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蛇精病

皇子的剑断掉,尴尬死寂中,寝殿里响起叶曼殊的轻笑。

习武者真气霍乱或暴涨或暴跌,兵器应感颤动或折裂。薛月见天潢贵胄,从小只和宫里的教习师傅学过骑射,上天给了他聪明的头颅,骨骼天资方面却异常平庸。所以叶曼殊说他根本入不了仙门。

他身上那莫名其妙的气意以什么手法移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皇子脸沉如水,丢开手中折断的剑,脚踢起地上一柄散落的钢刀捏在手中。

万万没想到,他和谢雪满的移形咒在此刻破灭彻底。琢光山剑君以仙洲之体和功力换他躯壳容貌,没能撑住最后时刻,双双物归原主。

关尹子气势汹汹蓄谋复仇多年,一来还是被撂趴下。通通都靠不住。薛月见对自己母亲那诡异的本事实在忌惮。

他对叶曼殊的蛊术预估全赖于几次接触,原来根本不全。

东皇见势不妙,按着臂膀喝外间,“龙骧卫何在,速来!”有十数人迅捷跳入。

叶曼殊冷笑拂袖。殿里突然刮起阴风,穿堂奔向门口。风的气味诡异,仿佛尸体涂了香料,馥郁与糜烂夹杂。

无数声惨叫应风而起。窗户皆闭,气流如怨鬼阴魂不散,不断徘徊在皇帝的寝殿四周,勾魂索命的呼号。

“所有人不得进内,退下!”薛月见冷喝。

“孽子,你怎么不上前?”贵妃阴冷地问着,一脚踢开她摔落在的木锥子。它毫不起眼,却有能烧灼她的威力。“裟椤树心。薛月见,你好大的胆子!”

魔域极北山巅,如果生有裟椤树,又是双树对生受日月精华,等二者一枯一荣,取茂盛荣华的那棵剥出树芯,拥有净灭之力。那是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孽子竟然能把手伸到如此之远。

“看来揭余胡也糊涂了不少。”

她抬手退腕上的镯子,薛月见猛地发作,提刀就砍过去,全然不惧她那些神出鬼没的蛊虫。

毕竟身上流着的血有半数是贵妃给的,那些东西总忌他几分。

上阵父子兵,眼见着狗儿子对他老娘实施血腥家暴,满脸花里胡哨的东皇也迅速加入施暴行列,血糊糊的胳膊也不顾了,直接抄起边上的小几就砸过去。

千钧一发,那画面似乎静止。

东皇的小几在半空中被一道黑风卷食,消失的像从未出现过。薛月见的刀砍下去,迸出浓黑如墨的烈风,直接将他震得倒退不止。

贵妃脱下了手镯。那像是一种信号。

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森的黑雾里。本来视物清楚的室内瞬间漆黑。殿里凄厉的嚎叫声惊魂动魄。是风疾走冲撞发出的响声。它穿破壁上的高窗,肆掠至外间,东皇便听见外面也混乱起来,无数的人鬼吼鬼叫。

妖妇的蛊像蝗虫一样肆虐。黑气冲天,鬼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多那么猛的阵仗?!

皇帝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叶曼殊到底把自己整成了个什么玩意儿?!

但来不及多想,皇帝便见昏暗中狗儿子薛月见杀老娘不成反被杀,直接被叶曼殊裹到黑旋风里去。他自己被狗儿子抹一身血安全一会子,此时右臂竟然又剧痛起来。

薛月见的血都不管用了!混账!他是不是叶曼殊亲生的?!怎么能不管用!这死孩子不是很能打吗,万众拭目以待,你就给你老子看你跪在老娘面前被反打吗?!

东皇怒从心起,顾不得要被咬成什么鬼样子,迎头钻过去拖后背都浸血的狗儿子。“叶曼殊,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杀了孤和你生的儿子,拿什么掌控朝野上下?!就凭你小小贵妃?!”

狗儿子是狗,但毕竟是亲生的,他大半辈子辛苦,也是要继承人的!

对方轻笑。“我想拿,你不给。现在我不想要了,你还上赶着来出主意。”

“东洲算什么。”叶曼殊轻蔑讽笑,“你以为我喜欢这些?不过是觉得或许有用。”

皇帝喘气,额上青筋暴起,不光手臂全身,他连脸上的肌肤都开始渗血,如此恐怖关头,身为一个家国都在心的好皇帝爸爸,他没有想着逃走,反而咬牙扯住袖子就去扑薛月见……

的脸。

别的都不说,他薛家坐天下,就从没出过毁容烂脸的皇帝!薛月见这狗儿子一张脸将来是要见人的!他就算烂了屁股烂了腿,脸也得保住!

叶曼殊和他夫妻数十年,看他竟不顾自己性命去挡薛月见,稀奇又意外。他如此忌惮她,薛月见毕竟是她生的,难道不怕这儿子也天生反骨吗?

“君生如此爱护妾身之子,实在叫妾身感动。”贵妃叹道,“不枉我们夫妻一场。你们父子一起上路,也不算寂寞。”又道,“孽子,你要杀我,如今算是自尝苦果。”

“本来一直想着留你贱命。也罢,等你死后,我再喂你些乖顺的小家伙,也一样可以继承你父的大统。”

真是最毒妇人心,这妖女!东皇都快被薛月见的惨相给气吐血。

能狗儿子活蹦乱跳大小伙子瞬间话都说不出,可想他老娘下了怎么样的死手!她控制着手段,一点点地噬咬,必要他两父子尝尽折磨而死。

殿外的救援迟迟闯不进来,东皇暗叹:恐怕是苟不住了。

薛月见手上的血管突然暴凸,眼见着蛊已经窜进去,谢雪满却还没来。他暗道后悔,“乐原……”

他把那傻小子丢冷宫了。他就是太善良了。不然的话,多个人还可以再苟一阵,说不定苟着苟着,谢雪满能赶回来。

要命。

谢雪满没回来。

但即将出人命的家暴现场,一抹雪光横飞刺入,闪电破开途中阻隔。

嗡鸣如泉水响石,剑光如初日刺破黎明的蒙黑,挑开清丽明亮的天幕,有湛蓝人影骤然奔来。

“我兄何在!”来人清喝。

琼海少君挥剑织出光笼,将黑雾撕得粉碎。她分心扫过诡异凶戾的妇人,皱眉挪动目光,还没看到薛月见,便见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依稀可勘五官轮廓。

有点薛月见的影子。

此人激动异常,目光火热,一见她便失控的啊了一声。好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什么鬼?

难道这烂脸的家伙是薛月见?!

夭寿,我兄的脸烂了!

少君吓得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