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齐第一尤物

林枕棠浑身颤抖,她不是同情猃浑人,实在是……她太害怕贺乾渊表哥了……

怎么能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定两千来人的生死呢!

“军务机密,不可外传。”贺乾渊眸色寒凉地瞥了一眼还在打盹的青鹊,然后又阴森森地看向林枕棠,“枕棠表妹明白么?”

他的声音压得又低又轻,但是林枕棠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慌乱地点了点头,说话时因为紧张而涨红了脸,“贺表哥,我不会,不会说的……”

贺乾渊看着她短促地呵笑一声算作回应。

这是她第一次看贺表哥笑,那是威胁又阴毒的笑容。

林枕棠想起自己曾经看话本子,上边说到的将军,都是威猛又磊落的,和贺表哥简直没有丝毫相像之处……贺表哥形容昳丽又俊秀,但是表情一直冷漠森然,手段更是令人惊骇的毒辣阴险……

杀人就算了,居然能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简直像个疯子。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不想离贺乾渊太近。

贺乾渊察觉到了对面人的小动作,但他面无表情,只注视着林枕棠那一双捏得紧紧的小手。

林枕棠没有发觉那侧传来的目光,她整个人正在奋力装出镇定模样,只可惜微微颤抖的手指早已经出卖了她。

这一路上甚为煎熬,林枕棠不敢再看对面坐着的贺乾渊一眼,而那人依旧一言不发,马车内气氛古怪,醒来后的青鹊还以为林枕棠和贺乾渊吵了架,一下马车就问起她家小姐来。

林枕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那边已经走远的贺乾渊,压低声音反问道:“表哥像和人吵架的人么?”

青鹊皱起眉头,仔细思索起来,半晌才斟酌着道:“贺将军矜贵,又不多话,小姐脾气又这样绵软,想来应该不会……只是……”她前面睡着了不知道,实在是马车里气氛太奇怪了……

“这不就行了。”林枕棠此刻没敢多话,但如果让自己来说,她觉得贺乾渊绝对不是和人吵架的人,因为谁要是惹急了他,他直接就把人杀了,哪里会费半句唇舌。

青鹊不知道林枕棠在想什么,她小心翼翼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今天太困了,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昨日为林枕棠守夜的烟雀身体不适,青鹊临时顶了一晚上,林枕棠知道她困,于是道:“你若是还困着就睡一会,下午我不过是练琴,也不用你侍候一旁。”

“那哪里行,烟雀生了病,粗使婢子们又笨手笨脚,还是奴婢来侍候小姐吧。”

林枕棠叹了口气,“你呀……”

“奴婢现在就让人给小姐擦秦筝。”青鹊笑了笑。

见她这样坚持,林枕棠便在没有阻止,她看那边贺乾渊已经将自己的马拴在马鹏里,便努力镇定容色,装出今天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只是那声音依旧忍不住带着几分颤抖,“贺表哥何必自己亲自拴马……”

贺乾渊记得刚刚这丫头快要吓哭了,但此时竟又能装出自然神态,瞬间来了几分兴致,本来不准备回应的,也开口道:“我的马,只肯让我碰。”

林枕棠无意知道这些,她不过是随便闲聊以求不那么尴尬,毕竟表哥要在这多住些日子,不能让父亲看出端倪,现在闲聊完毕,她便直接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贺表哥,我们过去吧。”

贺乾渊点点头。

但他们还没抬脚,突然就听一个声音调笑着,“长姐果然不愧是大齐第一尤物,不过一天功夫,已经和乾渊表哥这样熟稔了呢。”

“枕嫣。”林枕棠看到是林枕嫣,顿时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林枕嫣也讨厌她。今天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贺乾渊真的太可怕了,所以林枕棠忍不住出声提醒,别让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而那侧的贺乾渊却在心中冷笑一下。什么大齐第一尤物?

他眸色冷厉下来,顿时,一股森然之意蕴含在心中……

有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封名封号,难道这些大齐人就这样清闲无聊?

他这么想着,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剑璏,双眼则不悦地看向林枕棠。

马车昏暗,他之前并未细看,恰此刻天光甚亮,笼罩着面前的女子,使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面前女子杏眼桃腮,娇俏可人,但若说这就是尤物……

他不置可否,顺着林枕棠的脸往下看,一直看到她不盈一握的纤腰。

果真称得上是是尤物。

林枕棠不知道贺乾渊什么意思,色眯眯打量着自己的目光她见得太多了,但是从没看过谁拿审视的目光打探着自己。

偏偏这目光中还充满不悦与阴冷。

她后退了一步。

看着林枕棠惊怔地注视着自己,贺乾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貌美女子他见得太多了,原来在边地驻守征战时,见过不少西域女子。

边地族部众多,美女如云,或龟拓女子,或廸化女子,或猃浑女子,无不是高鼻深目,身姿曼妙,而向他施展美人计的女子更是多到数不过来,她们当中有的是为了情报,有的是为了荣华,但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们一次。

毕竟,在自己眼中,这世间女子不过两种,一种是花面蛇蝎,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还有一种则是娇花弱柳,半分用处也没有。

就不知……这个娇弱的小表妹,有没有可用之处了……

贺乾渊最后打量了一下林枕棠,然后先踏步离开。

林枕棠被看得莫名其妙,却也不敢说什么,她看了一眼林枕嫣,然后也跟着贺乾渊离开了。

看着林枕棠离去的背影,林枕嫣瞪了一眼,“真是个狐媚子,以为这就攀上高枝儿了么?我偏不让你如意。”

林枕棠这顿饭吃得并不舒服。两个哥哥都不在,贺乾渊又坐在旁边……

李氏见今日林枕棠吃的少,以为她晕了马车,还专门吩咐人做酸梅汤来。

说来李氏倒是对她很好,也有可能正因为李氏对她和哥哥们都好,所以林枕嫣才这么讨厌自己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姐。

她不讨厌林枕嫣,但是她也实在喜欢不起来,尽管大齐未满十三不能出门,但林枕嫣有不少名门贵女做朋友,过去那些千金们会特意进林府来看她,然后自己这个妹妹就会对外人说她的坏话。

刚开始还只是一些小时候的蠢事,但是说着说着,林枕嫣就开始胡说八道了,有时候甚至说什么夜里看见一只狐狸从林枕棠房里出来。

起初林枕棠想着清者自清,不要闹得太难看,更何况若是自己名誉有毁,对姐妹们都不好,于是她苦口婆心地私下提醒林枕嫣不要再信口雌黄,但是那人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

无可奈何之下,林枕棠把这事情告诉了父亲和哥哥们,父兄皆是勃然大怒,当下父亲就断了林枕嫣和外边的联系,哥哥们也常常帮着监视,就连李氏也对自己的女儿多加斥责起来。

林枕棠觉得,自己名声成了今日这样,除了那个人以外,林枕嫣也是罪不可赦。

所以,虽然如今林枕嫣已经受到了父亲的惩罚,但是她却还是无法原谅林枕嫣。只能是看在她是自己妹妹的份上,尽力做到不厌恶她,至于喜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平日在府里,她也从不理会自己这个妹妹。只是再有两个月,林枕嫣就十三岁了,她不知道林枕嫣出了府,会不会继续在外边玷污自己的名声……

一顿饭吃得心思重重,林枕棠用罢了膳,回房躺了一会,青鹊便趁这个时候让小丫鬟们收拾了亭台,每日午后林枕棠都会在那里弹筝。

秦筝声音空灵动听,林枕棠很喜欢每日午后属于自己的静谧时光,只是如今贺表哥住的地方离那处亭台很近,会不会打扰他休息呢……

林枕棠不知道,也不好意思贸然去问,所以只好先在亭子里略坐一会,然后让底下的人去探探情况。

凤回亭里,奏筝需要的香薰已经点燃,正袅袅升起。

反正也闲来无事,林枕棠便独身坐下,吃着青鹊送来的草莓,随意翻看着案几上的琴谱。

才看了没几页,那边打探消息的丫头就很快回来了,“小姐,将军用了膳就出去了,似乎是军营里有事。”

“哦,那好。”林枕棠点点头,贺表哥不在是最好的,独坐了这么久,终于敢去摸筝了。

琴棋书画中,其他几样她没什么兴趣,只随着夫子刻板地学着,但她对琴是不同的,大齐曾经好嵇琴,但是如今秦筝最是流行,她也更爱筝的音色,所以闲暇时候都会苦练。

弹筝时,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

夕阳西下,晚春的风微凉而湿润。

身穿雅青色袍子的男子面容清俊,眸色清冷,带着不可言说的贵气与威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亭台上弹奏的女子。

“你觉得……她如何?”

男子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人明明长相清秀儒雅,可惜眼下一条半寸来长的刀疤,平添了几分骇人之意。他开了口,声音是不同于刚刚男子冷漠口气的温和,“大将军说得是林枕棠?”

“看来我这位表妹的大名,卫军师亦有耳闻。”

“林枕棠容色娇艳,是齐国有名的美人,只是她的名声……”卫稷有几分犹豫,“若用这颗棋,那个人未必会上钩。”

贺乾渊冷漠一笑,“可是,我送的,他不敢不收。”

只要他开口,那个人一定会同意,只是——他目前,还不信任这颗棋子。也不知道,这棋子在棋盘方寸之间,能有几分用处。啧,真是难办得很哪。

他眯起眼睛,看着亭台之上弹筝的女子,双目幽深。

看着看着,贺乾渊冷笑了一声。

他这表妹的确生得甚为娇俏,不负第一尤物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