热,指尖却带着几分寒气,林枕棠察觉到了,便捏紧了贺表哥的指尖。
贺乾渊感受着那软绵绵的小手,他?脸上又显出几分罕见的温柔,
林府就在隔壁,故此二人未乘马车,毕竟抬脚便到。
本以为他们来得很早,却不想一出将军府,就见父亲夫人,还有两个哥哥,都在门口等着她。
见她来了,林仲笑得皱纹都开了,林琛也傻呵呵地笑,一旁的林玙更是先伸出手去,“棠儿……”
那一刻,林枕棠赶紧松开贺乾渊,她拉住哥哥的手,然后对着林仲行礼,“父亲……”
看到这一幕,贺乾渊双眸闪过不悦。
表妹竟然会因为外人,放开自己的手……
他?低头看着林枕棠拉林玙的那只柔荑,眸色阴沉,连林仲唤他都没听到。
说起来他还是新婿,该主动见过岳父和兄长们才对,但是贺乾渊此刻心思?不在那些上面,沉着脸面色不悦,
直到林仲又叫了一遍,贺乾渊才听到,那一刻,他?神色淡淡,只是点点头,声音低沉,“舅父。”
贺乾渊明显心不在焉,林枕棠赶紧拿手肘碰了碰他,低声提醒,“表哥……”
看到这一幕,林仲几人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林枕棠居然敢这样,连忙想要伸出手去阻止。
却看贺乾渊眯起眼睛,虽说带着几分不情愿,但还是依林枕棠的意思缓缓改了口,道:“父亲。”
语罢,他?瞥一眼秦羽,秦羽会意,立马让身后一队士兵献上回门礼。
这些士兵们穿着盔甲,面容却很是恭敬,一个个都小步快走着端着回门礼。
这场景有些让人心慌,幸好士兵们都是拿着东西进林府,而不是从林府往外?拿东西,不然的话,那活脱脱就像是在抄家。
贺乾渊准备的回门礼极多,还有一对玉雕的双雁,众人看得目不暇接,心中都震惊不已。
说真的,又不是再一次下聘,实在不必如此重礼……
林仲微惊,半晌回不过神,还是林玙拉了拉他?的袖子,林仲才低声道:“是、是……”
语罢,林琛赶紧解围,“家里有好酒,妹夫喝两杯呗。”
“好。”贺乾渊没什么表情,他?向前走了两步,这一次他有了机会,手紧紧拉过林枕棠,然后便随着林琛一起往前去。
说实在的,林枕棠原本还以为今天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毕竟表哥仇视父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没想到之后的宴会,贺表哥虽然神色冰冷,却也没有冷漠到不理会父亲的程度。
宴席上,气氛还算融洽,远远超过了她的期望,慢慢地,林枕棠放下心来。
一直到晚上,宴会结束了,一切都可以说是很顺利,没想到林枕棠都站起身子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那侧的贺乾渊毫无征兆地冷声开口道:“我母亲何时能入祠堂?”
谁也不会想到贺乾渊在此刻会问起这一件事,一时间,满堂无声,众人都向贺乾渊看去。
“当年舅父逐我母亲出祠堂,可如今我母亲早已逝世。想来……对自己的妹妹,哪怕并非同母,也不该如此绝情吧。”说着,贺乾渊微微冷笑一声,“再者?说,当初舅父对我母亲如何,舅父心中清楚,不是吗?”
他?这句话清冷又平静,像没有情感,却又不怒自威。
“这……”林仲听到这话,明显不太情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月奴当年自绝于林府,我……”
“是自绝,还是被姨母赶出去的?舅父心中,应该非常清楚。”贺乾渊淡淡问着,语气似乎漫不经心。
而这话听在林枕棠耳中,直让她惊得说不出话。如果,她猜得不错,表哥说得这位姑母,应该是芸表哥的母亲——也是她的姑母,林兰茵。
从小,林枕棠就觉得兰茵姑母人很好,温柔大方,而且还很疼爱自己。
故此,林枕棠并不相信……
只不过……看到父亲吞吞吐吐地模样,林枕棠又觉得,表哥可能并未说假话。
“三日之内,还望舅父给我一个答案。”贺乾渊的长指叩在桌几上,他?垂着眼睑,似乎漫不经心,却又让听者遍体生?寒。
一时间,林仲说不出话来,其他几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乾渊站起身,他?走到林枕棠身边,然后,他?伸出手去。
和对待林仲不同的是,他?对着林枕棠的时候,语气之中倒是有了两分温柔,不再那么冷冰冰,“回家。”
林枕棠听话地把手伸过去,她放在了贺乾渊的手心。
之后,林枕棠又飞快地看向父亲,她闭了闭眼睛,意在让父亲隐忍。
没有在乎林枕棠的小动作,贺乾渊双目平视,大步流星,这使得林枕棠不得不赶紧小跑着跟上。
路上,林枕棠小心翼翼地问贺乾渊,“表哥……姑母当初受过委屈吗?”
“这是林仲和林兰茵犯下的孽,同你无关。”贺乾渊的声音又恢复冰冷,对于这些事,他?从来都是不愿多谈的样子。
说话间,已经进了府,他?准备松开林枕棠的手,但是林枕棠却不肯松开他?。
她仰着头看贺乾渊,轻声提醒着,“怎么能没关系呢?毕竟……林仲是我爹啊,表哥。”
听到这话,贺乾渊眸色又淡下来,他?容色阴沉可怕,不由分说就一把捏住了林枕棠的手腕,“阿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人,故此……何必在意别人?!”
林枕棠惊了一下,表哥怎么会这么想呢?!
说实在的,就是成了亲,她也是父亲的女儿,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啊。
看到林枕棠微怔又惊讶的模样,贺乾渊抬起她的下颌,逼迫面前的女子对上自己的眼睛。
只是,贺乾渊的眸色一片冰冷肃然,他?慢悠悠地冷笑一声,“表妹,记好了。你的生?命中,无需有别人。”
“……”
这些话都太荒唐可笑了,林枕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再一想,表哥身边,确实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细想起来,表哥没什么至交好友,更没有疼爱他的长辈兄弟,故此……表哥心中这么想,只是因为太孤独了吧?
不知不觉间,林枕棠只觉得心有些抽痛。
她并不喜欢贺表哥,甚至可以说是畏惧,但是这一刻,她轻轻靠在贺乾渊怀中,轻声道:“表哥,一个人,是该有亲人的……”
“我母亲有亲人,可结果如何呢?”他?冷笑出声,周身肃杀凛然,“阿棠,你大可不必劝我。对我而言,比起活生?生?的人,更喜爱冰冷乖觉的尸体。”
说着,他?长指温柔地抚上了林枕棠的脸颊,但是说出的话却很是可怕,“表妹想让我留下来,那便要……听话。”
这句话的语气实在太阴森鬼气了,林枕棠听到后,她惊得哆嗦起来。
说实在的,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如让表哥去吧,昨天,她实在是不该拦表哥的……
那一刻,林枕棠咬着唇懊恼着,贺乾渊则低首看她。
这时,一枚长箭,带着破空的尖利声,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刺来。
千钧一发之间,贺乾渊反应过来,他?极快地转了个身,明明自己能躲过去,却没有躲,而是以身为盾,护在了林枕棠身前。
那一刻,林枕棠放了心。
就像上次一样,贺表哥肯定穿了甲胄,她这么觉得。
但是这一次,她猜错了,只听“噗”地一声,那长箭刺入了贺乾渊的左臂。
林枕棠本在贺乾渊怀中闭着眼睛,却突然觉得额上什么东西湿漉漉的,她抬眼去看,就看到了猩红的血液从贺乾渊的臂膀上流下来。
“表哥——”她心中没有丝毫准备,不由得大惊失色,“你怎么样?!”
表哥不是会穿犀甲吗?为什么会这样呢?!还有,他?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吧?得赶紧止血,不然……
她正慌乱着准备喊人,却见上方的贺乾渊笑了笑。
这笑容淡淡,而且转瞬即逝,那一瞬间,林枕棠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只见面前表哥的伤口伤势不轻,但是却看起来没有一丝疼痛,似乎对自己受伤一事浑然不觉,苍白的面容在此刻更是显得美丽而诡异。
他?看着林枕棠,目光又流泻出一抹异常罕见的温柔。
表妹不知道……这点小伤,又有什么要紧呢?
只是,他?南征北战多年,这是第一次受伤之后,会有人拿这样焦急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他的表妹,也是他的妻子。
他?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正版小天使们,我写文是为了传递快乐,很少会将负面情绪带进来,所以今天接下来的作话正版天使们可以不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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