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落水

园子内,花朵馥郁芬芳,蔷薇顺着墙壁蜿蜒而上,园子内种的最?多的就是大片大片的红玫瑰,如同沾染了血液一般,艳丽而又诡异。

闻钰和祁言二人?无话,气?氛尴尬,园子内的宾客有说有笑,倒显得二人?怪异无比。

祁言侧过眼,悄咪咪的打量着闻钰的脸色,可他极不争气?,刚一看到闻钰的侧脸,他就没出息的脸红了,脸颊滚烫的很。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难道?是发烧了吗…?

终于,还是闻钰没忍住,出声打破尴尬:“咳,那个?,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会?”

闻钰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祁言交流了,这祁言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怎么看怎么怪。

闻钰一出声,祁言便感觉自己心跳更快了,胡乱点了点头,亦步亦趋跟在闻钰后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钰哥!”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闻钰向?声音的源头处望去,呼唤他的正?是闻曜。

闻曜见闻钰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傻乎乎的咧开嘴,朝闻钰招招手:“钰哥,来我这里坐!”

闻钰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正?处于宅子的池子附近,这是一处天然池,池子旁花朵盛开,摆放了几处石凳,由于这里离客厅有些远,所以周围宾客并不是很多。

“钰哥,快来!”

闻曜又朝着他招了招手,闻钰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询问祁言:“咱们去那里坐会吧,还早着呢。”

祁言轻轻点头,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闻曜的身上。

闻曜也注意到了祁言的目光,随即他笑的更灿烂,也不知怎的,这样灿烂的笑容,偏生让祁言觉得有些不痛快。

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多想,顺从的随着闻钰来到了石凳坐下。

刚一坐下,闻曜便笑嘻嘻的:“我还以为只?有我会在这呢,没想到钰哥也来了!”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落在祁言身上,似是有些惊讶:“他就是大伯的另一个?儿子吗?咦…”

闻曜上上下下将祁言打量了一番,嘴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闻钰心中一跳,低声道?:“闻曜!”

这个?世界的祁言阴晴不定,之前对自己就已经那么阴阳怪气?了,更别提闻曜了,他这是在往枪口上撞。

闻曜见闻钰突然这么凶,一下子就有些委屈,他又瞄了几眼祁言,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的厌恶之情更浓,不甘的咬住了下唇。

“钰哥,”闻曜突然开口:“我有点渴,你可以帮我拿一杯饮料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不应该麻烦钰哥的,但?是作为言哥的堂弟,我也应该和他认识,交流一下,麻烦钰哥帮我拿下吧,我有很多话想和言哥说。”

闻曜笑嘻嘻的,说起这话的时?候还靠近了祁言,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可闻钰眉头却皱起了,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下意识的望向?祁言,感受到闻钰的目光,祁言侧过头对他微微一笑:“没事。”

闻钰微微一愣,他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之后,祁言好像还是第一次对他真心的笑,这么温柔的和他说话...

祁言…是哪根筋搭错了吗?

闻钰心里嘀咕着,嘴上却没说什么,起身去拿饮料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原本?和祁言靠的极近的闻钰,脸色一冷,颇为嫌弃的坐在了一旁。

祁言眉头一皱,眼神有些阴沉,抿抿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原本?祁言是不想与他计较,可这副模样落在闻曜眼里,便成了一副懦弱无刚的样子,心中厌恶之意更浓。

闻曜上下打量了一番祁言,眉头紧锁:“你真是大伯的儿子吗…一点都不像。”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支住面颊,兴致勃勃的望向?祁言:

“你在乡下那会,家里也会举行?这样的聚会吗?对了,我听说你初中刚毕业就没学上了,是不是真的啊。”

闻曜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毒,专挑祁言弱点说,越说还越起劲了。

祁言知道?闻曜在为难他,但?是却没说话,只?是攥成拳头的手逐渐握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欺负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那对夫妇说的对,有钱人?都生了一肚子坏水,果然是真的。

祁言低着头,半天没有回应,闻曜以为祁言是在无视他,打小哪里受过这个?委屈,霎时?间火上心头,伸手就要去推祁言一把。

“祁言!和你聊天是给钰哥面子,你别太过分?!”

“你真以为自己回到闻家就是真正?的少爷了吗?有闻哥在一天,你就永远不如他!”

话音刚落,只?见祁言缓缓抬起头,黑眸微眯,面上一副纯真的笑容,一字一句道?:

“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闻曜不可置信的望向?祁言,他实在是想不通刚才一副怂包模样的祁言,怎么变得突然这么阴阳怪气??

祁言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微微一笑,他缓缓站起身:“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做人?还是不要太过自信的好。”

闻曜被他说的话气?的浑身发抖,他从小到大,是父母手中的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祁言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他说话?

他极其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抬眼便看见祁言走在池子边,心中渐渐升起了不好的想法,原先被他抛却的计划再次被拾起,仅仅几秒,他的脑中肯定了那个?毒辣的计划。

他心中一狠,看了看四?周,随即快步走到池边,望向?祁言瘦弱的背影,伸出手重重一推。

祁言的脑中突然一阵眩晕,还会等他反应过来,并感觉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道?,他不可置信的回头,只?见闻曜就站在他身后,神色有些忐忑。

“哗啦——”

下一刻,祁言便感觉自己沉入了水中,那些水不断的涌进他的鼻腔,他下意识的就想呼吸,那些水便争先恐后的从他的鼻腔灌入。

他挣扎着,脑子一片空白,他在水里浮浮沉沉,头却始终到不了水面,他的肺部也传来了剧痛。

他要死了吗…应该没有人?会来救他吧…说来也是可笑,他从前生活在海滨小镇,居然不会游泳。

也是…那对夫妻整日将他关在家里,除了不得已去上学,他几乎大门都没踏出过几次。

霎时?间,许多熟悉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他突然想起了从前在乡下度过的那些年。

在乡下时?,那对夫妻动不动就对他动手,吃不饱穿不暖,身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被淤青所覆盖。

因为乡政府的原因,那对夫妻不得不把他送到村里的学堂上课,破破烂烂的教室,三三两两的同学…可即使人?这么少,同学也不愿意和他交往。

那时?候他唯一的温暖,就是奶奶。

奶奶会给他讲故事,会拦着那对夫妻打骂他,会给他塞鸡蛋吃,那时?候的他觉得,奶奶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可是那个?午后,他却听到了此生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那日,奶奶没有去干农活,他提前放学,兴冲冲的就想去找奶奶,可是到了灶屋门口,他却看到了奶奶和那对夫妻围坐在一桌,似乎在商量什么事。

下意识的,他便知道?自己不应该进入灶屋,他那时?很瘦,于是悄悄地躲在了门口的柴火堆里,侧耳倾听。

他听见那个?一贯疼爱自己的奶奶提到了自己,然而说出的话却让他感到无比震惊。

奶奶说:“你们夫妻俩别作孽了,成天折磨那小子,以后不指望他养咱们了?”

“虽然他不是咱家亲生的,但?一来咱们家指望他养,这二来…万一以后他亲爸找到咱们,咱们现在对他打骂,身上留下伤痕,那我们岂不是吃亏?照我说,到时?候要不咱们就讹他爸一笔,就说是医院的错就成了,说咱们也是受害者!”

那时?他才十岁,高?高?兴兴的放学,却听到这样的话,他就躲在柴火堆后面,哭都不敢哭出声。

他明白了,没有人?爱他,他也不值得被爱。

可和奶奶曾经相处的那些记忆不断涌入脑海,他虽然恨那对父母,可他没办法恨奶奶,即使奶奶对他的好是有利可图。

那个?夜晚,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自己,他会保护自己,他会帮自己承担那些痛苦。

他答应了,从此以后,一具身体…两个?灵魂。

祁言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池子边纷乱的声音,他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却只?能看到一堆人?熙熙攘攘围在池边。

没有人?来救他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他那样卑微轻贱,根本?不值得被救。

或许在这里死了也好。

“祁言——!”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喊声,沉在水底的祁言身躯微微一颤,费力的睁开眼。

他看到,碧绿的水中,一个?少年正?游向?自己,水花荡漾,少年穿着洁白的衬衫,水花不断灌入他的衣服内,他看到了少年洁白的胸膛。

少年一直佩戴的口罩也随着水流漂浮在一旁,他终于看清了少年的模样,那张因为过敏而微微肿起的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闻钰,那个?人?…是闻钰。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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