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段阿七下意识,挪开一步,离血莽远些。
他饲养的那条红蛇,喜欢喝人血,尤其是女人的血,段阿七对那条蛇,没什么好感,甚至感觉恶心,因为他曾亲眼见过,那血令人作呕的场面。
那蛇不仅邪门,还身有剧毒,稍稍一碰,便七窍流血。
血莽嘴角往上扬起,神情愉悦:“我这赤红蛇,专吃貌美的女子心头血,她们的血可是上好的养料。”
段阿七别过头,不再跟他多言,每次任务血莽都会捡便宜。
顾十三在一旁沉默不语,铁心当一根,不说话柱子。
段阿七想起,顾十三刚来七川时,就是一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一把桐油伞。
伞不离身,剑不离手,短短一年的时间,他竟然可以升为七川最狠的杀手之一。
段阿七本想与他结交,多次相邀他出去玩乐,可顾十三不领他情,好脸色都不给一个。
不去寻欢作乐,不找女人,心中最惦记的居然是一把破桐油伞。
说起来,整个七川的杀手都不正常,或多或少,都有些奇葩的怪.癖。
血莽喜欢养蛇,白萧喜欢杀人取骨,顾十三就是孤傲,整个七川能与他说上三句话的人,可没有几人。
段阿七心中胜负欲,又熊熊燃起,若不卸掉顾十三一只胳膊,他心头难安。
这时,血莽斜睨他一眼,唤道:“阿七。”
段阿七转眼看他:“怎么了?”
血莽抬颌,看了眼天色,已经快正午了。
他拂袖起身:“这个时辰,王宫的大门已经开了,我们走吧。”
七川一直以来,大家都是两三结伴,执行任务,除了顾十三,他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
段阿七抿唇:“血莽,潜入乎卑王的宫殿,你有把握吗。”
血莽狭长眸子,浅浅一笑:“没有把握,就不会让你去了。”
两人离开了茶铺,只剩顾十三孤零零一人,老街上人群熙攘,赤日炎炎,不见一丝云。
顾十三就这样等着,直到走来了一个男人,踩着羊皮靴,相貌平平,唯一不同的是,他虎口处的老茧,一看便知常年握刀,是个狠人。
他在顾十三身旁坐下:“今日的天,真好。”
顾十三冷漠不语,依旧靠在茶铺边站着。
男人并不在意,而是端起茶,顾自说道:“这次你的任务是刺杀十二楼的圣女,待会儿,她的嫁车会从这里经过。”男人往街上指了指。
顾十三接下了任务。
男人张口道:“难道你就不好奇,这次任务为什么变了?”
顾十三斜睨了他一眼:“杀谁都一样。”
闻言,男人眼中兴趣倍增:“有意思,听说你是七川最厉害的杀手。”
顾十三别过眼,目光直视前方。
男人见他不说话,也不恼怒。
七川这次,其实接了两个任务,一个是刺杀乎卑王,一个是刺杀十二楼的圣女。
两边的买主,都是同一人。
真有意思。
黄沙飞裹的街上,走着两个身着异服的人,四周投来异样的眼光。
血莽似乎已经习惯了,面色坦然。
段阿七紧皱着眉,浑身难受。
血莽步履从容,苍白的面容,像是许久未见阳光,俊挺的鼻梁下,是一双暗沉眼睛,整个身子都藏于黑宽的斗篷之下。
他悠然道:“跟伙伴一起行动,总是一件幸福的事。”他眯起眼,嘴边挂着笑意。
段阿七嗤声一笑:“呵,总捡便宜。”
血莽摊摊手:“没办法,跟你一起做任务,我都还没动手,你就解决了。”
“阿七,你的刀可是最快的,刺杀对你来说,可是你的优势。”血莽道。
杀人无踪,夺命无形。
两人一路往宫殿去,路上,段阿七问:“我们怎么进去?”
血莽想了想,道:“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王宫的守卫不怎么森严吧。”
两人走到门庭时,宫外的禁制没有松懈,守卫反而更森严。
段阿七面无表情:“还是老法子,翻墙吧。”
“诶,阿七,我们可是来做客的,别那么鲁莽。”
血莽拦住他:“乎卑王大喜之日,总归是要大宴四方,昭示西域十六国。”
只见,血莽从容不迫,袖口里拿出一张喜帖:“我们邦主病了,便让在下前来,代贺乎卑王新婚。”
侍卫收下喜帖,放他俩进去。
两人不费一丝力气,便进入了宫殿。
段阿七指了指:“这东西,你什么时候弄到手的?”
血莽道:“不久前,就在我们上个任务时。”他在那是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段阿七:“还真是够早。”
血莽浅浅一笑:“做人嘛,有先见之明,可是个好东西。”
两人进入宫殿,便有貌美的侍女替他们引路。
乎卑王的宫殿,建造的金碧辉煌,檐上是琉璃瓦,地上是玉石阶,玛瑙镶嵌的柱子,天山蚕雪丝做的云缎铺在地上,啧啧,真是奢靡。
血莽悠然的漫步其中,跟段阿七隔空传音道:“这乎卑王可真会享受。”
段阿七一声狠笑:“过了今日,他怕是享受不到了。”
今夜就是他的死期。
*
十二玉楼前,乎卑王迎亲的队伍阵势浩大。
王座上的男人,一身金织玉袍,今日的心情甚是不错,面上带着喜悦:“圣女,乎卑王迎亲的马车已经来了,我为你精挑细选的亲事,可还满意。”
谢筝跪下,面上如常,嘴角噙着笑:“多谢教主。”
不过她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
“圣女,这次可是为十二楼献身,放心吧,你的功劳是是最大的。”
男人轻飘飘一句,便决定了她接下来的命运:“吉时快到了,送圣女出去吧。”
侍女为她盖上红盖头,扶她扬袖而去。
这可真是一场浩大的婚宴。
谢筝见到乎卑王这阵仗,隔着一层头盖,都能感觉有钱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乎卑王真他么是个败家货,好好的翡翠玛瑙,拿来镶车。
脑识里,八八八两眼放光:“宿主大人,那些可是玛瑙钻石。”
都可以闪瞎他的狗眼。
侍女送圣女踏上华丽的马车,谢筝端正坐下。
迎亲的队伍,整整排了一街。
八八八道:“宿主大人,期待吗,这场久别重逢的戏。”
谢筝但笑不语,她与顾延多年未见,如今也不知他是何样。
不,现在他应该叫顾十三了吧。
茶铺的人多了起来,大部分人是来看热闹。
男人已经离去了,顾十三在等,等一个杀人的好时机。
没一会儿,锣鼓声响起,娇艳的花瓣从天而降,华丽的马车徐徐驶来,众人都将目光,紧锁在马车上,听说十二楼的圣女,天姿国色,是个大美人。
隔着一层红纱帐,只见里面的人儿,头顶着凤冠,倩影在红帐中时隐时现。
街上行人的议论纷纷,“这就是十二楼的圣女,瞧着身姿,可真是便宜乎卑王了。”
马车在街上停下,他们正准备过城墙。
顾十三瞧准时机,利剑出鞘,这把剑已经许久未见过人血了。
今日就让它杀个痛快。
他飞身而越,动作极快,几乎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
突起起来的动乱,让所有人都慌乱了。
街上乱作一团。
顾十三拔出了他的剑,墨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一片剑刃的寒光,转瞬间,他已经来到马车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的剑更快,更准,更狠!
他的剑探入红垂帐,只差最后一步,他便可以完成任务。
忽然,手中的剑,被一双素手轻轻拈住,力度不大不小,正好可以牵制他,顾十三心中一诧,抿紧了唇。
红帐中的女子,开口道:“十三啊,这么多年未见,功夫长进了不少。”
顾十三闻言,双手微颤,手中的剑已经握不住了,他的身子完全僵硬住,这戏谑的嗓音,他再熟悉不过,脑中那些旧记,奔涌而来。
四年,已经过了四年了!风从他脸庞吹过,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师傅,是你吗?
顾十三心中生出一丝胆怯,他害怕这是一场梦。
这场故人重逢,谢筝的心情甚是不错:“十三,你说今日这场婚宴如何?”
听到婚宴二字,顾十三沉默不语,可眼中隐忍,却是出卖了他。
他手中的利剑,如破长空,撕裂红帐,撒下漫天的碎片。
顾十三拉住她的皓腕,下颌线绷的极紧,掀下她的红头盖,他甚是惊讶,眼前的女子,朱唇皓齿,素衣敛上红妆,眉目婉然。
这张脸,他是万分熟悉,怎会是她!!
酒肆的当垆卖酒的姑娘!
她与师上是同一人!!
顾十三的跳的极快,心中一阵恍惚,脑中联想起那些细碎的琐事,可笑!那时师傅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没认出是她!
顾十三沉浸在回忆里,直到耳边传来,一阵珠翠声滑落的声响,他才回神:“你,你…”
谢筝反拉住他的手,“十三,在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顾十三收了剑,二话不说,驭起轻功,拦腰抱起她,像只燕子般,飞身掠下。
来迎亲的护卫,纷纷持起剑,“快来人,抓住这贼人!敢劫持圣女,别让他跑了!”
他们哪里抵得过顾十三的剑。
谢筝将头埋进他怀里,四周的景致飞速的后退,顾十三的身影略过一排排老屋旧瓦。
直到安全的地方,才放开她。
他紧抿唇,不语。
谢筝头顶的金冠,早已摔落,秀发散了一头,红妆华裳,恣意嚣张,正如那时一样。
她笑了笑,似说家常般:“十三啊,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顾十三垂眸,心里乱作一团,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说出一句:“你明知故问!”
我怎么可能过得好!
谢筝眼波流转,明艳的像是那江南枝头上的杏花:“十三,你这是在怪我,没有跟你告别,还是怪我,没有带你一起走。”
顾十三的神情终于碎裂,眼中露出一抹恨意:“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走!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扔下我!”
谢筝了然,她道:“其实我不带你走,是为了你好。”
顾十三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令人寒颤的冷笑:“为了我好?”全都是骗人的鬼话!
他拿起剑,抵在谢筝的白嫩的脖颈上,剑太过锋利,已经划破她的血肉。
谢筝的脖子,淌下了一缕殷红的血。
顾十三眼底黯了黯。
谢筝抬眸,对上他的冰冷的眸子:“十三,你想杀我。”
过了良久,顾十三眼中,浮出了一丝阴鸷的笑,他缓缓放下剑,情深不倦道:“师傅,现在我说了算,你是我的猎物。”
这话意味悠长。
八八八摸了摸下巴:“宿主大人,反派似乎不太正常啊?”
谢筝感觉一阵眩晕,身子不受控制,缓缓倒下。
顾十三瞬势,揽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道:“师傅,你还是老样子,对我没有一丝防备啊。”
谢筝合上眼前,对上了一含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