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了一整个下午,等到日暮时陈赟终于起身，孟坚国本想请他吃顿晚饭，却被他婉拒了。
“吃饭就不用了,我老婆给我做了饭，我还得早点回家。”
陈赟拍了拍孟习的肩膀，轻松道，“希望你今天说的都别是大话……也希望下次再见时,你已经是我的学弟了。”
陈赟毕业于清华,以分数第一名的成绩就读于建筑系。
孟习顿时感觉到脑门冒汗,肩膀上也沉甸甸的。
他慎重地说：“……谢谢陈叔叔,我一定尽力。”
“好孩子。”陈赟笑道：“不把话没说满，某种程度上也是实力。”
实力不实力的孟习不清楚，但是这次谈话过后,他确实燃起了无限的斗志和信心。
回去的路上正是下班高峰期，孟坚国开着车堵在高架桥上,在柔和的车载音乐中听孟习背完了200个单词。
儿子这么用功,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眼看着他又打开了拍下的物理知识点，在白色的车内灯光下对着细密的小字看,孟坚国也不忍心了，“背完啦？还是歇会儿吧,你这么看对眼睛也不好。想吃牛排还是什么？”
“随便找家店吃吧，我现在也不是很饿。”
孟习撑着看了两分钟，眼睛就酸了，他只好把手机放下，远望着前车窗层层叠叠的车影，说：“爸，我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梦想。”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打篮球吗？你还特意在咱家后面给我修了个篮球框,每天我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包扔了，让你陪我练习投篮。为此我妈不是还臭骂了我们好几顿吗？那时候那么喜欢……也没想着长大以后做个篮球运动员。”
“你妈可没臭骂你，你妈妈脾气好，干不出这事。”孟坚国不着痕迹地给老婆找回了场子，又调侃道，“还好你没闹着要去打篮球，不然就你这个子，怕是上不了首发，只能坐坐冷板凳。”
孟习：“……我现在已经长到178了。”
说起这个他就郁闷，他们生活在南方，178怎么也不能算矮。偏偏身边坐了个宋淮做对照，那家伙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已经长到186了……
在学校住宿时，孟习还偷偷摸摸从床上爬下去，按了两下宋淮的脑袋，不许他长个子了，结果按了两下就被原主发现，摁在床上挠了两分钟痒痒作为惩罚。
说起来，再过两个月，就是宋淮的十八岁成人礼。他特意看过，宋淮的生日卡在圣诞节后的一天，正好也是周末。
这回庆生，时间充裕了很多。
想到这个，孟习嘴角不禁往上扬了扬。
孟坚国察觉了他的小表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儿子忽然扭头问他，“爸，妈的生日快到了吧？你打算到时候怎么跟妈过？”
“……”
孟坚国按了按方向盘，不动声色地说，“还能怎么过，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给她买个蛋糕做顿饭就行了。”
“这怎么行！”孟习知道他妈很喜欢浪漫，连忙抗议，“老夫老妻也不能这么敷衍，你是不是不爱我妈了？我要替老妈主持公道！”
“呸呸呸！瞎说什么！”
孟坚国听见那几个字吓得起了一身汗，“那你说还能怎么过出花样来……我给你妈拍了条项链，餐厅什么的也都订好了，我的小祖宗你就别瞎操心了，行吗？”
他说的项链，估计是上个月两人去香港参加拍卖会时拍下的。当时徐慧芳还特意给他拍过视频，说好看是好看的，就是有点贵。
那可不是一般的贵，原价317万美元的H·斯特恩金星项链，孟习当时替他妈数了好几分钟的零。
数完后眼睛有点晕。
他老爸的土豪行径自然是不能比的，孟习默默数了数自己的余额，这段时间他没怎么出去浪，也没怎么买鞋，孟坚国又照常给他零花钱，所以攒下来的数字还挺可观。
该买点什么呢。
孟坚国把着方向盘，余光里瞥了一眼，发现儿子在搜索框里打上了北京买房这四个字，跳出来一大堆售楼网页。
房地产大亨孟坚国：“…………”
孟习综合户型面积还有环境看了半天，发现北京房价高得吓人，他的存款也就只够买个不错地段的厕所，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发了会儿呆，孟坚国故意把车开得很慢，看到手机的屏幕一会儿又亮起了荧光。
这回是打开了某家app，按照评分高低选了家口味清淡、环境挺好的餐厅，提前两个月订了位。
孟坚国：“……”
餐厅挺好，但是怎么不点个小包呢？
他咳了两声，手指轻轻点了点方向盘，随口道：“对了儿子，等会儿你帮我看下那个《怦然心动》重映没有？过几天我要带你妈妈去看电影。”
（注：美版，导演罗伯莱纳）
“噫，什么怦然心动……好肉麻。”
孟习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桃票票app，一看近期电影列表，全是什么国产枪战和鬼片，往下拉到今年预期排片，原来排到了十二月中旬。
孟习习惯性地把手机屏幕凑过去给他看，“爸，买不了，这电影十二月才能看……”
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话头。
孟坚国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么久啊？我之前还以为这个月就能排到，打算带你妈好好看个电影放松一下呢。”
“……没事，后天还有部爱情喜剧片，叫什么爱情小猪的。”
孟习已经坐回了位置，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已经打开了日历，订好时间提醒未来的自己准点抢票，做完一切后还晃了晃手机，“爸，你俩还看吗？看的话我这就买了。”
“……算了。”孟坚国十分痛心地说，“算了，我还是和你妈在家吃饭吧。”
孟习哦了一声，靠在紧闭的车窗上又开始搜索起约会地点了。
去年三水的生日因为场地和时间都太过局限，所以他一腔热血没地方放，只能在天台给他搞了个简单的生日会。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算算时间，十二月他应该已经考完了联赛，说不定名次都下来了，接下来只要等明年开学的保送就行。
给小宋好好过完这个十八岁的生日……他也该全力冲刺高考了。
孟习把网上看到的攻略全都截屏保存起来，扔进了隐藏相册，打算到时候再好好挑选，列个漂漂亮亮的庆生清单来。
·
他提前两个月筹谋，就是想给宋淮一个大惊喜，可没成想到，一到十二月初的时候，原四班的人马就在群里骚动了起来。
田小娟性格活泼，天天和男生称兄道弟的，就由她来出这个头了。
[何田田：@别打扰我睡觉，学神这个月月底就是你生日了，到时候有没有什么安排呀？]
温岚知道宋淮平时不怎么看□□，也不敢打电话催他，所以干脆发了条短信提醒他看群。
宋淮正在帮孟习整理试题，拿起手机一看，“？”
群里还在热热闹闹的聊天。
[大力水星：学神咱们一起吃个饭聚聚吧，自从你和孟习去一班了，我们大家伙都没怎么和你们见过面了。]
[温温：是啊，你们都去一班了，我还在二班TvT想念小孟还在，我们偷偷蹭课的时光]
[大力水星：@温温……没事，我还在三班。]
[温温：哈哈哈哈哈我忘了，忽然得到慰藉。]
[酥：真的是好久没见了，@别打扰我睡觉，学神和小孟一起出来吧~]
[秋池：是啊，一起出来吃饭吧。]
[大力水星：@秋池，老班长你是个鬼啊，你也在一班！！]
[秋池：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也忘了。]
[大力水星：……]
孟习正在蹲厕所，也看到了这些群消息。
自从进入高二后，他的成绩就一直稳步递增，宋淮知道他的水平，两人还在三班时每次考试宋淮都精准控分，他知道语文和英语容错率不高，所以专门挑数学下手。
阅卷的数学老师看到前面一手好字、步骤清晰简明，红勾勾打得飞起，翻到最后一页一看：好家伙，给他留了整面的空白，差点没把人给噎死。
自那以后，数学组的老师一旦遇到前面全对、最后两道题全白的试卷，就知道老学神又在控分了。
某一天老师改卷子，在一份数学试卷上打出192的分数时，还有些晃不过神。
等到期末排名出来，老师们一看名次，宋淮稳坐第一，孟习吭哧吭哧挤上了一班的末班车，顿时就有几分明白了。
这可真是……好兄弟啊。
孟习进了一班后，宋淮没了顾忌，重新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单方面屠杀行径，每次排名分数高得吓人，第二名看完排名后连声高呼我受不了这个刺激，当天晚上和第三名翻墙出去买醉，还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别说他人了，孟习每次看着他稳坐第一、难以撼动的分数，都不免深吸一口气。
现在看看温岚和苏文静他们，虽然分数一直没能爬上一班，但是感受不到宋淮高分压制的压力，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幸运吧……
他这边还在感叹，宋淮已经回复了消息。
[别打扰我睡觉：不去]
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施舍。
群里顿时炸了。
[何田田：不行！！！必须去！！我馆子都订好了！]
[大力水星：@何田田，别担心，到时候我绑着也要把他绑过去。]
[何田田：你一个人绑得了？]
[大力水星：那不行，但是我有老班长，不担心。]
[秋池：……]
[温温：@别打扰我睡觉，学神这是你的生日呀，还是庆祝下比较好。都是熟人聚会，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扰咱们的。]
大家轮番劝说，消息洋洋洒洒刷了几十条，也没见宋淮回复。
孟习估计他懒得理这些人，于是在输入框里打下一行字。
[别打扰我学习：回头我再劝劝他吧。]
发送出去的同时，底下刷新出一条新消息。
[别打扰我睡觉：不去，要约会。]
孟习：“…………”
众人：“？？？？？”
一时间这个几十人的小群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以往秒出99+的活跃度瞬间清零，十几分钟都看不到一条新消息。
“……”
孟习只觉得腿发麻，头皮也发麻，打字的指尖也在发麻，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万万没想到，就这样摊牌了。
他们那个四班的群里虽然气氛好，但也有不少潜水窥屏的人，像陈晋就是其中一个。他刚发了一句，顶着情侣名的宋淮就冒出一句要约会，简直就差没把两人接吻的照片按在群友脸上，告诉他们老子就是在搞基。
也太大胆了。
孟习太阳穴一阵阵地跳。
五分钟后田小娟邀请他进一个十人新群，他吸了口气，抖着手点进去了。
进去后群消息疯狂滚动，他没看，先去看了下群成员，为了方便聊天，群名片全都改成了姓名，而且都是平时关系很要好的朋友，没有那个熟悉的头像。
他再返回消息页面，这群人竟然凭十人之力聊出了百人群的热闹和气势。
[田小娟：？？？？？？]
[田小娟：我瞎了吗？？@池辉，班长你快去看一眼，是我瞎了还是你瞎了？？？]
[池辉：别这样，可能是我们都瞎了。]
池辉平时可正经了，热情忠厚老班长，宋淮能把他吓成这样，也是很难得。
孟习一阵唏嘘。
[温岚：我的天哪连老班长都糊涂了，学神对象是谁啊？平时根本没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过，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有女朋友了？]
[田小娟：我已经哭了，我的双学霸cp被拆了。]
[钱水星：我也傻了，上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还说连学神这样的人都在单身，给拒了……]
[顾城：@钱水星，求拒绝对象的联系方式]
[lxfs+1]
[+2]
[+身份号码]
[田小娟：我服了，这么劲爆的瓜，你们还在这儿拉皮条]
[顾城：没办法，学神都脱单了，我们只能跟紧学神脚步]
[钱水星：（摊手）学神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他对象是谁？也只有小孟知道了吧，@别打扰我学习，是吧小孟？]
现在关系好，这群人也不叫他校霸，改叫他小孟了。
“……”
小孟暗骂了一句，赶紧把自己的昵称给改成名字，硬着头皮发了个句号。
[田小娟：小孟现在估计都傻了，你们没看见他说他要去劝劝学神吗？结果当场被学神打了脸……]
[田小娟：明明还是兄弟联名id……太惨了太惨了。]
底下一片跟排‘太惨了’。
田小娟嗑了这么久的cp，现在看他十分怜悯。
小孟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心里疯狂打省略号。
[钱水星：既然这样，那我们订的位置怎么办？订了好久了……还挺贵的火锅店呢。]
[池辉：要不再约约看？学神愿意带对象一起出来吃吗？]
[苏文静：估计不能……]
[田小娟：我也感觉要凉]
[温岚：还能退吗？不能退的话就我们吃吧，当时庆祝双旦了。]
一说到这个，大家心里都是一阵肉痛。
人均三百多的火锅店，要不是为了给学神庆生，大家也不会订这么贵。凑钱的时候恰逢月底，大家都是从牙缝里挤下来的零花钱，十几个小伙子大姑娘，池辉拿着好几千的钱去订位置，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谁能想到白跑了这么一趟，心里都有些遗憾。
池辉怀着沉重的心情在输入框里打下：我回头给老板打电话看看能不能退吧——
还没来得及发送，忽然蹦出一条新人加群的通知，他没怎么在意，底下又刷出两条新消息。
[孟：既然是大家的心意，那就不用退。]
[孟：老班长看看订的是什么时间，晚饭约不了，吃个午饭顺便再唱唱歌还是没问题的。]
[孟：@宋，有意见吗？]
好狂啊，不愧是校霸。
田小娟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心里想不愧是学神的好兄弟，直接把人家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是细细琢磨这两句话，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具体哪儿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片刻后，宋淮慢慢吞吞地回复了他的消息。
[宋：@孟，我空出一整天来等你的安排，你就只打算请我吃晚饭？]
孟习还没来得及打字，底下突然跟蝗虫过境似的，唰唰唰一连好几条消息。
消息内容都一模一样。
[田小娟：？]
[温岚：？]
[钱水星：？]
[池辉：？]
[苏文静：？]
……
一直潜水的宋佳佳也终于冒了泡。
[小王子生日快乐，恭喜你终于找到了属于你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宋佳佳是四班班花，以前跟小孟坐过短暂的一日同桌，还喜欢过小宋。
[玫瑰]这句话去年小宋生日时，她就私发给小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