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柔从昏沉中悠悠转醒,轻风拂过她的面颊,暖暖的,耳边似乎还有一个声?音,“皎皎……”
熟悉又温柔。
是他……
韶柔缓缓睁开眼。
“女君,您终于醒了??”阿元探头瞧她,脸上?漫着笑。
“吓死奴婢了?,您身子太虚了?,太医说让您务必好?好?休养。”阿元一边说,一边将人扶了?起来,又在她背后垫上?了?一个软枕。
“这是哪……”
阿元扶她坐好?,艾芝也从外头走了?进来,端着一吊铜壶,笑道:“是慈宁宫的西殿。”
慈宁宫……
她怎么在这了??
阿元解释:“您晕过去后,可把?奴婢们?吓坏了?,太后下旨,您这几日必须就?在慈宁宫住着,琅庭轩那边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艾芝将东西放下,取瓷碗往桌上?一搁,拎着铜壶就?往里头注,是牛乳茶。
韶柔有些惊讶。
艾芝和阿元都抿嘴笑:“女君,您醒的不是时候,再醒来早一点,就?能?看到陛下了?。”
韶柔脸一红:“胡说什么。”
“奴婢可没有胡说,您可是已经睡了?五六个时辰,这期间,陛下就?一直守在这,刚刚前朝大臣说有急事,陛下才走了?的。”
“是,陛下走之前,都不让奴婢们?近身伺候,一直都亲自守着您呐。”
“就?连这牛乳茶,也是陛下命人去柳记现?买送进来的!”
韶柔捧着瓷碗,脸一红:“你们?又笑话我?!”
阿元和艾芝笑的直不起腰:“奴婢们?不敢,只是实话实话!依奴婢们?看,若说陛下心里没有您,当真?是胡说八道,奴婢们?都听姜公公说了?,陛下这两个月根本不在勤政殿住,而是跑到了?长月苑的偏殿里,只因?……”
“只因?什么?”
“只因?那里能?瞧见女君的院子。”
韶柔愣住了?,突然想到了?大理寺的那间房。
“女君,您去见见殿下吧,奴婢们?瞧着他这一年多,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韶柔垂下了?眸:“我?,我?拿什么身份去啊。”她和贺谦的婚约早就?不算数了?,况且……他不是要娶那个草原公主吗。
“即便是朋友也好?,陛下还下了?旨,让人去将韶府修缮一下,从前被那个王胜胡说八道,不就?是误会了?陛下吗?”
韶柔垂着眸,犹豫了?一会儿:“韶府又不破,为什么修缮……”
阿元和艾芝叹口气,“能?为什么呀,还不是为了?您在宫里多留一阵儿,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奴婢都看出来了?。”
阿元和艾芝说的话让韶柔心里也终于慢慢回了?暖。
很多事,说白了?,只是两人还没有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为何不好?好?的朝前看呢。
韶柔终于弯起眉眼,松出口气,捧着瓷碗,牛乳茶的热意和甜蜜回绕在舌尖,沿着心口也慢慢的泛起了?一丝甜。
***
今夜无月,勤政殿内的小太监们?上?下眼皮打得厉害,时不时的瞥眼里屋,叹口气继续站岗。
早就?该歇下的时辰了?。
可里头的那位好?像根本没这意思。
坐在书案前,脊背挺直,专心的批着公文,大殿内安静无比,能?清楚地听见毛笔在纸上?游走的簌簌声?。
不知情的人见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陛下当真?心怀天下。
但只有姜富能?清楚的看到,这位“勤政”的陛下已经来来回回将一句批文抄了?快四五页纸了?!
明明心神不定,却偏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来。
姜富叹口气上?前:“陛下,明早儿还上?朝,歇了?吧?”
“朕不累。”贺谦头也不抬,固执的紧。
姜富又叹了?口气,递了?杯茶上?去:“夜深了?,慈宁宫太皇太后都歇了?,就?算人想来,也得等到明儿个不是?”
姜富话音刚落,贺谦便抬起了?头,眼里射出嗖嗖的寒光:“朕有说在等人?!”
姜富只是低着头笑:“是奴才妄言了?。”
贺谦哼了?一声?,终于将手上?的笔搁到一旁,站了?起来。
“朕出去转转,不必跟来!”
他要去哪里,姜富心里门儿清,不跟是不可能?的,只道是带着人远远的跟着,陛下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就?是了?。
贺谦出了?勤政殿,今夜虽无月,夜风却很是舒缓,他一路走,所经之处所有的人都向他跪地叩拜,可贺谦神情冰冷,衣摆所经之处,皆带来一阵寒意,让跪着的宫人瑟瑟发抖。
毕竟是血洗了?皇城的新帝。
手段要比先前那位,厉害多了?。
直到熟悉的宫殿映入眼帘,他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柔了?下来,慈宁宫外有一弯窄窄的拱桥,夜黑风高,他站在桥上?,依稀能?瞧见西殿一点微不可见的光。
太医早间把?脉,道是小女君这一年多忧思过重,积累成疾,需要好?好?调理才能?好?转过来。贺谦当下就?沉了?脸,将阿元和艾芝叫了?过去,一一盘问,这才知道她这一年多,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暗桩能?报的,也只是一些大概,她过的多不好?,贺谦也只是到今日,才知道了?万分之一。
他想补偿她,却又不敢。
他的月亮害怕他,藏起来了?。
在这小小的拱桥上?不知站了?多久,贺谦的眸光微动?,那边的门,开了?。
“女君,您这是要?”
“在屋里有点闷,想出来透透气。”
阿元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夜里凉,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韶柔点点头:“不打紧的,我?就?在院里坐坐。”
说完,便让阿元和艾芝去歇着,自己走到了?院中的凉亭里。
站在这里,她也想去看看那个长月苑的偏殿。
她对自己小小的、难以?启齿的心思有些羞涩,却还是固执的站在了?凉亭的凳子上?,悄悄的伸了?伸脖子。
也就?是这一刻,贺谦的眸里终于染上?了?一丝笑。
韶柔脖子酸腿也酸,却根本什么也瞧不到,她叹了?口气,放弃了?。
就?在她准备回头站下来的一瞬间,她也瞧见了?那个拱桥上?的身影。
一瞬间,呼吸都要停了?。
韶柔恐是自己瞧错,连忙拿手去揉了?揉眼睛,果然,下一瞬,那拱桥上?的身影不见了?。
“呼……”韶柔吐了?口气,应该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大半夜的,他怎么会来这,要是真?的看到她方才的丢人模样,还不如把?自己刨个坑埋了?算了?!
韶柔拍拍胸脯,做贼一样的回了?房。
只是不远处的拱桥下,贺谦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唇角终于向上?扬了?扬。
今夜的月亮,终于肯露出一点弯钩了?。
***
“啪”又是一个花瓶被元太后扔了?出去。
“混账!哀家是太后,谁给你们?的胆子,软禁哀家的?!”
这几日,在凤鸾殿伺候的太监们?听这话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为首的那个,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已懒得去应付。
“哀家要见大将军!哀家要见皇帝!”
“陛下日理万机,没空见您,大将军如今正在拓跋山带军,更是没空见您,太后娘娘,您就?消停些吧。”
“滚,都滚出去!”
那些小太监们?巴不得的离开这里,挥了?挥拂尘,立马带着人就?退下去了?。
只要守住大门,不叫人出去就?行,至于里头的人是死是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娘娘……”太后身边的嬷嬷看不下去了?,准备去扶她。
“哀家就?不该心软,不该心软!”元太后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指甲,满目通红。
那嬷嬷叹了?口气:“娘娘,事到如今,不如就?跟陛下坦白了?吧,关于当年之事,就?说您也是被逼的……”
元太后愣了?一下,似乎终于被这话拉回了?些理智:“坦白?你觉得哀家这个时候去说,会有用?”
“毕竟……陛下会念在血缘之情,还是尊您为太后的……”
元太后的表情渐渐变得屈辱。
“不可能?,哀家了?解他,哀家在二十?年前就?做了?选择,泽儿还没有输,哀家不要认输!”
那嬷嬷又叹了?口气,终于将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很快,凤鸾殿上?悄然跃下了?一个身影,朝着勤政殿去了?。
贺谦坐在案前,听着暗卫汇报上?来的消息,讽刺的勾了?勾唇。
没有任何避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姜富听着那暗卫禀报的话,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蠢笨的女人。
关于一年前的那桩事,所有人都以?为贺谦是默默的认了?下来。
直到登基后,都没有将此事开诚布公的放在明面上?提。这也导致了?朝中依旧有许多大臣窃窃私语,只是不敢当面议论。
殊不知,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很好?,看来这个时机,就?要到了?。
想到那一日,就?觉得有趣至极。
***
太医给韶柔调了?安神的方子,屋内的香炉也换上?了?安神的香,韶柔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晌午。
醒来的时候就?瞧见阿元和艾芝在院子里忙活,两人还笑嘻嘻的,不知道在笑什么。
“女君,您快来瞧,陛下给您送东西过来了?!”
韶柔愣住。
他送的?
艾芝和阿元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是一个……
鱼缸?
鱼缸里孤零零游着的一条鱼,记忆里的画面像是被春风吹化的积雪。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着笑意的嗓音又响彻在耳旁。
“堂堂昭王下聘,就?拿一条鱼?”
韶柔呆呆的怔愣在原地,随后,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卡文卡到爆炸
明天可能会修
太后说的都是胡话,因为她就是个又蠢又笨的女人
很快,她就会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