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在《贱籍首辅》原文里,杨谦和杨谚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学生类型。

男主杨谦是资质中上、勤能补拙型,杨谚则是天赋卓越、活泼爱玩型。

事实上,原文作者在行文时,不经意间就已经铺垫好了,资质中上的杨谦以他当前的学识水平,或许不能保证稳过院试。

就如同学院先生所说:秀才不敢断言,童生倒也可期。

因此,如果永明三年第一次院试之前,杨谦的右手手腕没有骨折,又或者在开考之前右手已经完全恢复了,让杨谦能以最优状态参考院试。

依旧不敢断言,杨谦一定能通过院试、考中秀才。

当然,在原文里是没有这个假设的。

李绒发现,她把话本子里的内容记得很清楚。或许因为是死后鬼魂状态下看的那本话本子,没有躯壳肉.体的挡蔽吧。

距离她看过话本子后,也过去快有一年了,按说她应该记不清了的。

但实际上,话本子里的剧情走向,甚至是一些词句,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话本子里杨谦的右手,是为什么折了的?

李绒记得很清楚。

在前期,也就是男主杨谦读书科举时,杨家是很贫寒的——大约这样更能凸显杨绦的心性坚韧。

杨谦读书时的艰苦程度,那真恨不得是囊萤映雪,餐风咽露,掣襟露肘!

理所当然,是没有银钱给杨谦,去和同窗交际应酬的。

然而,尤其是在杨谦考中童生之后,同窗学子之间的文会应酬变得多了起来,为体现杨谦的勤奋克己,杨谦并不常去赴会。

但总有那么几场,是推脱不掉的,杨谦就去了,自然每次去都没有出他应当出的那份儿份子钱。

当然,话本子里大约是想凸显杨谦和那一群挚友之间,如清风明月般的纯洁友情,都不介意杨谦不出份子钱,总之他们之间相谈甚欢就够了。

至于介意男主杨谦去吃白食的,自然就是嫌贫爱富,计较黄白俗物的反派人物了。

杨谦右手的手腕之所以折了,原因就在于那一群经常一起聚会的同窗里,出了一个看不惯杨谦寒酸吃白食的反面人物,名叫韩世潜。

韩世潜,韩嗜钱(如命),大约是这么个谐音吧。

在杨谦三番五次不出份子钱、吃白食之后,韩世潜终于在七月初的一次聚会上,把对杨谦的不满当场说了出来。

奚落男主的话岂是能随便说的?那必然要狠狠打你脸的!

韩世潜话一出口,当时文会上的所有学子就都纷纷指责韩世潜,唯利是图、斤斤计较,竟将那些个黄白俗物看得如此重。

千夫所指之下,韩世潜恼羞成怒,冲上前就对杨谦撕打起来!

文会上的众人自然劝架拉架,一片混乱之下,韩世潜推倒了杨谦……

等众人终于将韩世潜拉开之后,才发现杨谦额头鼻尖上,汗珠直滚!

原来是杨谦摔倒时,右手撑地,不慎间把手腕给折了。

之后惊呼喧哗、背人就医、正骨接骨……好一番混乱自不必说。

尘埃落定之后,杨谦的右手手腕确定是错位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三四个月是好不完全的了。

然而,杨谦他是读书人啊,执笔的右手骨折了,这就是天塌下来一般的事情啊!

不说就在眼前的八月院试,只说一百天过去之后,谁又们断言手腕不会留下痼疾呢?谁又能说不会影响运笔书写呢?

折了读书人执笔的手腕,无异于杀其性命!

杨谦可是一番男主,比二番女主李络还更得天命,他当然是不会有事的。

但话本子里的人物不晓得。

于是,一群满腔正气的学子,义愤填膺闹开了,闹到了学院去,惊动县衙后又惊动了府衙。

最后,嗜钱如命的反面人物韩世潜,被狠狠地打了脸!革除韩世潜童生功名。

到这程度了,韩世潜以后的科举之途也就算是断绝了。

而作为男主的杨谦,当然是不会因为手腕骨折了,就认命和放弃。

他依旧坚持温书备考,右手不能执笔书写,便在心里一篇一篇地作文章。

而女主李络,也发挥了她的‘福气包旺夫’属性。

她偶然发现,之前认识的平平无奇林大夫,竟是大隐于市的神医——林鹊!

有神医林鹊的出手,杨谦的手腕在一个月之内就好了大半。

八月院试到来,杨谦顶着林神医的劝解和众人的不赞同,以‘不去尝试过了,我一生都无法甘心!’的决心,冒着手腕可能留下痼疾的风险,毅然决然参考了院试!

……然后,因为执笔的手腕不时疼痛,书写时运笔艰涩,使得题面字迹软绵歪扭。

院试落榜了。

幸运的是,林鹊诊治后断言,杨谦右手的手腕不会落下痼疾。

而杨谦本人,也没有被挫折打败,而是说出一句:‘待我后年再来!’

……

李绒觉得,杨谦院试不过,是有几重原因的:一是话本子前面已经铺垫到位,透露出了杨谦学识或许不够的意思。作者只得安排杨谦再读两年,等到后年了再去考。

二是,杨家家贫,杨谦考到院试时就已经将家底掏空了。所以得缓两年再考,这期间就就给杨家去攒钱。

这第三嘛,就是顺理成章的意外了。

韩世潜的嫌贫爱富、斤斤计较、嗜钱如命……致使他去针对杨谦,将杨谦执笔的手摇弄骨折了。

重来一次后,她想到话本子里说的神医林鹊,按照里面写的去找,果真找到林鹊。

然后软磨硬泡,又以言语相激――‘神医怕不是也治不好仙黛的先天顽疾罢!’,这才让林神医同意去为仙黛治病。

“果然不愧是有神医之称的林鹊,仙黛妹妹眼见着日渐好转了呢!”

若说重来一次后赚到银钱傍身,是第二让她高兴的事情。那仙黛妹妹的病情好转、并且有痊愈的希望,那就是她第一高兴的事情!

她今年开年之后,在给杨绦供应彩线的这桩生意上,已经赚了有近十五两银子。

加上她每月还能织两匹布出来,每匹布杨绦都按交货价一千八百文钱付给她,她就又挣了十四两半银子。

今年赚的银子加起来,就有约莫三十两了。

再加上去年存下的十两银子,那她现在就有四十两银子的存款了!

人一旦有了钱,心情也会随之开心起来。

最近李绒心情就一直很好,因此在床上躺下来时,她就想:

“看在杨绦的面子上,若是果然像话本子里所写的,杨谦的手腕折了,也不是不能把林神医介绍给……

算了,还是介绍给杨绦吧,让他去为杨谦操心。”

这么决定之后,李绒就躺好可开始入睡。

在她彻底睡着前,迷迷糊糊之间,她又想:

‘上辈子时,就有一些小细节和话本子所写不一样,比如仙黛妹妹口中的杨二,就和话本子里的杨二有所不同。只以为是作者在着墨时的详略所致……’

‘可这辈子不一样的地方,是不是太多了些?’

‘上辈子,杨绦有在入局应役前投河自尽吗……倒是仙黛妹妹有说,在她还没和杨绦订婚时,他过桥时脚下不慎,一头跌进运司河里了,救起来后昏迷了一晚上……’

‘……杨绦赚的钱比我的,多了去了。杨家现在日子过得宽裕起来,杨绦还决定了要买一座小荒山。

杨家不贫穷了,那杨谦还会被嘲讽穷酸吗……韩世潜还会和他撕打吗?杨谦的手腕也不知还会不会折了……不折的话,就不介绍林神医……’

李绒这样断断续续地想着,想着想着,就彻底睡过去了。

李绒第二日早上起来时,也记不起她曾奇怪话本子里的杨二,与她上辈子时的杨绦和她这辈子相处中的杨绦,为何会不同了。

以后再想起来时,也只以为是因为她重来了一次,应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中的那‘一发’。

‘一发’不同了,全身便也会不一样。

牵一发而头为之动,拨一毛而身为之变,变动极小的部分就会影响全局。

……

因为杨绦的建议,给了杨谦零花银子。

就在几天之后,有了银子的杨谦便做了一回东,包圆了这次文会的茶水点心花销。

杨谦:“之前都是诸位出银子攒局,我都是蹭吃蹭喝的。先前不觉得,后来我二弟见我没有开口支拿零花银子,他心中奇怪问起我来,才知道我竟一直在吃白食。

对我这个当大哥,好生说教了一顿!严肃地告诉我,何为人情往来之道!哈哈哈!”

杨谦:“这不?我二弟赶紧叫我拿了银子,也来做一回东、回请你们一次。哈哈哈,我这个当大哥的真是惭愧啊……”

“以后再有聚会,可别提醒我出份子钱啊!”

“哈哈哈!杨兄醉心读书,无暇注意俗礼也在情理之中,不必觉得惭愧。”

“是啊是啊,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袁氏布店的新款布,杨兄都是穿在身上的,哪里会是存心吃白食?必然是以前没注意,而我们也都不计较这些黄白经济,竟然也没提醒杨兄。哈哈哈!”

……

聚会的一角,三个学子小声交谈着。

“韩兄你看,杨兄今天都一个人做东请客了。可见他以前不是存心蹭吃蹭喝、占便宜的,只是勤奋刻苦太过,以致忽略了人情往来。”

“是啊,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杨谦的勤奋刻苦并未弄虚作假,忙得没顾上也是有可能的。

韩兄你看他二弟提醒他之后,他今日不就请客了吗?这些茶水点心也都还不错的。可见他也是大气之人,并非你以为的抠搜小气。”

被称呼‘韩兄’的正是韩世潜,此刻韩世潜神色虽然尴尬,但也敢于承认:“那这样看来,以前是我想错了。”

韩世潜解释道:“我也并非是瞧不起家贫的同窗,只是听旁的同窗议论说起这事儿,我才有些看不惯他蹭吃蹭喝。

若真没钱,明说就是,我们七个人一起分摊,他那份钱摊到每人头上也就十来文钱,帮着他付了也就是。

但他就是不吭声,我就看不惯了!”

“如今看来,是我误会了。待会儿寻到了空闲,我会去向他赔罪的。”韩世潜坦然道。

“如此才是好了嘛,我们同窗十年的情谊,可别因为这点小事生出误会了。”

“对啊对啊,因为这点小事,就起了不愉快,或者引出更大矛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在《贱籍首辅》原文里,杨谦右手手腕骨折的一个剧情点。

因为杨谦有银子了,做了一回东,便就此消弭于无形了。

……

这间茶馆里的八人,在后世被称为‘永明一圣八贤’之中的‘八贤’,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

在另一种可能里,他们‘八贤’之一的‘数贤’韩世潜,甚至都没有成长起来,便夭折于内耗之中了。

说起来,于数术一道极有天赋的韩世潜,有着理工男的特质。

那便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直肠子,心思不会拐弯,然后还不会说话。

韩世潜并非是嫌贫爱富之人,他只是见不惯杨谦稀里糊涂地混着吃白食。

而杨谦也不是存心吃白食,另外几人之间有着默契——帮忙分担杨谦的份子钱。

然而,另外几人没有说明白,以韩世潜的心思又想不到那么多。

于是,误会便就此形成了。

久而久之,韩世潜对杨谦的不满,是越积越深,会在两月之后矛盾终于爆发,也不令人意外了。

《贱籍首辅》原文里的后续发展,也正如杨绦所说。

哪怕是相交甚深的好友,吃白食的次数多了,也难免生出芥蒂和不满来。

虽然事实中,生出芥蒂和不满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吃白食,而是因为没有说明白。

但没有说明白,不还是因为羞于说出口?因为没银子不好明说,怕伤到杨谦的面子。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没发展到众人之间形成默契,以及韩世潜对杨谦的不满还没积压到极深的程度。然后,就因为杨谦做了一回东,一切隐患便都消弭于无形了。

韩世潜会去向杨谦赔罪,那一切误会也都会解开了。