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春闱得第的一甲三人,可直接授官翰林院修撰或者翰林院编修。

杨谚作为一甲状元,直接授官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而杨谦只是二甲进士,需要参加朝考之后,根据成绩优劣直接授官,或者若是没有那么多空职,就需进行候选、候补,等着有空职了再授官。

朝考位列前茅者,为翰林院庶吉士,次者为各部主事、中书和地方知县等。

朝考不比科考,内里的可操作性要稍大些。杨谦在京中五六年,他是户部左侍郎柳丛征定下的未来女婿这事儿,也不是秘密了。朝考之中,自然就比寻常进士更容易。

再者杨谦还有一个‘六元及第’的亲弟,负责朝考的官员与他们兄弟无冤无仇的,也就没人闲来无事去为难杨谦,反而还会抬一抬手,就当是与人为善。

再加上杨谦朝考发挥得也不错,他从二甲进士尾部,考到了二甲进士中流。

然而就算如此,杨谦的这个成绩,也是徘徊在留京任小职员、外放地方知县两者之间的。

但显然,柳大人是不会让杨谦外放的。若杨谦外放,他那疼爱如命的独女柳依依,留在京城那就要与杨谦分隔两地,跟着杨谦外放地方小县,就又要吃苦。

于是柳丛征从中稍微运作一番,杨谦就没有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朝考后被外放至湘地一小县当知县,而是授官户部办事中书,从七品的官职——比杨谚低了一品。

新科进士授官之后,朝廷会根据新科进士的祖籍远近不同,在新科进士在赴任之前,准许相应长短的假期,让他们回乡探亲。

杨家真正的祖籍虽在京城,但户籍是在浙江,所以杨谦和杨谚他们还是回了杭州探亲。

……

在杨谦和杨谚回来之前,杨家早就在官府上门敲锣打鼓地报喜时,知道了杨谦和杨谚两人竟然都考中了进士,而杨谚甚至还是‘六元及第’的状元!

就跟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曾经那些看不起杨家的邻里妇人,在得知杨家一门竟出了两个进士时,真是被打肿脸了!对杨家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李桃花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恨不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之前还排挤她呢,看她笑话呢,现在呢,羡慕嫉妒恨了吧!?

老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享受着旁人羡慕尊敬的目光,听着那些吹捧他、恭喜他的话,一张橘皮老脸,笑得是褶子叠褶子!

一门双进士。

和一门双秀才、双举人,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尤其是其中一个进士杨谚,还是非百年不出一个的‘六元及第’状元!

消息风一样地传开,隔日便有一个又一个的乡绅富商,提着厚礼登门祝贺!

杨家可有面子了!报喜时,是县令亲自带着衙役、敲锣打鼓登门的,之后也是送来了贺礼。就连杭州知府,也派了府中亲信管家上门送礼祝贺!

倒不是连堂堂从四品的知府,都必须要巴结杨家了,主要是结一个善缘。而且杨谦和杨谚考中进士,也算是知府的政绩,送礼祝贺也并不出格。

杨家以前要卑微仰望的人,如今都送礼祝贺来了……

老爷子和李桃花在最初的惶恐之后,渐渐就变得骄傲了。一朝得势,仓促之间撑不起大方有礼的架子,于是一副嘴脸看着就很像是……小人得志。

杨绦刚一察觉到老爷子和李桃花的这个苗头,立即就出言警示:

“客人登门祝贺,我们就客气大方地接待了就是。绝不可做出或高傲、或卑微的作态来,不然即便他们当面笑呵呵的不说,出了这个门之后,也会议论杨家、看不起杨家!”

“看不惯、或被得罪的客人,暗地里讥嘲我们杨家上不来台面,这都还算轻的。就怕有那小肚心肠的人,从此记恨上了杨家!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以后若是在紧要的时候使坏,或者咬我们杨家一口,那又怎么办?”

杨绦之前也是没想到,杨谦和杨谚两人竟然会同时考上了进士。这带来的影响,在叠加之后就更大了,一时之间竟差点就措手不及。

“还有客人送的贺礼,我们得一笔不漏地登记好。如果只是沾喜气、结善缘,送的礼多半不会太厚。如果礼太厚,那就必定有所求,我们就要谨慎。大哥和三弟还没回来呢,我们可不能给他惹祸!”

“遇见这种送来的厚礼,你们听我的,我说退就退回去!别舍不得那一点,不然以后只会赔进去更多!”

杨绦直接把接待客人的事情揽了过来,“我经常在外面跑,比你们更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哪些人只是想要占杨家便宜。到时爷爷你就高座首位,不时搭两句话,看我的眼色行事。”

“我们是一家人,我总不会害自家人的!”

杨温了解杨绦越多,就越敏锐地察觉到:杨绦揽过接待客人这事儿,在防止老爷子他们惹祸的同时,肯定也是有利可图的。

杨绦忙得很,没空闲去猜杨温的想法,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怕告诉杨温:‘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嘛!’

出面接待客人这事,当然是有利可图的。尤其是杨谦和杨谚他们以后多半会在京城,而杨绦却是在杭州。

杨绦的谋算就是:借此机会在杭州乡绅富豪,大小官员面前露一个脸,让那些人看一看他的言行处事能力,认一认他杨绦作为杨谦和杨谚亲兄弟的这张脸。

以后他在杭州行事,就会便利很多。

尤其是杨绦的纺织厂已经筹备完善,只等分家立户之后,杨谦杨谚他们搬家进京去了,就能开张了。

到时,飞梭织布机和珍妮纺纱机,这两大足以搅动世界风云的机器一旦面市……总之,人脉还是多多益善。

老爷子被杨绦说服了,他确实不认识什么人,又没有二孙子的长袖善舞,在人际来往方面并不擅长,之前两天已经被弄得手足无措了。

“行,我以后就坐镇家中,老二你就负责接待那些客人。还有送来的礼,你也看着退吧,我们不能给谦儿和谚儿他们惹祸。”

李桃花见着银子就有些走不动道,再者又觉得她作为长辈的威严,被杨绦冒犯了。她作为两个进士的亲娘,竟没有她能插手的地方,于是小声嘀咕:

“送上门来的礼,不要白不要……”

“我说了,寻常的贺礼收下就收下。若有人送太厚的礼,那必定是有所求!”杨绦懒得和她多讲,直接戳李桃花软肋:

“娘,请问您有什么能耐,能值得了之前张员外夹在书里的那两千两银票?!你就白白拿他两千两银子不成?最后麻烦的还不是大哥和三弟!你这是想给三弟他们惹祸啊?”

以后老爷子和李桃花进京城去了,他们如何行事,自然有杨谦杨谚他们去管,不会去操那个心。

但眼下还在杭州,他就绝不允许他们来坏事!

李桃花最疼杨谚,一听杨绦这样说,也不敢再执拗了。

而老爷子最疼杨谦,若是因为李桃花贪财,而给他的大孙子惹了祸,那他真的能让杨温休妻!

厉声敲打道:“你给我安分点!别在眼看就要做‘老夫人’的时候,结果被休弃了!那你这一辈子,就都做不成诰命夫人了!”

“是,我知道了。”李桃花再不敢多想。

第二日,杨绦便接过了接待客人的事情。

老爷子坐镇厅堂,李桃花在灶屋烧水沏茶,杨温就同老爷子一样,也坐在那里应个景。

杨绦则拿出他最佳的交际状态,长袖善舞,迎来送往。

最后,既妥善地招待了客人,又初步达成了他的谋算——在杭州中上层里混一个脸熟。

……

等杨谦和杨谚一道回到杭州时,已经进入永明九年的五月份了。

两人回到家,一家人相见之后自是高兴激动不已,拥抱拍肩,又哭又笑,各自叙话……好一番激动,自是不必说。

杨家真正的祖籍是京城,虽说在京城也没有正经的祖坟——杨家当初败落,嫡支是拆家问斩了的,不能起坟立碑。等到后来冤案平反了,尸骨也早已混入乱葬岗找寻不到,再者也没人能去京城收敛尸骨。

杭州这里,他们杨家这一支当然也是没有正经祖坟的,杨谦和杨谚两人春闱得第、衣锦还乡,竟也无处祭祖。

只在老爷子的带路之下,在他们曾经租住过的乡下村子里后面的一座荒山上,找到了一个没有立碑的小土包,里面埋葬的据说是他们的奶奶杨文氏。

祭拜过之后,又请了工人去修缮了奶奶杨文氏的坟茔,还找了石匠开始给她老人家雕石碑,之后再由杨绦主持立碑。到时候老爷子他们估计已经人在京城了,来不及给她人家立碑。

杨谦和杨谚的祭祖很快完成。紧接着,就是要大摆酒席、宴请客人。

杨绦再次一力揽下此事:“大哥,三弟,你们自去和同窗师友交际!之前收下的每一笔礼我都记上了,这宴请宾客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

至于你们出去拜访时的礼物,可以在收下的那些礼物里面去找一找,能用的就拿去用了,实在缺了什么就找爷爷拿钱去买。”

最近五六年的时间,杨谦都在京城,对杨绦了解不够。

但杨谚除了进京去赶考春闱的这三四个月之外,都是呆在杨绦身边的,最是清楚他二哥的能力。

“那好,二哥,你到时把要写的请柬名录给我,我写了请柬给你。”

杨谚听他二哥这么说,二话不说就照办,自顾自去和他的同窗师友交际了,一点不操心和那些乡绅富豪、大小官员的交际。

宴客前要下的请柬,杨绦那鸡脚抓的毛笔字写了是见不得人的,还得杨谦或杨谚来写。

杨绦闻言点头:“请柬名录我早就已经列好了,待会儿就给你。”

“就是之前送过礼的人家,李家姥爷家和舅舅家、李姨父家等相熟的人家。还有杭州知府及以下品阶的大小官员,你们以后也算是同朝为官,不必管他们来与不来,我们礼数尽到了,也就是了。”

“还有大哥和三弟,你们的那些同窗师友,这就要由你们自己决定好请谁,再写好请柬送去。到时再给我说一声,我好作安排。”

杨谚依言行事,杨谦也没提出异议。

五月十二那天,杨家包下杭州最大的酒楼,摆宴三十九桌,庆祝杨谦和杨谚考中进士。

杨绦把这一场宴客,安排得近乎是尽善尽美了。

从早上由杨谦和杨谚站在酒楼前迎客,到客人到之后的茶点招待,再到客人落座的桌次顺序,又到宴席上的酒菜,再到开席后敬酒招待,及至宴席散后的送客道别,都没有任何纰漏,可谓是宾主尽欢!

祭祖,宴客,这两件事情结束了。

杨谦和杨谚此次回乡要办的事情,也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剩下的事情,就是分家和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