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月。
沈柔再一次去做产检。
她本来就是在季淮所在的医院产检的,他所在的科室谁都知道了这事,有些胆大时不时还调侃季淮。
这不,沈柔在等季淮,他从另一头出来的时候,旁边走过的医生语调微扬,“哎哟,要当爸爸的人就是不一样,又陪老婆去产检啊?”
“辛苦咯。”
“不辛苦。”季淮回以一笑,“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体验这种辛苦。”
那个医生笑容僵硬。
季淮走到沈柔身边,顺手把她领包,然后从里掏出一会要用的东西,牵着她的手往楼下走,沈柔还礼貌跟他们道别。
哎,让单身狗醋意又加了一层。
这一次的检查结果,让两人都愣住了。
她怀的是双胎。
上一次是月份太小,没检查出来。
出来的时候,沈柔拿着检查报告,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呢喃道,“之前怎么也怀不上,现在怎么来两个?”
她是真害怕。
怕营养跟不上,如果发育不好,那两个孩子都有危险。
小小的肚子待一个就够了,待两个多挤啊?
季淮比她还着急,转身就给沈母打电话,让对方来照顾她。
沈母一听,怀两个?眼睛都瞪圆了。
那可不得了,和沈大川一说,收拾包袱就上来照顾女儿了,来之前来去农村里买了好几只母鸡,要好好给她补补。
季淮还说要请个保姆,他是不可能让季母来的,自己亲妈没来照顾,什么都让丈母娘来,心底也过意不去。
“不用。”沈母摆摆手,“她嫂子就是我照顾的,从怀孕照顾到出生,我自己也生了几个,没什么问题。”
“请什么保姆?赶紧省点钱,你们说要养两个,多费钱啊?”
她执意不让请,自己能照顾。
亲妈来了之后,沈柔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沈母每天还给她做各种补汤,势必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摸着她的肚子,稀罕着呢。
时不时就在那里念叨,“一胎解决,不用再受一次罪,还是生两个好。”
沈柔无奈,这几年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沈母比谁都着急,听说她怀了双胎,对方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比他们夫妻俩还高兴。
自从她怀孕后,下班都是季淮来接,上班就不行了,她上班时间晚,以前坐地铁公交,现在他不让,他每天帮忙网约车,送她到公司,下班他去接,沈母会做好饭,等她回来一起吃。
她肚子大得很快,三个月和人家五个月差不多,沈母又喂得好,要是遇上瘦小的孕妇,六个月都未必有她大。
沈柔看中孩子,但是天天站在电子秤上,看着这直线上升到体重,满脸愁容。
“看那东西干啥?”沈母轻斥,“都要当两个孩子的妈了,难道还想减肥啊?”
说这就把电子秤藏起来,还说要拿去扔掉。
这亲妈,怎么跟婆婆似的?
沈柔欲哭无泪,抱着季淮一脸委屈,她就是头母猪,“现在才五个月,以后我肯定越来越丑,我的皮肤已经发黄,口红都不敢涂。”
他还那么帅,她开始自卑了。
直男不会安慰人,季淮认认真真看了一下她,“没黄啊,你最近休息好,黑眼圈都没了,皮肤也有光泽了。”
“我胖了好多。”她又说。
“生完孩子就会降下去的,你本来就不胖,家里也没有胖的基因,生完孩子就会瘦下去,怎么舒服你就怎么来。”他说完还保证,“肯定胖不了。”
沈柔:“你说的。”
“我说的!”季淮说完亲了她一下,一本正经又道,“我觉得你怀孕后比怀孕前更好看,这是真话。”
闻言,她嘴角上翘,看来深信不疑,还伸手去抱他。
在她心里,季淮才不会哄人,更不会花言巧语。
不过,季淮说的也是真话,当了母亲的她,身上多了柔和的气息,脸上笑容多了,整个人也更有活力,气色更好了。
带了另一种魅力。
“工作别那么累,适当缓缓。”季淮又一次跟她这么说,再次强调,“身体最重要。”
“我觉得我就是劳碌命,要养两个孩子呢,虽然妈说会帮我们,但是肯定请育儿嫂啊,到时候我产假只能休几个月。”沈柔叹气,“多上一个月班,就多赚几万,能买好多奶粉。”
算算时间,怕是得上班到快要生产?
肚子里还有两个,她幻想了一下自己顶着很大的肚子,在办公室里来回穿梭,坚强得让自己都很感动。
为母则刚!
季淮则黑了脸,与她发生了分歧,他能接受的底线是辞职,他工资全部上交,沈柔早点回家养胎,不要再加班,生完孩子和沈母一起在家带孩子,最起码要待几个月,多养养身子。
而沈柔想的是,上班到临产前,之后沈母和育儿嫂一起照顾,她出去赚钱,这样能赚更多钱,给育儿嫂开工资还能贴补家用。
为此,两人还闹了几天的别扭,但是他看到她越来越大的肚子,真的生不起气,换了战略。沈柔很在意孩子,时不时还是得加班,经常吹枕边风就是了,软硬皆施。
这天,他十点才去接她回来,吃了个夜宵,洗簌好已经是十一点半,她躺下后,他给她盖上被子,慢悠悠道,“孩子越来越大,你会越来越吃力,年底加班越来越多,如果真出点什么事,就是再多的钱,也没用。”
“我准备把车换了,家庭用车,十万左右的就足够了。这辆太耗油,保养费也贵。”
沈柔今天本来就心虚,被他一说,更虚,见他这么说,小声道,“可是十万的车会不会不配你的身份?”
人家都开好几十万上百万的豪车,但他们现在的车的确费钱,各种费用贵。当时她也建议买便宜点的,可是他不肯,说身份不一样了,不能被人看不起。
“什么身份?身份就是两个即将出生孩子的父亲。”季淮看了她一眼后躺下,紧接着开口道,“我已经把车拿去估价了,车子还很新,置换后能有十多万的差价,全都补给你,你好好考虑一下专心养胎的事情,别让孩子跟着冒险。”
沈柔摸着肚子,彻底纠结起来。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的确吃力,公司可不会因为你是孕妇而多加体谅,拿了钱,那就要干活,老板只会觉得你做得不够多。
她侧头看了看季淮,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都做出了这一步,她觉得没到要卖车的地步,便劝他别卖了,可是他说没必要,油钱和保养的钱都能省不少,趁现在还能卖个好价钱。
季淮最近工作也挺拼,工资也涨了一点。
他的支持应该是她最大的底气吧,月份越来越大,公司又打算上市,工作越来越多,她渐渐感觉力不从心,以前能咬牙挺过去的关,现在是忐忑焦虑。
季淮还成天说她辛苦,他都担心心疼,孩子也跟着受委屈了。
渐渐的,她觉得肯定不能委屈自己和孩子,更不敢拿孩子冒险,果断的就选择辞职。
不过,最后也不算辞职吧,她的确是个不错的员工,工作能力也突出,上司说了停职,以后还可以回来。
毕业生一年比一年多,都是新鲜的韭菜,她可不确定自己生完孩子还能回来这个公司,只是总比直接辞职好。
听说她辞职,沈母都叫好,此时沈柔就躺在沙发上,她给她端来一盘水果,“你说你一天天跟男人争个什么劲?怀孕了就好好歇着,带带孩子。”
“那么辛苦做什么?他的工资卡都给你了,多清闲,命多好?”
沈柔吃着水果,没有反驳,附和般点着头,但也不代表她认同。
怀孕还加班,的确对孩子不好,但是生完孩子,她会休息一段时间,工作是肯定要找的,季淮放在她手里的工资卡随时都可能要回去。
只有她自己赚来的钱,才真正属于自己,就像她和季淮出钱买的房子,季母来了,那都是来她家。
那是客人,不是主人,更没有权利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只是眼下孩子更重要,她也可以好好养养身子。沈母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与沈大川平平淡淡过着小幸福的生活,她觉得在家相夫教子就是最大的幸福,她也觉得没错。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生活的方式。
*
季淮工作一如既往忙,一想到有两个孩子要养,说不焦虑是假的,沈柔又爱操心,他不敢表现,所有的焦虑都得放心里。
一个孩子还好,对于工薪阶层,两个还真命。
而沈柔的生日快到了,求婚的时候就只买了个银戒指,这几年又买车又买房,她总说明年买,明年再买,还说他记得补给她就行。
这笔花销是避免不了的。
下了班,看了下手机,沈柔发来消息,她想吃炒板栗了,让他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一点。
去商场买戒指,顺便能买板栗,他记得商场二楼有一家板栗店挺不错的,还听到科室里那几个护士提过。
仔细挑选了款式,选了能力范围里最好的,不过得等过段再送。
过段时间沈母就回去,到时候再订束花,女人都比较喜欢仪式感,他还没给沈柔准备过什么浪漫,也想好好准备一次。
出商场的时,与陈琳还有陈蕊撞个正着,两人好似在争吵。
陈琳对他印象还很好,主动打了招呼,她还说回来请沈柔和季淮吃饭,还没履行自己的承诺,但她记着呢。
上一次后,她就回学校了,爷爷七十大寿她才回来,家里人偏陈蕊,这段时间轮番劝她,两人又被赶出来给爷爷买几件衣服。
陈蕊还是那副全世界她最可怜,所以人都对不起她的样子,上一次打了她巴掌,全然没有认错,她也不想再顺着了,于是吵了。
季淮点了点头,准备要走,陈蕊直接把人拦住,直接问,“张一升有没有找你?”
“没有。”季淮面无表情回。
“那你知道他住哪吗?”她又问,一个请字都不会说,说完又道,“那他有没有找你老婆?联系你老婆了吗?”
她找不到张一升,对方直接从医院辞职了,下定决心和她分开,这段时间,她简直是生不如死,每天浑浑噩噩,快要窒息了。
感觉被全世界抛弃。
闻言,季淮都懒得和疯子对话,直接就走了。
陈琳也觉得她说话过分了,“姐,你在说什么?沈柔姐和张医生怎么可能有关系?她在家养胎啊,你别破坏人家夫妻关系,你说的话要负责的。”
“怎么没关系?你怎么知道没关系?他们私底下有一腿谁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妹妹?你也帮着沈柔,她用什么勾了你们的魂?怀孕了都不安分,怀了谁的孩子还不知道呢。”季蕊觉得她被全世界抛弃,“如果没有她,我和张一升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她说着又大哭起来,“我们都说好明年要结婚的,到时候我们生个孩子,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他对我那么好,凭什么说分手就分手?”
“凭什么沈柔就能过得好?她就是害人精!”
....
陈琳听着她的咒骂,对方甚至诅咒沈柔的孩子生不出来,胎死腹中,还说她做的孽,就让孩子来还!
“太过分了,孩子是无辜的,沈柔姐和季医生感情很好,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你误会了。”陈琳压根就不相信,而且,她这个姐姐说话本来就不靠谱,脾气大,一定是夸大其词。
“我误会?我没误会!”陈蕊吼了她,放下狠话,“我也不会让她过得好,张一升不要我了,就是因为她!”
她说完,带着恶狠狠的语气走了。
陈琳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几天,陈蕊还是在找张一升,还真让她找到了,他去了隔壁市的一个私人医院上班,可是人家压根不想见她,她又哭又闹,当街撒泼。
张一升没了耐心,“随你吧,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滚行了吧?陈蕊你真是个神经病!”
胡搅蛮缠。
见他要走,陈蕊站起来喊,“不许走,如果你走,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张一升脚步都没顿,“遇到你就是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陈蕊哭啊闹啊,她所说的后悔一辈子,那就是闹自杀呗,作贱自己,走极端让张一升后悔,还想跳楼死了让他一辈子愧疚难安。
但是,她死了怎么能让沈柔过得舒服?
沈柔抢了她的男人,那么她就要抢沈柔的老公,不是感情好吗?那她也想让她尝尝被心爱的人抛弃,背叛的滋味。
季淮看着坐在他面前陈蕊,头顶一排黑线。
“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进修的机会,你绝对拿不到,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去人民医院,依照你资历,爬得肯定比现在快。”陈蕊脱下墨镜,“你的房子还在还贷款吧?到时候我们家可以出另一部分的钱,全款还了。”
“我爷爷在人民医院还是有点人脉,他最疼我,一定会帮你。”
她话语里自信满满。
沈柔能给他带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而她不一样。
季淮握着笔,脸色面无表情,陈蕊还真是疯子,直接说要嫁给他,让他跟沈柔离婚,只要离了,立马嫁。
“我有老婆,我老婆怀孕了。”他提醒。
“那又怎么样?可以打了,或者你自己想办法。这个机会只有一次,好好把握,我能给你的比沈柔的多。”陈蕊不以为然。
他就不信他不心动。
几百万,还有一个升迁的机会。
像季淮这样底层的男人,就算读书爬出来了,靠自己也太难了,张一升当时不也看上她这一点吗?
他奋斗一辈子也未必存得下两套房,而她只要想,就能从父母手里挖出来。
“陈小姐的家教果然不一般,我非常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父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孩子,毕竟我见过你的妹妹,和你实在不一样。”季淮话语讥诮,“你不知廉耻,毫无底线,还有一股盲目的自信,你凭什么觉得你比我太太好?”
“论学历,你应该不及我太太,但凡多读点书,也不至于如此无知愚蠢,论能力,你更是一个长不大的巨婴,自私自利,吸食家里的血还沾沾自喜,论相貌,你连她半分都比不过,你能比过的,就只有那无耻和丑陋,你问我怎么选?我还用想吗?”
“进修也好,抬举也罢,就不劳烦你爷爷了,被你如此抬举,我还真感到恶心不已。”
....
陈蕊那沾沾自喜的自信被他狠狠□□,践踏在脚下。
她气得五官都扭曲了。
这还没完,当天晚上父母就叫她回去。
心里一通火无处可发泄,阴着一张脸就回去了,一进门就拉着脸,语气不爽,“干嘛?非要我回来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陈父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咬牙切齿,“还做什么?你有没有点廉耻之心?啊?爷爷都快被你气死了。”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孽障?”
陈蕊被一巴掌甩到了一边,耳朵都嗡嗡作响,嘴里一股血腥味,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爷爷奶奶,两人都沉着脸,妈妈也一脸怒气看着她,陈琳在一边没说话。
原来,季淮把这段话录音下来,发给了医院的领导,想问一下陈蕊爷爷是谁。
医院领导一听,好家伙,挖墙脚,还有什么选修名额,人民医院又在搞啥?问来问去,这段录音就传开了。
很快,人民医院那头就开始查了,肯定要给个交代啊,季淮的太太都怀孕了,哪位公主这么不知廉耻呢?
查来查去,就查到了陈爷爷身上。
他拄着拐杖,气得手指颤抖,指着陈蕊,“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你说送谁去就送谁去?我是院长吗?谁给你这样的自信?目中无人。你仗着全家人惯着你,你还要拿出钱给人还房贷,送上门给人当小三?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你以为我们家很有钱?”陈爷爷气笑了,“张口就几百万,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说要和张一升结婚,要买房子,我和奶奶的棺材本都拿出来才凑出来,你以为你是哪家的大小姐?”
“就你这样的白眼狼,养不熟的蠢货,不值得!”
....
陈蕊先是被打懵,后吓傻了,大哭着认错,“爷爷,我错了,我,就是太伤心了,一升也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好难过。”
“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要你吗?”陈爷爷冷哼一声,“知道我们为什么咬着牙也要硬凑出首付让你跟他结婚吗?你以为你优秀,人家高攀,你高高在上。恰恰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你还不自知,张一升家境不怎么样,但是人家工作稳定,有发展前途,受得了你,所以我们才咬着牙倒贴!想你赶紧嫁过去。”
“但凡你像你妹妹一样,我们会倒贴吗?会吃亏吗?你还以为自己了不起,没有一点脑子,连你妹妹一半都不如。”
陈蕊大受打击,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比陈琳好太多,不然家里人为什么疼她?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以为自己无比优秀,结果发现都是假象,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厌恶心烦。
心里落差极大,怀疑人生。
“脸都被丢尽了。”陈奶奶把头别到一边,对着陈母道,“她有能耐就自己买房,,一大把年纪,还在啃老,为了个男人哭哭啼啼,真是不要脸透了。”
陈奶奶倒是不偏心陈蕊,反倒是陈琳让她更喜欢一点,这几年更明显,加上陈蕊失恋绝食闹那一出,她真的反感了。
陈父的脸也被丢尽了,还有好友来问他是不是真的,陈蕊还在哭,这回没人理她,陈父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绝食也好,自杀也行,跳楼跳江都行。
她一幅病怏怏的样子,陈父看着就火大,次日吃饭的时候,他直接掀翻了桌子,脸色阴鸷看着她,拿着外套就走了。
陈蕊吱声都不敢。
陈母看着她,也不想多说,走的时候道,“你和你妹妹,差别怎么就这么大?陈蕊啊,你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改不掉,别说张一升,就是比他还穷还蠢还丑的男人,也不会要你。”
“还要意思去找那个年轻副主任,你就是去当笑话,还拉着全家去当笑话,还觉得自己厉害,人家骂的一点都没错,愚不可及还自命不凡。”
陈蕊维持的高傲大楼像是一点点倒塌,她崩溃大哭着,却没人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