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什么。”林枕棠有些心虚,她不知道刚刚那些话贺乾渊听进去了多少,却也不敢直接去问,只好摆了摆手,“表哥别听枕嫣乱说,她刚刚那些都不过是在说玩笑话呢。”
她还一心为林枕嫣开脱着,却想不到林枕嫣根本不怕贺乾渊,她以袖掩唇,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林枕嫣咯咯咯直笑,“我可没有说错呀,更不是玩笑话了!难道,长姐不是将军心尖上的人吗?”
此言一出,林枕棠只觉得一阵窒息,她抬眼朝着贺乾渊望去。
但是那一刻,林枕棠觉得自己的惧意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她不明白,只觉得更慌乱了几分……
“呵。”只听得贺乾渊轻声一笑,然后,他瞥过林枕棠,声音漫不经心,“阿棠说呢?”
表哥没有生?气,实在在林枕棠意料之外,如今见他问起自己,更是让她没有想到,于是,林枕棠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枕棠有自知之明……”
她是想安抚表哥的情绪,但是,话音未落,林枕棠的手就被人拉过去。
贺乾渊轻柔地拉着林枕棠,另一只手还?温柔地抚摸上林枕棠的鬓发,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说过,你可以目无王法。”
说着,他又俯下身,“因为,我就是王法。”
说完之后,他笑起来。
表哥这一次的笑容不带任何?阴郁险恶,竟然是让人心动的好看俊秀。
那一刻,林枕棠只觉得脑袋都发了懵,她好像闻到了什么好闻的花香味,更感受到了一阵令人舒爽的清风。
林枕棠怔住了,林枕嫣却笑得花枝乱颤,她一双妩媚的眼睛在林枕棠面容上瞥过,娇声打趣,“哎呀,长姐可真是的,这还?看不出来呀?将军撑腰,那还不是因为心里装着长姐。”
说着,她又笑眯眯看着贺乾渊,“看来,将军宠长姐还?是宠得不够,竟然让长姐如此妄自菲薄!让我说呀,将军该罚、该罚!”
“我……”林枕棠在这一刻看着笑得开心的林枕嫣,耳侧的红晕越来越大,她转过脸去,“枕嫣胡言乱语,我、我……”
她说不出来什么,却听林枕嫣又笑起来,“我可没有胡言乱语呢,长姐的脸如今粉粉嫩嫩,想来心上郎君时刻在眼前,红鸾星动,未有一刻停歇呢!”
“枕嫣你——”林枕棠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低着头不敢看贺乾渊,“你捉弄我,我不说了。”
她不说了,也不敢说了,林枕嫣那丫头的嘴皮子功夫她是领教过得,更不必提此刻表哥还在旁边站着,这就让她更难为情了。于是,林枕棠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她走得飞快,却依旧能听到身后林枕嫣娇俏明媚的声音。这声音像一阵催命符咒一般催着她,迫使林枕棠不得不加快脚步。
不过……说起来,虽然刚刚她是那样说的,好像是满不在乎,但是,此刻她又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像是真的在乎表哥……难道,林枕嫣没有说错吗?
就算,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交易,她也还?是会忍不住心动吗?
像是突然发现了这一点,林枕棠不敢回头,她不敢看林枕嫣,更不敢看贺乾渊。
回了房间,林枕棠只觉得自己心如擂鼓,她惊魂未定,正准备合上门,但那门却被人推了开来。
来人是贺乾渊,此时,他的面色带着罕见的温柔。
贺乾渊身形高大,他正垂眸看着林枕棠,看了半晌,贺乾渊终于开了口,轻声问她,“这些日子,想我了吗?”
的确是有许久不曾见到表哥了,林枕棠听到这话,她低下头,声若蚊蝇,似乎是“嗯”了一声。
贺乾渊看着她,又是许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乾渊淡淡说道:“阿棠,我要走了。”
“走?”林枕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表哥要去哪里?”
贺乾渊没说,那一刻,贺乾渊的手又落在林枕棠额顶,“我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你就留在这里吧,留在这里等着我。”
这话让林枕棠怔了怔,她抬起头,双眸楚楚,这一次林枕棠明白了,她轻声问道:“表哥又要出征了吗?”
“嗯。”看着美人动人心神的眸子,贺乾渊淡淡应一声,“军队已经进?了中原,是时候亲征了。”
亲征么……
“哦……”听到确切回答的那一刻,林枕棠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咬了咬唇,然后,林枕棠笑了一下,“既然如此……表哥,要平安回来。”
“会?的。”贺乾渊以他的额头抵住林枕棠光洁的额头,说话时候,他的气息带着微微的香气,让人想起久违的美梦,“你要想我。”
这话让林枕棠的心不由得又动了一动,她说不出这一刻的感受是什么,只低下头去,从怀袖间拿出一块帕子,那里面包裹着一个福袋。
红布为底,上面用金线绣了一个“福”字,福袋里面,包着庙里求来的符箓。
“这是我为表哥求的。”林枕棠说着话,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上面的福字是我绣的,表哥别嫌弃……”
她还没有说完话,突然,林枕棠只觉得周身一暖。
原来,是表哥将她抱在怀里,他声音淡淡,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阿棠,谢谢你。”
这回应不由得让林枕棠怔住。面前的表哥,实在是一个陌生?的表哥。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贺乾渊会?给自己说这话,更没想过他的语气竟然这样温柔。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睑。
虽然,她一直很惧怕表哥,也常常在思考当时的决定。
但不知不觉间,林枕棠发现,自己似乎在依靠表哥。
是啊……这是她的表哥,也是她的夫君。而夫君,是要相守一生?的人。
“要平安回来。”感受着贺乾渊抱着她的温度,林枕棠闭上了眼睛,她轻声道:“夫君,要平安回来。”
听到这话,那人身子似乎是僵硬了一瞬,良久之后,贺乾渊才沉声应答,“我答应你。”
……
日子过得飞快。
距贺表哥亲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细说起来,这还?是嫁给表哥以来,贺乾渊第一次征战在外。
虽说贺乾渊势不可挡,但是林枕棠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不仅是因为担心贺乾渊,更担心的是若贺乾渊败落,那么林府的命运会?是什么。
说起来,这些日子,父亲为她送了很多封家书,每一封都写满担忧……林枕棠自然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毕竟,起事这件事说起来容易,但是风险重重?。
不过,目前林枕棠知道的是,贺表哥自河西起兵以来,大大小小十几场战争,一路皆是胜仗,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占尽,甚至有些郡守都不需贺乾渊使用武力,直接就将城门打开,恭迎贺乾渊,见礼时候也三?叩九拜,行拜见天子的大礼。
这么看来……倒是也没什么悬念。她是用不着担心的。
想到这一点,林枕棠似乎觉得心情平稳许多,也渐渐开始做些自己的事情了。
说起来,河西的秋季来得总是比中原早很多,八月底,花已经开败了,树叶也枯黄了。
夏天的时候,林枕棠觉得自己是喜欢这里的,但是到了秋季,她觉得自己又不喜欢这里了。
萧瑟、寒冷。
而让林枕棠没有想到的还?在后边,九月初,汖城居然已经下了雪。
那天实在太冷了,于是林枕棠哪里也没有去,她一个人待在贺乾渊的房间,闲来无事,林枕棠去翻贺乾渊放在书架上的书。
贺表哥的字她是认识的,形体瘦长,隽秀清俊,很有些隐士风骨。
不过,让林枕棠吃惊的是,表哥书架的书,更多的似乎都是诗词歌赋、散文乐律。
兵书竟然是最少的。
这可不像武将的书架,林枕棠心中暗叹着,然后又仔细地一本一本翻看下来。
表哥看书非常认真?,只见他在很多书籍里的诗句上都做了笔记。
这其中的一些明显是贺表哥很久以前的书,上面的字体很是稚嫩,像是孩童写得。而也有些书是现在的,字体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
就这么看着看着,林枕棠看到了一张丹青小卷。
上面绘着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画家的丹青不怎么高明,更像是个小孩子的涂鸦之作,林枕棠看着就忍不住笑。
这应该是贺表哥小时候画的,她这么想着,觉得贺表哥如今身为将军,也算得偿所愿,但等林枕棠定睛再看之时,她却看到图上的小人,似乎穿着状元郎的衣服。
这张小图很有些年头了,故此看不太清到底是不是状元郎的衣冠。不过,这图旁有一句诗,字体虽幼稚,笔迹倒是写得很清楚: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看到这句诗,林枕棠不由得愣住了。这难道写得,不是登科后的情景吗?
再一看落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贺乾渊”三?个字。
那一刻,林枕棠唇边的笑容凝固了。
难道,表哥幼年时候希冀的,竟然是文士之路吗?
他说起文官来,总是不屑又阴冷的,林枕棠一直以为,他恨他们。
但今天,她似乎终于知道了,在贺表哥那看似鄙夷轻视的目光之外,还?藏着怎样复杂的情感。
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偷埋在心底的希冀和渴望。
贺表哥,其实未必是她所知道的那个阴冷凶恶、残忍漠然的人。
突然的,林枕棠想快点见到他,见到这个故作冷漠、隐忍寂寞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有可能六月初完结,到时候写番外的甜蜜生活,那时候的表哥一定不是神经病!!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