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夏时茶去的时间有些久,茶都已经泡得没了味道。

周青有些无聊,神秘兮兮地凑到徐然面前,小声问道:“这《风流俏冤家》真有这么好看?”

徐然笑了笑,本想说好看到自己茶饭不思,没想到说不出来话。

她愣了一下,差点忘了系统这茬。

根本没看过这话本,也就不存在看到茶饭不思的情况。

“可看。”徐然高深莫测地回道。

周青悟了,心里默默拿定了主意,等这事结束自己一定要去找刘楚把那话本讨过来。

周青还想再问些什么,忽地一道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

“我回来啦!”

夏时茶像一阵风似的窜进了戒律堂。

“可累死我了,师父你是不知道......”

刘楚赶忙咳嗽了几声,提醒自己的徒弟注意下场合。

夏时茶顿了一下,刚刚还飘着的语调瞬间变得字正腔圆:“师父你有所不知,《风流俏冤家》这本书在下界极其火爆,我跑了几十个书摊全部被告知断货!被逼无奈之下我只能用两块中品灵石从路人手里高价换了一本。”

夏时茶双手捧着书递给了刘楚,仿佛是捧着什么珍贵之物一样。

要知道两块中品灵石在往常可以换到一道三品金钟符了,如今却让他换了一本已经被翻得起了褶的旧书。

太浪费了!

刘楚没多说话,接过书后就与徐然房间中发现的日志做起了对比。

他点了点头,将两本书递给了周青王也等人翻看。

东仑峰峰主季流风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看了几眼后不耐烦道:“抄得一字不差。”

他将茶杯盖扣上便起身离去,“我先走了。”

徐然下意识地看向了叶清朗,他正冲着季流风扬长而去的背影说了句再见。

挺那啥的。

叶清朗好像只对她发过火,对于其他人却永远都是客客气气的。

季流风就这么直接走了,明显是不给他面子,叶清朗却完全没当回事。

徐然回想了一下自穿书以来叶清朗对她干过的事情,鞭刑、吊在剑下、摔在地上——

她摇了摇头,如果叶清朗不是被她气晕了头那八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伪君子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跟小说中的描写有些不一样了。

小说中的叶清朗不仅天资聪颖,更是一位翩翩君子,备受衍天宗众人的爱戴。在原主的印象中,叶清朗也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原主也是因此才对他产生了感情。

徐然把衣服上的褶皱摊开了些,不管今天问话的结果怎么样,她都不能再跟着叶清朗回西岳峰了。

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叶清朗低垂着眼睛仔细翻着话本,半晌后抬头看向刘楚,“话本这事是我误会了。”

叶清朗转向徐然,毫无歉意,“其他的事暂且不提,我平日里教导你最多的就是天道至诚,你怎么敢对天道撒下弥天大谎!”

“被降下天罚是你该得的,但就因为你短短几句话却让衍天宗内流言肆虐,让整个西岳峰不得安宁——”

“你又是个什么说法?”

云弦山偏了下头,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

“痴情徒弟无情郎?”

“勇敢追爱惨遭拒绝,被逼无奈下被迫说谎引来天罚?”

他挑了几个近日里流传甚广的传言,一板一眼地说道。

“怎么听都是你比较坏。”云弦山一手撑住脸,另一只手指了指叶清朗。

叶清朗正色道:“徒弟喜欢师父本就蔑伦悖理……”

云弦山抖了抖手里的话本,打断了他:

“这事不是个误会吗?”

叶清朗目光扫到话本上,缓缓道:“天罚都落下了,我又怎么好怀疑天道。”

云弦山没理他,直接扭头看向徐然,“你怎么说?”

徐然扬了下眉,大胆假设,“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倒霉所以才会被雷劈了......”

她环视了众人一圈,将自己破破烂烂的右手举了起来,语速很快但字字清晰:

“我徐然——”

“对天发誓!若对叶清朗有任何男女私情!”

“便叫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不得好死!”

戒律堂内一片沉默。

徐然的起誓来得突然,没人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周青叹了口气,迅速拿出了防身法器。

万一真有雷劈下来,还能救她一命。

众人走到厅外死死盯着天空,哪知半晌过后,天空仍是湛蓝如海,没有一点要打雷的迹象。

一阵轻风吹过,将几片落叶吹入了戒律堂内。

事情的真相已然明朗。

徐然感叹了一句:“我真的很倒霉。”

一旁的云弦山深以为然,“确实。”

“不然也不能当上叶清朗的徒弟。”

徐然有些好奇,想了想问道:“你不出去看看吗?”

云弦山懒懒回了句:“你都骂叶清朗有病了,我还出去看什么。”

徐然扯起嘴冲对方笑了笑,身子下意思地往前探了探,结果抻地胸口处隐隐作痛。

她老老实实地呆在椅子上不敢乱动。

门口几人多站了一会,眼见着连风都无影无踪后便回来了。

刘楚咳了一声,朗声道:“看来事情都已经清楚了。”

“你们两人间的事情只是误会一场,既是如此的话,不如现在把话说开也省得让你们师徒之间生了间隙。”

他主动给叶清朗递了一个台阶:“清朗你先给徒弟认个错吧,是你误会在先罚错了人。”

叶清朗有些恍然,直到刘楚又叫了一声他才回了神。

怎么会这样,徐然明明就是喜欢他的。

他拳头握了又松,缓步走到徐然面前,“是我误会你了。”

“这是上品回春散,吃一些吧。”叶清朗掏出一罐丹药向前一递。

徐然没接,她嗤笑了一声,说道:“不用了。”

打人的时候不手软,理亏了就立刻装好人。

虚伪得很。

她没管叶清朗铁青的脸色,径直问道:“刘峰主,这师父我可以不要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刘楚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诧异道:“你是想离开衍天宗?”

徐然有些无语,不要师父了并不代表要离开宗门,“我要换个师父。”

周青刚拿起的茶杯盖“哐当”一声砸回了茶杯上。

这...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衍天宗向来没有半路换师父的说法,要不然是因为弟子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要不然就是弟子不想继续修行自行离开。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被废掉全身修为。

衍天宗可以教授给弟子的东西有很多,但一旦成为了外人,之前相授的东西便不会允许你带走。

王也顺手把周青的茶杯盖摆端正了,看向徐然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她倒是个聪明人,清楚自己就算跟叶清朗回去了也不会好过。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看透了叶清朗。

表面上彬彬有礼,实则一肚子坏水,只不过水暂时还没有漏出来罢了。

刘楚有些为难,“之前并未有这种先例......”

徐然呲着牙拱手向他掬了一躬,“刘峰主,您主掌宗门内奖惩事宜,请问若弟子受了委屈是否可以到您这来诉状?”

刘楚点头,“当然。”

“只要是宗门内的争端,不论大小,都可以来我处裁决。”

徐然转头看向云弦山,“能让我站起来一会吗?谢谢。”

云弦山念了句“麻烦”,抬手掐了个法诀。

一阵暖流经过,徐然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托了起来,并将她安稳立在了地上。

徐然冲刘楚恭敬道:“既是如此,刘峰主不妨听完我的话再下决断——”

话未说完,就被跟前的叶清朗柔声打断,“别闹了,先跟我回去疗伤。”

“我们师徒间的问题回西岳峰自行解决,就不叨扰各位了。”

云弦山瞟了他一眼,“你可以叫几位峰主过来告徒弟以下犯上,徒弟就不能开口说几句话吗?”

“衍天宗可从来没有这种规矩。”

云弦山斜靠在椅背上,抬眼看向徐然,“继续说。”

徐然轻声道了句谢,将飘落在额前的碎发掖到了耳后。

“来之前师父让我想说话的话就说个够,我谨遵师父教诲。”

徐然冲众人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我很惜命,所以我不想回西岳峰,我怕自己回去之后活不了多久。”

她伸手解开了缠在右手臂上的布条,“我修为尚浅,看不出师父为防止我乱跑在山洞口前设了禁制,若不是当时我只伸出去一条胳膊,此刻各位应该也见不着我了。”

本应是轻飘飘的布条在坠落到地面的一瞬间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布条包了太久已经吸满了血。

徐然的右手垂在身侧,重获自由的血液顺着手臂飞速流下。

周青凑到她胳膊前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阵,伤口笔直且细如丝线,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半条手臂。

他大惊失色,“这这这...这难道是七杀阵?!!”

“这多少有些过头了!”

七杀阵。

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徐然也有些吃惊。

叶清朗是真的想让她死。

入阵之人会在短时间之内被撕成碎片,因该阵法极为凶残故才被唤作“七杀”。

叶清朗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穿的衣服上有我留下的防御法阵,另外我还派了两名弟子在阵外守候,出不了什么大事。”

周青反驳道:“话虽如此,但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这样的话不是枉送一条性命!”

“没有万一,她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叶清朗微微皱了下眉。

徐然迅速纠正了他话中的错误之处,“不好意思,我现在根本站不起来,能站在这全靠好心人帮忙。”

她接着道:“另外,我和他之间已经完全没话说了。”

徐然指了指叶清朗,“之前我也有解释过日志的事情,但无奈这人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固执己见认为我在撒谎。”

“本来简简单单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等到今天在诸位峰主的见证之下才解开误会,也正是因为这一个小小的误会,让我遍体鳞伤。”

徐然短暂停顿了下,“我不敢想象,后面如果还有类似这种小误会的话,我还能不能有今天这般幸运站在这里讲话。”

“我一心向道,不想回去西岳峰后惶恐度日耽误修行,横竖经过这事之后师父对我生了嫌隙,还不如干脆让我换个师父,也省得他看见我的脸生堵。”

“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

徐然冲刘楚拱了拱手,“请刘峰主裁断。”

刘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徐然重伤是事实,叶清朗在未弄清事情真相前便擅自将人伤到此地步确实说不过去,衍天宗又一直以仁爱至诚自居,他若强行让人回西岳峰于理不合,但换师父这件事情他一人做主又于情不合。

斟酌片刻后,刘楚询问了叶清朗的意见,“清朗你怎么说?”

“当然不行!”

“让她和我回逍遥居好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刘楚看了看云弦山又看了看叶清朗,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云弦山身上,“此话怎讲?”

云弦山忽闪了两下睫毛,他都说这么明白了怎么还是有人听不懂,“让她跟我回逍遥居,我收她当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