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枕棠仰起头,一双杏眼就那样愣愣看着贺乾渊,半晌,她低声道:“贺表哥,可以说吗?”
“不过杀人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贺乾渊语气淡淡,他眉目冷漠,并不想过多提及,似乎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这个答案林枕棠呼吸一窒,果然,早就知道这人不会认真回?答,说实在的……她就不该问!
没有察觉到那侧林枕棠的无语,此时,贺乾渊覆着眉眼,擦拭着长剑,他没什么话?,亦无任何表情。
贺乾渊的动作和神态林枕棠都看在眼里,她觉得那人心绪不佳,便站起身来。
“做什么去?”这举动引起了贺乾渊的注意,那人抬起眼睑看?着她。
“我……就去那边看?看?去。”因为林枕棠感觉出来贺乾渊心情不好,于是她说话的时候难免小心翼翼,斟酌半天才开了?口道:“表哥还有事吗?”
“坐着。”贺乾渊言简意赅地说着,“啪”地一下将剑入鞘,紧接着,他站起身,似乎去取什么东西。
看?着那人的背影,林枕棠不知道贺乾渊要?给?自己什么,顿时她有些不安,只双手捏着帕子,乖乖坐着等贺乾渊。
不一会,贺乾渊便来了,他手上似乎拿着一件什么东西,林枕棠没看清,也不敢张望,就那么乖乖地坐着,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可怜巴巴。
看?到林枕棠这幅样子,他似乎笑了?一下,眼中划过宠溺,但是林枕棠没看到,待她微微抬首,只看到一张铁牌。
上面写着一个“璟”字。看?样子,这是贺表哥的东西。
贺表哥送这个给自己做什么,林枕棠有些不明所以,她伸出手去将铁牌接过,“这是……?”
“这是一队暗卫。”贺乾渊说着,又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放在林枕棠的额顶,“日后我若出征了?,谁欺负你,你就调遣这队暗卫去杀了?谁。”
林枕棠听到这话?,她微微缩了?一下,表哥怎么会觉得自己敢指使别人杀人呢……但是,片刻后,她又抬起眼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林枕棠轻声道:“东西枕棠收下了?。表哥,谢谢。”
听到林枕棠道谢的声音,贺乾渊淡淡一笑,然后抬起林枕棠的下颌,“我的人,岂能让外人欺负。”
就他看?到别人欺负林枕棠,便不止一两次。他在的时候尚且可以做主,但他若有事不在,林枕棠再被人欺辱,那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贺乾渊便把卫稷的一小队人马交到林枕棠手中。
贺乾渊再没有说别的,但是看着贺乾渊这模样,林枕棠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感动。
说起来,父亲对她很?好,但是每次自己被人欺负,他总是让自己忍着,从未说过别人一句不是,却让自己注意言行,别再落人口实。
其实细细想来,自己并没有做错,却非要?承受许多恶毒的言论。有时候,林枕棠真的不甘心。
而表哥虽然可怕,但是待自己来,似乎确实是不同的。虽然,她自知自己不可能真的让那些暗卫去害谁,不过……表哥能有这份心,她真的很?感动。
所以,哪怕明知是交易,这一次,林枕棠主动站起来,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贺乾渊的脸颊。
“表哥,谢谢你。”
那一刻,贺乾渊顿了顿。
毕竟,从来没有哪一次,林枕棠如此主动。
于是,贺乾渊看?着林枕棠,此刻。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身子却是又微微一侧,让出另一边脸来,他语气冷淡,
“这边呢?”
贺表哥怎么这样、这样……
林枕棠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词来,这时候她垂着眉眼,只觉得自己耳根烧红,紧接着,林枕棠无奈地又踮起脚来,飞快地在贺乾渊耳侧一吻。
美人柔嫩樱唇那软软的触感轻轻划过,贺乾渊微微笑了?笑,然后,毫无征兆地,他俯下身,也亲了亲林枕棠的脸庞。
虽然只是轻轻地吻,仿佛蜻蜓点水,但是那一刻,林枕棠依旧愣住了?。
然后,她又笑起来,说真的,就算是交易,那表哥给自己的,也够了?。
“你若问我,是怎么到今天这个地位的。”突然,贺乾渊开了?口,又重新说起刚刚的事,“为了向上爬,我什么都做过。”
林枕棠不说话,静悄悄看?着贺乾渊。
他把?玩着翠绿的翡翠扳指,神色晦暗不明,语气清淡,“我跟着的将军恨谁,我就杀谁,最后他挡了我的路,我便把他也杀了?。之后,谁在我上位,我就杀了?谁。”
当然,这不过冰山一角,还有很?多事,他都没有说,自然的,也不必说。
贺乾渊说话时,白嫩的面容阴冷如玉,突然,他寒凉地笑起来,“许多事情,说给你,你根本想象不到。说起来,我这种人的结局,该是五马分尸、四分五裂、死无葬身之地。”
林枕棠看?着贺乾渊,她不知道说什么,便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并不觉得表哥有多么可怕。
甚至于……林枕棠觉得,贺表哥似乎有些可怜。她似乎感觉此时的贺乾渊正陷在污泥之中,在向她求救。
“表哥,枕棠可不可以知道,表哥第一次杀人,是……”
“十三岁。”贺乾渊低垂着的眉眼没有抬起,“那是个猃浑人,他的血溅了?我一身。”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贺乾渊眯起了?眼,“那时候,我还是个普通的兵卒,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面。那个猃浑人同我一样,都是卑微低贱的,只是……他的血液依旧是温热的,那一刻,我发觉我并不厌恶这种感觉。”
甚至,看?着那人闭上眼睛,还让当时的他觉得极为欣慰。
多安静、多乖巧啊,果然,人若是死气沉沉躺在那里,可就顺眼多了?。
想到这里?,贺乾渊不自觉伸出手去,摸在林枕棠的脖颈上,“本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是被我结束了?性命,便会永远宁静。这样的感觉……真是美妙。”
说话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林枕棠跳动的动脉,还能看到美人白皙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此刻,只需要?他轻轻用力,便可让面前的美人也永远安静下来。那样,她就能永远乖巧,永远不会做让自己失望的事情。
但是……
突然,他又收回了?手。
毕竟,他目前想看到的,还是林枕棠睁着眼睛看?自己的模样,就像此刻,美人眸光楚楚,带着潋滟水光,怯生生?看?着他。仿佛是在怕他,又仿佛……自己是她唯一的仰仗。
贺乾渊俯下身来,吻了吻林枕棠的唇。
那一瞬间,林枕棠有些不明所以,她不明白,刚刚还带着杀气的人,怎么突然又温柔起来。
察觉到贺乾渊的异样,她不敢动作,其实,早在刚刚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吓得浑身僵硬了?。
表哥喜怒无常,她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这么想着,林枕棠把?眼珠转向了?另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住了。
“不要?怕我。”贺乾渊的声音又响在她耳侧,是熟悉的话?,“我不会杀你。”
但是这句话听在林枕棠耳中,又是一惊,毕竟,这话?贺乾渊不止一次说过,起初听是没什么,但是听多了?……
林枕棠往后靠了?靠,不得不说,她又害怕起贺表哥了。
此刻,夜色深沉下来,外围已经点了灯,贺乾渊突然又转过身去,“今夜你一人睡吧,我去军营看看?。”
那一刻,或许是逃避,又或许真的军情紧急,他大踏步出了门,很?快就离开了?。
林枕棠不知道贺表哥为何这样,她怔怔注视着贺乾渊很?长时间,然后捏紧了手中的铁牌。
青鹊和烟雀侍候她梳洗,然后她独自上了?榻。
这不是她的床榻,没有那么柔软的触感,说实话?,贺表哥这张榻,实在是太硬了。
简直可以说这张榻硌得人生疼生疼。
明日……她要?铺得软些。这么想着,林枕棠转个身去,继续睡了。
半夜,悄无声息的,贺乾渊进了?房间。
他坐在榻边,看?红榻上身着水红色绸衣的女子面容娇媚,慵懒多情。此时,她睡得正香甜,两颊都带了?粉色。
看?着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却又顿住。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他不得不说,自己这双手,似乎太习惯杀人了。
就算没有杀人的心思,手却也会不受控制地用力,想要毁掉眼前的一切。
面前的女子娇弱美丽,仿佛轻轻一折就会破碎的鲜花。
他……不想伤她。
贺乾渊这么想着,伸出手去抚摸林枕棠的面容,却又在半空中停驻下来。
最终,他收回了?手。
***
清晨,林枕棠得到消息,贺乾渊和恭王一起,去了耆趾边境。
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林枕棠怔住了。
昨日表哥明明不是这么安排的吧?还有,这才是新婚第二日,就算这场婚姻没有爱情,只有算计,贺乾渊也实在不应该这么对待自己吧。
不过……
贺表哥,是个很?可怕的人,他像志怪本子里?说得那些精怪鬼魅,看?似俊俏,却生着一副阴毒的心肠。
绝美却危险,很?像有毒的罂粟。
贺表哥的存在,时时提醒着自己这一点,哪怕她偶尔忘记了,也会很?快被他所提醒,
只不过……林枕棠看?着桌上静静放着的铁牌。
有时候,自己却也觉得表哥并不是坏人,他偶尔的时候也会对自己也很?好。
知恩图报,她或许应该离表哥更近几分,就算他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应该去努力温暖他。
这样,表哥会不会也变成一个温暖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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